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骄婢 第39节

  薛茵耷拉着眉眼,道:“是,女儿知错了。”
  薛崇礼不顾老夫人投来的不满的目光,继续教训薛茵,“你不必卖乖。我已经和你三位叔叔婶婶商量过了,过了正月,便让你与新科状元田慎订婚,你也是快要成亲的人了,日后定要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安心待嫁。”
  薛茵愕然抬头,“什么?”
  “什么什么?”薛崇礼抿了口茶,道,“儿女婚姻,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那田慎出身高贵,学富五车,文武双全。我已将他调入都察院,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得胥如此,是你的福气。”
  薛茵瞠目结舌,无助地去看她的婶婶们,三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副哑巴吃黄连的表情,便知此事是由薛崇礼一人主导,与旁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薛茵又气又急又委屈,忍不住抱怨,“爹爹也不问问女儿愿不愿意就给女儿订下婚约吗?”
  “问你作甚?”薛崇礼皱眉,“你懂什么?”
  “可我不想嫁啊!”薛茵红着眼看向老夫人,“祖母,茵儿不想嫁!”
  老夫人紧皱着眉毛,“好了都别说了,这事回头再商量。”
  “祖母,我看这事就不必商量了。”薛恒冷不丁插话进来,“四妹与兵部侍郎之子梁轲情投意合,十分般配,我已决定将四妹许配于他,不日成婚。”
  此话一出,犹如天雷炸响,惊得在座诸人目瞪口呆,薛崇礼更是直接变了脸色,不顾合族亲眷在此,怒斥薛恒:“胡闹!你妹妹的婚事,何时轮得到你来做主了!”
  薛恒一哂,同样不顾及薛崇礼的面子,当众反驳他,“我是茵儿的亲哥哥,为何管不得她的婚事?她既与梁二公子两情相悦,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成全她。”
  薛崇礼气得连连摇头,“糊涂东西!梁钟的儿子如何与新科状元田慎比?你将茵儿嫁给他,简直有辱门楣!”
  薛恒面不改色,一脸平静地道:“梁大人,梁二公子,都是品行端正,克己奉公的君子。四妹嫁到梁家去,怎么就辱了薛家的门楣了?分明是父亲看重田慎的家世,想要通过联姻的方式稳固自己的权势,所以才让四妹嫁到田家去。就像父亲当年狠心拆散大姐姐与她的青梅竹马,执意让大姐姐入宫为妃,卷入那后宫争斗之中。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罢了。”
  他声音清亮,字字掷地有声,听得薛崇礼面色大变,坐立不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真是越来越猖狂!”薛崇礼怒瞪着薛恒,“多年来,若不是我悉心谋划,你能安稳坐在都察院左副都御使的位置上?英国公府能始终屹立不倒?”
  薛恒哂笑,“那又怎样?”
  薛崇礼气的眼前一黑,抬手指住薛恒,“我知道你翅膀硬了,看不起我们这些老的。好啊,我倒想问问你,你既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何不思进取?连的崔首辅的儿子都快要当上刑部尚书了,你却还待在左副都御史的官位上,原地踏步!”
  薛恒不屑一笑,淡淡道:“父亲一向以都察院八府巡抚的官职引以为傲,何故低看儿子一眼?”
  薛崇礼怒道:“那是因为你风华正茂,我看重你,才劝你上进!还有,我说了你多少回,不要与显王为敌,他是皇上的亲弟弟,深受皇上信任宠爱,你和他作对能有什么好处?”
  “这是我的事。”薛恒依旧不屑,“就不劳父亲费心了。”
  薛崇礼气了个七窍生烟,“逆子!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荒唐事!你就是为了你房里的那个丫鬟与显王结了仇,缠斗至今!可叹我教养你二十年,竟不知你是个色令智昏,耽于美色的糊涂东西!”
  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令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唯独当事人薛恒无动于衷。他凉凉望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薛崇礼,嘴角含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幽幽说道:“那父亲恐怕要怪自己了。做父亲的宠妾灭妻,做儿子的自然有样学样。”
  薛崇礼愕然一愣,语塞难言,“你!你!”接着闭上眼睛,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
  “爹!”
  “父亲!”
  薛茵和虞淑宁赶忙起身,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薛崇礼,薛怀则悄悄提醒了薛恒一句,“二哥,你先少说两句吧。”
  薛崇礼扶着薛茵勉强站稳,气得直拍桌子,“他分明是想气死我!想气死我!你这逆子,我打死你!”
  说着抄起桌上的茶盏,便要朝薛恒砸过去,老夫人见状大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薛崇礼一顿。老夫人握着拐杖狠狠杵了几下地面,“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见老夫人动了怒,薛崇礼这才放下茶盏,甩了甩流入袖口的茶水一拱手,“儿子不敢,儿子是被那逆子气的,一时冲动,还请母亲原谅。”
  老夫人怒视着薛崇礼,抱怨,“好好的一个元宵节,因为你,人人生了一肚子气!你说你来干什么?”
  薛崇礼埋着头,“是,儿子知错,儿子不是故意的。”
  老夫人狠狠剜了薛崇礼一眼,又不放心的瞧了瞧薛恒,见他一脸淡定,没什么异常,这才起身招呼过薛茵,“茵儿,跟祖母回去,让他们继续在这里闹!”
  说罢撑着拐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带着薛茵离开了。
  第44章
  ◎济东之行◎
  春寒料峭,正月十五一过,北风来袭,竟是比腊月里还要冷一些。
  老夫人偶感风寒,一病不起,病中不许薛恒,薛崇礼前去探望,显然生了他们父子俩的气。薛崇礼日日上门请罪,薛恒则有条不紊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任谁也无法阻止。
  他先是寻了个由头,将新科状元田慎调离都察院,狠狠打了薛崇礼的脸,再安排薛茵与梁柯订婚,接着请旨前往济东,调查一起凶杀案。
  得知此消息的云舒暗暗松了一口气,济东路途遥远,既是派薛恒亲自前去查案,定是不亚于蓟州贪墨案的大案,少说也要花上个把月才能回京。
  他不在,她才能寻得机会。
  然而尚未来得及谋划什么,薛恒便派左达前来传信,说会带着她一起前往济东,让她这几日好生准备准备。
  彼时云舒正在修剪庭院中的一株腊梅,闻言,握着剪刀的手不自觉扣紧,生生将一段开得正好的梅花枝子剪断了。
  除夕夜一别过后,她不曾见过薛恒一面,因为他一直在忙。他越忙,她越是轻松,幻想着自己已经被薛恒遗忘,谁承想一个月过去了,薛恒居然还记着她这个人,并要把她带到济东去。
  说来真是可笑,她还没听说过哪个钦差大臣外出办案带着小妾的。但薛恒是谁?自小离经叛道,长大了更是唯我独尊,他敢让亲弟弟先于自己成婚,敢和亲生父亲对着干,执意将妹妹嫁给她的意中人,只要是他想做的,想要的,就没有他做不成,要不成。
  可她偏偏那么不想让他如意,那么抗拒,那么不愿和他前往济东。
  一旦去了济东,便又成了他身边的笼中雀,时时被监视,不得半点自由,她还怎么逃?
  如此想着,脸色已是如墙灰般难看,剪断了腊梅的剪刀顿在半空之中,跟她的表情一样僵住了。
  左达扫她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文妈妈却是赶紧走了过来,轻轻夺过她手里的剪刀道:“这把剪子钝了,换一把吧。”
  剪刀落入抽匣时发出“叮”地一声响,云舒恍然回神,怔怔看向面前冷着一张脸的左达,漠然道:“有劳左护卫前来传话,请左护卫转告世子,云舒自会好好准备,请世子放心。”
  左达应了声是,快步离开。
  不远处的汐月端着个水盆跑过来,兴高采烈道:“世子当真是宠爱姐姐!连去济东办案都要带着姐姐,一刻也不愿和姐姐分开呐!”
  云舒面无表情地看着半开着的两扇院门不语,文妈妈则语重心长地劝她,“既是世子的安排,你且好好准备便是。”
  “准备什么?”云舒心如死灰地看向文妈妈,“又有什么好准备的?”
  闻言,文妈妈无奈地看了云舒一眼。
  与云舒相处了这么久,文妈妈已然看清她的心境,知道她是打从心里不愿跟随薛恒,宁愿在老夫人身边做个小丫鬟,也不想做薛恒身边的宠妾。
  她起初很不理解,觉得云舒心气太高,又或另有所图,后发觉事实并非如此。虽仍不理解她的选择,但也打从心里心疼她,忍不住好言再劝:“你呀,即便心里头不愿意,也不该表现出来。若那左护卫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把你刚刚的反应一五一十告诉世子,你要如何是好?“
  云舒不以为意,仍盯着那两扇院门。
  文妈妈收起被云舒剪下的花枝,继续劝道:”如今世子和大老爷还僵持着,这其中虽有四小姐的缘故,但多多少少也有你的原因。我说句不好听的,因你过分受宠,老夫人和大老爷那边颇有微词,都瞪着眼珠子盯着你呐。世子一旦离府,定想出办法来收拾你,与其在府中受主子们的刁难,还不如跟着世子出去,也好保个平安。”
  汐月在一旁认真听着,听完忍不住插话,“文妈妈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姐姐不如做世子的外室,远离府内纷争。反正世子赏赐了姐姐好大一座宅子,咱们跟着姐姐住在那间宅子里便好!”
  听得汐月提起走马街的那座宅子,云舒这才有了些反应,转过脸来问文妈妈,“文妈妈,那几个姑娘可还好?”
  文妈妈道:“挺好的。她们虽是丫鬟,却无需伺候主子,最是逍遥不过了。”
  “那就好。”云舒涩然道。
  文妈妈摇头叹气,“你就别惦记她们了,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我的事?”云舒苦笑,心想她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跟薛恒继续周旋罢了,“文妈妈这么一说,倒是令我想起来一件事。”
  她道:“四小姐之前待我极好,她和梁二公子订婚,我合该送她一份贺礼的。文妈妈,你跟我去选一份合适的贺礼吧。”
  ——
  午后,云舒携贺礼前往四小姐所居住的拢香阁。
  因即将出嫁,且是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薛茵心情大好。又因这桩婚事是由薛恒力排众议,力促而成的,便对他的宠妾,也就是云舒格外热络,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又送了好些金银首饰给她,反复嘱咐她要好好伺候薛恒,莫要辜负了薛恒对她的一番心意。
  云舒苦不堪言地听着,直至离开拢香阁,面上都不曾露出一丝微笑。但她打从心里羡慕薛茵,她虽然失去了母亲,又不得父亲看重,却有个极爱护她的祖母,还有薛恒这样的好哥哥,是以心愿达成,和心上人共结连理。
  能嫁给今生挚爱,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她感慨地抬起头,仰望头顶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低头,愕然发现薛恒朝她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乌紫色的圆领长袍,墨发高束,气宇轩昂。见了她,足下微微一顿,似是等着她主动走过去。
  偏偏云舒也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她不知道薛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总归不是来拢香阁看望薛茵,就是特意来找她的。无论如何云舒都希望是前者,如此,她只需要上前向薛恒请个安,就能清清静静地回绮竹轩了。
  虽然即将启程与其共赴济东,但在此之前,她打从心里不想和薛恒有太多接触。
  她无法压抑自己对薛恒的抵触,却也明白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对方,哪怕心中再不情愿,到底挤出一抹笑意,步伐款款朝薛恒走了过去。
  “世子。”她屈膝行礼,“世子怎么在这里,是要去拢香阁吗?”
  薛恒目光柔和地望着她,虽一月未见,神情之中却透着股说不尽的亲密,“听你屋里的丫鬟说,你去找四小姐了?”
  此话一出,云舒心凉了大半,意识到薛恒是特意来找她的,便垂了头,闷声闷气地道:“是,我带了礼物去见四小姐,祝贺她与梁二公子订婚之喜。”
  “哦?你送了什么礼物给四小姐。”薛恒问。
  云舒便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不过是一对翡翠如意,几只白天鹅的羽毛做成的毽子。”
  “毽子?”薛恒笑着道,“这个礼物倒是别致。”
  云舒也笑了笑,“四小姐之前总叫我陪着她踢毽子,她很喜欢踢毽子的。”
  说完,脑海中忽然闪过初次与薛恒相遇的画面,那时,她便是在陪着薛茵踢毽子,一时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撞进了薛恒的怀里,自此开启了她倒霉屈辱的人生。
  往事不堪回首,云舒不怪薛茵,只怪命运弄人。她抬头去看薛恒,却见对方正暗自出神,显然也是通过她的话想到了什么,接着回过神来,轻轻拦住她的肩膀朝外走,问:“后来怎么不见你踢毽子了?”
  云舒默默攥紧衣袖,心想她连自尊自由都没有了,哪还有心情踢毽子,“后来,四小姐没有再找过我踢毽子。”她快速想出了个理由,道,“我自己踢来踢去,也没什么意思。”
  薛恒听罢一笑,爽朗道:“等你从济东回来,想踢毽子了便去找四小姐,不必一直在绮竹轩里拘着,当心憋出病来。”
  闻言,云舒慢慢停下了脚步,双眼亮晶晶地去看薛恒。
  薛恒低头看她,“怎么了?”
  云舒眼波流转,“世子的意思,云舒可以出去?”
  娇俏的样子惹人怜爱,薛恒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面颊,“你想去哪?”
  云舒:“我想去走马街的那座宅子里看一看,可以吗?”
  薛恒扫她一眼,慢慢收回抚摸着她面颊的手,“怎么,想你爹娘了?”
  云舒面色微沉,冷道:“世子就当我在这里没爹没娘吧。”
  薛恒忍俊不禁,竟又笑了起来,“那你去干什么呢?那里不过是一座空宅。”
  云舒不置可否,只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薛恒,“所以,云舒能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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