强宠骄婢 第118节
云舒心化成一滩水,薛恒眼里也隐隐有了泪光,他猛然间坐在床上,用力握住云舒的双手,唤了声:“云舒……”
云舒把手抽出来,板起面孔道:“你为什么不装了?”
“因为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薛恒道,“为了尽早和你们团聚,我已经加快了计划,奈何还是让你和孩子受了不少委屈。”
云舒双眼低垂,脑海中闪过薛恒落崖的那一幕,沉声问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薛恒笑了笑,用轻松的语气与云舒道:“老天爷要我命不该绝,落入江水后,我被一名老农搭救,后等来了左英左达,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休养。”
他说得轻飘飘的,可每一个字落在云舒的心上时,都是那么的沉重。
薛恒看出云舒的哀伤和后怕,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继续道:“有人故意传出了我的死讯,我便打算将计就计,但曹通说你要回京,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就扮作阿诚留在你身边,看着你手段雷霆地对付薛准与显王,心里既心疼,又欣慰。”
“我还不是教你们逼得。”云舒攥着拳头狠狠往薛恒身上砸,“还不是教你们逼得!”
薛恒含笑受了几拳,云舒越是打他,他越是开心。最后握住云舒的双手,一脸期待地问:“云舒,你可原谅我了?”
云舒咬着唇肉定定看着薛恒,没回话。
薛恒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仍笑着对云舒道:“没关系,我会用一辈子来求得你的原谅。”
说完,将云舒抱在怀中。
温暖的拥抱带着熟悉的沉水香一并向云舒袭来,云舒的心终于获得平静,慢慢闭上眼睛,枕着薛恒的肩膀,任他拥抱了许久许久……
——
翌日,天朗气清。两淮漕运使兼总督曹通打败叛军,斩杀朔王的消息传遍京城的各个角落。
皇宫御驾回銮之时,纯贵妃终于离开了冷宫。
她身穿凤袍,头戴凤冠,仪态万千地自冰冷破败的冷宫里出来,眯着眼睛看向晴朗的天空。
宫门外,宜妃被两名太监死死按着,跪在冷硬的砖石上,见纯贵妃出来了,怒目切齿地道:“薛芙!与禁军串通一气的分明是你!凭什么把脏水泼在本宫身上!本宫要面见陛下!本宫要揭发你的罪行!”
纯贵妃缓缓驻足在宜妃面前,瞥了她一眼道:“想必宜妃妹妹是病糊涂了,用不用本宫叫人帮你清醒清醒?”
不等宜妃说话,两名小太监立刻将她拽了起来,按进了一旁的水缸里。
“唔!唔唔……”
宜妃玩命挣扎,奈何小太监死死按着她的头,不给她任何喘气的机会。纯贵妃静静欣赏了片刻,这才慢慢走出了宫门,任由身后的宜妃在水缸里断了气。
“纯贵妃驾到!”
当纯贵妃踏进养居殿的殿门时,司礼监掌印太监敬忠轻甩拂尘唤道。
纯贵妃驻足朝敬忠一笑,“公公辛苦。”
敬忠微微躬身,目送着纯贵妃进了寝殿。
皇帝面如死灰地躺在龙榻上,见纯贵妃来了也没有任何反应,纯贵妃直接坐在一旁的杌子上,对守在皇帝身边的福贵人道:“你也辛苦了。”
福贵人面上毫无往日里面对皇帝时的柔情蜜意,她恭肃地跪在纯贵妃面前,道:“臣妾愿为贵妃娘娘肝脑涂地。”
纯贵妃道:“我会尽快安排人送你出宫,出宫后,与你的青梅竹马更名改姓,找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是。”福贵人冲着纯贵妃磕了个响头,起身退下。
皇帝一动不动的躺在龙榻上,垂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却无力阻止。
纯贵妃缓缓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把红色的药丸放入皇帝榻前的九龙鼎内,笑问:“陛下可觉得身体好些了?”
皇帝望着那些从纯贵妃掌心里落下的红色药丸瞳孔剧颤,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在干什么?”
纯贵妃收回手,道:“不干什么,臣妾只是不想让陛下活得这么痛苦。”
说完,身姿轻盈地坐回皇帝身边,笑容千娇百媚地道:“陛下觉得好些了吗?”
皇帝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张美得令人心醉的脸,糊涂却又清醒地道:“薛芙,我是真的喜欢你。”
纯贵妃一哂,俯身,贴着皇帝的耳朵道:“李明政,我也是真的想要你死。”
皇帝眼珠子颤了颤,瞳孔如落入水里的墨滴,逐渐散开。
“陈蕲,我为你报仇了。”
说完这句话,薛芙抬起手,捂住了皇帝李明政的眼睛……
宣布皇帝死讯的这一天,天降大雨。
因皇帝的薨逝,显得溺毙于冷宫的宜妃,与自缢在家中的瑞郡王的死都无足轻重起来。被大雨笼罩着的皇宫到处透露着死亡的气息,灰蒙蒙的京城也安静了下来,家家户户悬挂白灯,街头巷尾漂满被雨水浸湿的楮钱。
两日后,天空放晴,十日后,皇帝下葬,太子仁孝,自请为皇帝守孝三年,放弃皇位。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云舒正在紫宸宫陪着惠王李君琰下五子棋。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挺着腰坐在太师椅上,活像个肚大腿短的蟾蜍。李君琰弯腰撅屁股的趴在石花桌上,依旧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云舒也不管他,只在他动来动去的时候提醒一句小心摔着。
已经下了五盘棋,云舒只赢了第一局和第五局,第六局才刚刚开始,李君琰便捏着一颗黑子问:“舅母,这一局,你是想输还是想赢啊?”
云舒望着笑容天真的李君琰目光一闪,道:“小小年纪,不要学你舅舅说话。”
李君琰眼珠子一转,道:“那……我让舅母赢!”他迅速落子,“我下好啦!”
云舒紧接着落下一枚白子,李君琰蹦起来拍手,“舅母赢啦!舅母赢啦!”
云舒笑笑,伸手,捏了捏李君琰的鼻子。
两人正闹着,纯贵妃走进偏殿道:“琰儿,别闹了,当心累着你二舅母。”
云舒忙起身向纯贵妃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纯贵妃朝李君琰摆摆手,“琰儿,你出去玩一会儿,母妃与你二舅母有话要说。”
“嗯!”
李君琰蹦蹦跳跳地跑开了,纯贵妃望着云舒,道:“你似乎胖了。”
“是吗?”云舒摸了摸自己的面庞,“约莫是胖了些,我最近挺能吃的。”
“肚子里的胎儿在成长,不多吃些怎么行呢?”纯贵妃道,“趁着有胃口,把想吃的都吃了,等到坐月子的时候,就得忌口了。”
云舒点点头:“是。”
纯贵妃莞尔一笑,光华毕现,“那把焦尾琵琶,是我的心爱之物,若有机会,本宫想听你弹奏一曲。”
云舒含笑应下:“好。”
纯贵妃唇角扬了扬,又道:“本宫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还有一句谢谢,今日便一并说了吧。”
“贵妃娘娘!”云舒立刻阻止想要道歉的纯贵妃,“贵妃不必跟我说这些,我们之间,也不需要说这些。”
纯贵妃望了眼云舒,答应了她,“好吧。”
云舒微微一颔首。
纯贵妃默了一瞬,望着桌上的棋子道:“琰儿从行宫回来后,经常做噩梦,梦里说自己杀了人。我问他怕不怕,他说,当时有些害怕,现在不怕了。”
“是么?”云舒避重就轻地说,“殿下约摸是被吓到了。”
纯贵妃笑着摇摇头,“他很像他的舅舅,是吧?”
云舒神色一滞,道:“贵妃娘娘指的是薛恒还是怀公子?”
纯贵妃嘴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怪不得我弟弟喜欢你,本宫也喜欢你。”
遂在棋桌前坐下,“这棋怎么玩?你也来教教本宫吧。”
云舒笑道:“好。”
离开皇宫时,太阳已经快要在西面落下。
云舒与薛恒坐在马车上,透过窗牖望着天边的那抹橘红道:“你说纯贵妃会不会扶持惠王登上皇位?比之太子,惠王确实多了几分决果决。”
薛恒正在看一封密信,闻言,放下信,欲言又止地望着云舒。
云舒扫了眼加盖着火漆的信封,略显不耐地道:“要说什么就快说。”
薛恒微微一笑,坦然道:“我若做皇帝,你愿做皇后吗?”
云舒一挑眉,“我做皇后?”
薛恒:“是。”
云舒想打薛恒,“我做皇后干什么?我吃饱了撑得吗?”
“那就不做皇后。”薛恒彻底无视那份密信,柔声哄着云舒,“你怎么开心,咱们怎么来。”
云舒瞟了黑袍银冠,俊美无俦的薛恒一眼,继续去看天边的晚霞去了。
云舒怀胎七月之时,惠王李君琰登基为皇,尊生母纯贵妃为太皇太后,英国公府世子薛恒为摄政王。
经历无数风风雨雨的英国公府再一次度过危机,成为宁国不可撼动的存在。
再次与薛恒一起踏进祠堂,薛崇礼感慨万千,他生平头一次低声下气对这个最不省心,也最为出色的孩子道:“恒儿啊,咱们薛家能有今天,多亏了你,这些年,你辛苦了。”
薛恒面无表情,望着一排排的祖宗牌位道:“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个?”
薛崇礼垂了垂眼,涩声道:“爹知道,爹对不起你娘,也愧对于你。爹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谅,只希望咱们薛家以后平平安安的。”
薛恒哂笑,转过脸来看着薛崇礼,“这满门煊赫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薛崇礼嘴角一抿,语重心长地对薛恒说道:“权力是男子最好的外衣,皇帝既然封你为摄政王,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京城?你想去哪里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薛恒心平气和地道,“曾经,我也以为坐上那个至尊之位才是生平最痛快的事,如今,我已然不稀罕了。”
他转身走出祠堂,背影是那么的决绝。
“恒儿。”
薛崇礼追了几步,扶着门框大喊:“孩子生下来后,带回来让我,让你祖母见见!”
薛恒置之不理,薛崇礼望着薛恒越走越远的身影,隐隐红了眼眶。
江水悠悠,清风徐徐,往来船只如梭,云舒挺着肚子站在床尾,望着越来越远的京城,只觉得浑身舒畅。
青青盘在她的肩头,好奇地东张西望,云舒怕它掉下来,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让它回船舱里睡觉去了。
胡子花白的船夫摇着桅杆,惊奇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问:“这蛇不咬人吗?”
“不咬人。”云舒道,“它可温顺了。”
“是吗?”船夫扶了扶草帽,问,“夫人带着这条蛇要去哪呢?”
“去哪都行。”云舒道,“山川大地,湖泊田野,能到达哪里,就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