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骄婢 第58节

  说话间,文妈妈端着碗汤药掀帘走了进来,“姑娘,该喝药了。”
  云舒一瞧那黑漆漆的药汁就头疼,这段时间以来,她不知道灌下去多少汤汤水水,再这么喝下去,她都要被药毒死了。
  “我没病,为什么还要喝药。”云舒摇摇头,“我不喝了。”
  文妈妈觉察到云舒此次归来变化好多,先前虽然也是个不听话的,却好歹肯做做样子,如今是连做做样子都不肯了,由着自己的性子,想怎样就怎样。
  可这怎么行呢,真惹恼了世子,就没命活了呀。便好言好语地劝她道:“大夫说了,你身子虚,得养着。且这都是温和进补的良药,喝下去对身体有益无害。”
  “是药三分毒,且我身体好的很,不用再喝药了。”
  文妈妈噎了噎,见云舒始终不肯喝药,叹了一口气接着劝道:“你之前喝了太多避子汤,那玩意终归伤身,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回来的。这些药有助于你拔除寒毒,修养气血,稳固根本,还是喝下去的好。”
  说完也不逼迫她,默默地将汤药放在她旁边的红酸枝木八仙过海方桌上,退到了一旁。
  云舒看也不看那碗药,随手抓了只笔,开始写写画画。
  汐月歪头看她,“姐姐,你在画什么呢?”
  “随便画画。”云舒道,“打发时间。”
  说话间,一只威风凛凛,活灵活现的豹猫跃然纸上。
  汐月看得惊奇,忍不住问:“姐姐,这是什么呀?看着好可爱。”
  云舒正想说这是她在山林里面见到的豹猫,忽见守在房门外的丫鬟屈膝低头,肃然行礼,便心里一沉,扫兴地将纸笔扔到了一旁。
  汐月何其聪颖,见状,立刻把布娃娃拿出来放在了云舒床上,接着扮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走到云舒身后道:“夫人,你在这里坐了好一会儿了,不如去院子里转转呀。”
  云舒自然明白汐月的好意,犹豫了一下正要接话,薛恒足下无声的走了进来。
  他动作很轻,怕惊扰到了什么似得,进了卧房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了云舒的旁边。
  空气骤然间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云舒憋得厉害,几乎快要无法呼吸。她侧着身,垂着眼,并不搭理薛恒,权当自己看不见这个人。汐月却不得不行礼,朝着薛恒欠了欠身。
  薛恒身着盛装,大抵从宫中归来,见云舒不搭理自己,便问汐月,“夫人最近休息的怎么样。”
  听到薛恒称呼自己为夫人,云舒眉毛一跳,便是一旁的汐月也愣了愣,死死捏住了手道:“夫人最近休息的还好,胃口也不错,今早用了些燕窝粥,金丝酥饼和鲅鱼馅的小饺子。”
  这是在说谎了,以上这些,云舒一口都没吃,只是汐月巴巴地给她夹到了碗里,想让她吃罢了。
  一整个早上,她不过只喝了半盏茶而已,哪有心情吃东西。
  薛恒闻言未语,也不知信没信汐月的话,侧眸扫了面色还算正常的云舒一眼,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汐月匆匆退下,临走前望了望云舒,似乎有些不放心。云舒闭了闭眼,感觉越发地没劲,起身正欲离开,薛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干什么去?”
  他力气大的吓人,这一点,她已经见识了无数次。被迫地重新坐下,道:“能干什么?左不过是被你关在这座院子里当囚奴,还能飞出去不成。”
  被云舒狠狠讽刺了,薛恒非但不恼,反而唇角一扬笑了出来,“早知你口齿伶俐,只是没想到,还这么会骂人。”
  云舒冷冷看了眼渐渐被薛恒攥白的手腕,“你松开我。”
  她手腕上的皮肤才刚刚养好,不想再落下两圈红印子。
  闻言,薛恒便垂下眼看了看那只被自己紧紧攥着纤纤玉手,似乎回忆起什么的他眼中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神情,接着扬眸看了看云舒,见她眉心紧蹙,面有愠色,素衣素面难掩清丽之姿,美目含怒更添动人之态,心一软松开她的手道:“我很忙,待不了多久,你就坐在这,跟我说说话。”
  云舒收回手,冷道:“我说了,我和你无话可说。”
  薛恒轻笑一声并不计较,只问:“为何不喝药?”
  云舒直直看着前方,不语。
  薛恒觑了觑眸,搭在方桌上的手攥紧又松开,后心平气和地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喝药。”
  云舒倒抽一口气,实不想继续和薛恒纠缠,便道:“因为不想喝。”顿了一顿,又道,“若非因为你,我用得着每天喝这些苦涩的汤药吗?”
  第56章
  ◎很喜欢你◎
  薛恒闻言一哂,笑道:“修养了几天,倒是把嘴巴养锋利了,人也变得刁钻了许多,是我太娇惯你的缘故吗?”
  云舒冷着脸,仍不搭理薛恒。
  薛恒修长的手指不耐地在方桌上敲了几下,继而语气和缓地说道:“药还是要继续喝下去,什么时候大夫让停药了,才能停。”
  云舒大脑逐渐放空,压根没听进去薛恒的话。
  迟迟得不到云舒的回应,薛恒的表情也一点点冷了下来,“你听到了吗?”
  “回话。”
  云舒用力闭了下眼,“你可以走了吗?
  说完,也不管薛恒走不走,起身离开。
  掀起珠帘的刹那,一股劲风从身后袭来,裹挟着她来到窗前,将她的身体抵在洒满阳光的窗棂上,薛恒那张锋利俊美的面庞刀子似得刺入她的眼底,低沉清越的声音蛮横地灌入她的耳中,“董云舒,你不要不识抬举。”
  云舒冷笑。
  忍了这么久,装了这么久,他到底忍不住,也装不下去了。
  何必呢,当真是何必呢。云舒慢慢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薛恒,你也不要白费力气。”
  薛恒额角一跳,“你说什么?”
  云舒:“我说,你不必白费力气。”
  薛恒乌黑的眸子瞬间幽冷了下去,微风透过窗棂间的缝隙缓缓吹入,吹得他垂向地面的衣袖动了动。
  他冷冷地瞪着云舒看了好久,猛地回过身去,一掀衣袍坐在摆放着布娃娃的楠木镂雕百蝙纹拔步床上,闭了闭眼道:“你的性情,我算是领教了,无妨,这样也很好。”
  说完站起来,将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沉沉地望着云舒,道:“我本该杀了你,剐了你,但你手段了得,硬是令我狠不下这份心,所以,只要你肯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过去的一切既往不咎,我会好好宠爱你,善待你。凡你想要的,除了你口中的自由,我都可以给你。”
  云舒错愕扬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愣了愣,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道:“薛恒,你听清楚了。我厌恨你,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知道你不甘心,一直想要我屈服,因为你高高在上惯了,无法接受被人忤逆,被人反抗。可你就算对我使出百般花样,我也依然厌恨你。我的确奈何不了你,却也不会喜欢上你,如果你觉得只要对我好一点,送一些值钱的东西给我,我就会对你改观,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一袭话说得薛恒面色大变。
  他不甘、惊诧、震怒地看着云舒,迟疑了好一会嘲讽道:“董云舒,你真当自己是天仙?”
  云舒一脸冷漠,“随你怎么想,我无所谓。”
  “好。”薛恒觑眼瞪着她,慢慢点了下头,哼了一声摔帘而去。
  一场针锋相对,换来云舒数日安生。
  谷雨过,立夏至。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四小姐薛茵与未婚夫梁轲成婚在即,三少夫人虞淑宁的肚子渐渐变得圆润。
  三法司会审结束,除张巡抚被贬为庐陵知县外,其余严重涉案官员或被判处死刑,或被流放。他们操控科举,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得此下场,罪有应得。
  郎孝安虽是杀人凶手,却也是被害人,误杀郎英韶,情有可原。被送回济东,关入大牢。
  剩余之人,诸如显王之流,皆是嘴硬不认罪。
  哪怕铁一般的事实摆在他面前,人证物证俱在,依旧不认罪,直喊冤枉。更不承认自己在江南道及济东围场设下埋伏,意图取薛恒性命,残害朝廷命官。皇帝一向纵容自己的这个亲弟弟,推诿着不肯决判,直到薛怀把宜妃宫里的小太监带到他面前。
  紧接着,在工部任职的田慎也将搜集来的证据呈于御案,奏言显王把控工部多年,侵吞公款,抢占民田,祸害四方百姓,罪大恶极。
  皇帝这才动怒,下令查抄显王府,将显王打入大理寺监牢,严查严判。并擢升薛恒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崔茂为刑部尚书。
  事后,薛恒也按照约定将工部左侍郎的位置送到了田慎的手上。
  昔日薛崇礼为了拉拢田慎这位新科状元,推荐他进入都察院,可都察院有薛恒坐镇,他要熬到何年何月才能出头?
  薛恒便是看准这一点,当机立断将田慎调离都察院,又动了些手段将田慎引荐到显王面前,显王自以为田慎与薛恒结仇,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将其收入麾下,却不知田慎真正感激的人正是薛恒。
  他颇通营造、水利、屯田垦殖之术,工部才是他得以施展才华和抱负的地方,薛恒与他并不相熟,却明白他想要什么。
  他的祖父虽然位列三公,但如今家族早已式微,即便顶着新科状元的头衔,一时也难以在复杂的官场中周旋。
  好在薛恒暗中助了他一把。
  他求仁得仁,作为回报,自然要帮着薛恒把显王拉下来。
  不必多说什么,聪明人之间自有默契,是以,当其他官员旁敲侧击地打探他与薛恒的关系时,田慎也只是说他们来往甚浅,不过是点头之交。
  诸事顺遂,本应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薛总宪却高兴不起来。
  他拒绝了一切应酬,神龙见首不见尾,时常找不到人。这可急坏了一心想借薛恒升官一事庆贺一番的瑞郡王,请帖往英国公府送了一封又一封,终于将这位真神请了出来,约到曲塘江上。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夜来晚风急,渭河上游的曲塘江上,波光粼粼,水纹荡漾,曲折蜿蜒的江流在月光的笼罩下化作一条银练,伸入月色尽头。
  几艘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画舫船悄然无声地划过江面,荡起层层旖旎梦幻的涟漪。船舱内,歌舞升平,烛光摇曳,不时有衣着清凉的歌姬舞女嬉笑而过,扭着纤腰坐进王公贵族的怀里,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这是一艘花船,能上这艘花船的,都是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这艘船的主人是瑞郡王。
  此时此刻,薛恒就坐在这艘瑞郡王特意给他准备花船上,与同僚好友纵情声色。
  酒过三巡,除了薛恒,席上的人都有些醉了,瑞郡王大着舌头说不清楚话,却还是高高地将酒杯举起来,道:“让我们再敬薛大人和崔大人一杯,祝贺他们荣升新职,前途似锦。”
  瑞郡王一呼百应,闻言,众人都将酒杯举了起来。崔茂拿起面前的酒杯,有些无奈地对瑞郡王道:“王爷,这套说辞,你今晚已经用了不下十回了。”
  “有吗?”瑞郡王哈哈大笑,“哎呀,高兴嘛!来来,再喝一杯!”
  崔茂不好意思驳瑞郡王的面子,便把酒喝了,至于薛恒,则是一动也不动,只靠着椅背坐着,双眸低垂,若有所思。
  整整一个晚上,薛恒都是这幅生人勿扰,置身事外的冷漠模样。
  有人敬酒,他便喝,无人前来打扰,便静静地坐着。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期间不时有想要巴结他的官员靠近,见他遍身寒气,哪还敢往枪口上撞,一个个偃旗息鼓,退了回去。
  大家都知道薛恒自打济东回来后就心情不好,也知道此事与他院子里唯一的那个女子有关,但谁都不敢过问,万一惹到了这位正在整饬朝廷风纪的薛总宪,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是以,即便薛恒始终沉着个脸,众人也没说什么。唯独喝高了的瑞郡王无所畏惧,见薛恒不搭理自己,便伸出手拍了拍他面前的酒杯,道:“薛大人,快喝呀!别扫大家的兴嘛。”
  薛恒确实不扫众人的兴致,随即拿起酒杯,仰头灌了下去。
  “好,不愧是千杯不醉!小王也干了!”瑞郡王张开嘴一饮而尽,“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众人纷纷将手里的酒喝了下去,继续欣赏歌舞,佯装席上氛围和谐,无事发生。借着旖旎的乐曲声,秦越低下头问一旁的薛怀,“你哥到底怎么了?”
  薛怀小心翼翼地扫了薛恒一眼,“别问。”他一脸严肃道,“我祖母都不敢问。”
  秦越点点头,立马闭上了嘴。偏偏二人间的对话被崔茂听了去,崔茂心直口快,又早看不惯薛恒为情失智,便道:“不就是个丫鬟,薛恒,你也至于。”
  此话一出,便是一向放荡不羁的瑞郡王也朝崔茂竖起了大拇指,“崔大人,不,崔尚书,你是这个。”
  薛恒神色萧肃,也不知道恼没恼,趁着他没有动怒,瑞郡王顺着崔茂的话道:“小王也想劝一句,那位云舒姑娘,确实有才情,清丽出尘,是个惹人爱的,可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的,你堂堂薛总宪,在朝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愁没有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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