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墨拂歌淡色唇瓣抿起,过了许久才舒缓些许,此事不用急于一时,百密一疏,他总会有疏漏的。
元诩呢,你最近可是听见什么风声了?此人最近很低调,没什么声响,不知为何会被墨拂歌盯上。
他也不必急于此刻。现在以他的身份,倒也不足为惧。墨拂歌眼睫微垂,瞧不出神色,只是若中原动乱,他是会咬人的狗,一定有所动作,对他一定要斩草除根。
叶晨晚蹙眉,觉得墨拂歌谈论得实在有些久远。现在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眼下还不好动手。
你记下就是。墨拂歌皱眉,难得强硬地打断她。
而后她又絮絮说了许多,从玄朝皇室的势力,到九州各地的忧患,还有关外虎视眈眈的外族。叶晨晚听得仔细,只觉得她考虑得近乎心思竭虑,或许将来数十年可能的隐患都考虑在内。
而她的眼睫始终低垂着,笼罩着烟云浅霭般挥之不去的忧虑。
我都记下了,阿拂。耐心等待着墨拂歌絮絮嘱咐完,叶晨晚终于开口,临行前,想送你一件东西。
什么?她看向叶晨晚。
叶晨晚从袖口拿出一枚白玉制的长命锁递给她,我娘在我出生时为我打的长命锁,我觉得的确能护我平安,现在给你更好。
白玉制的长命锁安静地躺在叶晨晚的掌心,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色泽。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还盛着天上迢迢星河,光芒流转,就似千万句欲说还休。
墨拂歌怔忪许久,才梦呓般地开口,为什么是我?你的处境要比我危险许多,殿下。
叶晨晚看向她苍白的肤色,薄薄一层肌肤下包裹的骨骼轮廓清晰可见,淡青色的血管如若枯枝脉络,再一用力,就会被折碎。苏暮卿所说的担忧她在此刻完全能够理解,墨拂歌的状态看上去比去年这个时间要虚弱更多,如果以这样的速度衰败下去
她只能强行中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最终扬起一点勉强的笑意,我很担心你,留一件你能随身带着的物什在你身边,也算有个念想。
墨拂歌的面色似乎又苍白了两分,不会的,殿下。我们的计划,都会顺利进行的。
她这样含混地说着,避开了提及自己的状况。
那你便当做我想送你的吧,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会,送给你做个念想。叶晨晚如此说,依旧温柔地向她张开掌心。
良久静默后,墨拂歌终于自叶晨晚掌心接过那把长命锁,还残存着对方的体温。摩挲着上面朝暮长安的刻字,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勾起唇角。
如夜色下倏然绽放的清丽白昙,只一瞬就见之难忘,殿下,这是你的贴身之物,你可知若是我在墨临城中有什么意外,被人发现了这把长命锁,我们之间的勾连就是百口莫辩了?
诚然。叶晨晚的轮廓倏然贴近,温热吐息拂过面颊,声音近在耳畔,那就要藏好它了,阿拂。
她如此说着,右手覆盖上墨拂歌的掌心,带着她的手将这把长命锁握入掌心,像极了十指相扣的手势。
她本不该本不该容许这样暧昧的动作。
墨拂歌并不相信所谓的长命锁能保百岁平安,收下它若是被他人发现,只会让她们之间的勾结百口莫辩。若她有什么意外,至少本可以不用牵连到叶晨晚。
但她还是选择了收下这把长命锁。
毕竟,日后应当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能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无论如何,身安最重。叶晨晚像是预感到什么一般,目光深长,几乎要将她所有情绪都看入眼中。
墨拂歌用掌心感受着长命锁的轮廓,嗓音清淡得几近要消散在月色中。好。
叶晨晚此刻离她很近,近到能清晰看见眼睫上翘的弧度,与唇瓣那点浅淡的殷红。
似轻易就能采撷下的朝露春花。
叶晨晚惊觉于自己脑海中想要亲吻的欲念,如同蓬生的藤蔓蔓延开枝叶,等到她察觉时,已然遮蔽心房。
她甚至无暇去顾及欲念从何而生,因何而起,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若擂鼓声声。
神游良久后,她收回那些翩飞的念想,在心中做下了一个决定,遂开口道,这把长命锁,你先存好,等到再重逢的时候,我用一件别的礼物换回它。
是什么?墨拂歌终于被勾起了一点兴趣,问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叶晨晚卖了个关子,显然不愿意多说。
墨拂歌垂下眼眸,掩住了眼底极浅淡的怅然。
她良久摩挲着手中的白玉锁,最后才轻声道,殿下,等到墨临城破时,我们会再重逢的。
声音轻得不像是一个许诺。
好。对方似乎全然没有怀疑她的承诺,坦然地勾过她的小指做出拉钩的手势,轻轻一点,那我等着那一天。
叶晨晚离开时,月光如水倾泻满地,只有簌簌花叶飘落,四周万籁皆寂。
墨拂歌良久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间漾开一点浅淡的惆怅,直到花叶落她满身也未拂去。
极浅,极淡,就如她这些年来的多数情绪,只有春雨坠湖般漾开浅淡涟漪,而后复归于更长久的平静。
面对早就知晓结局的终局,她并不会有过多悲哀,所有遗憾与失去,都是她应当去承担的代价。
那一点极浅淡的惆怅,只是几滴被不小心打翻的浓稠墨汁,滴坠入她心间沉寂湖泊。
【作者有话说】
我写感情线就是这样速度缓慢,真的非常不擅长。【我到底有什么擅长写的东西吗】
后面的一段时间的剧情回以墨拂歌的视角展开更多一点,倒也不是叶晨晚那边没得写,只是都是一些我不擅长的内容,为了藏拙还是少写好一些。
最近很喜欢的一首歌,《moonlitdream》,感兴趣的可以听一下。
122万寿宴
◎祭司大人,许久不见。◎
在叶晨晚离开没几天后,苏暮卿也因为清河城的事务不能长久无人打理,告辞离去。临走时目光忧虑,看着墨拂歌愈发单薄的身躯,欲言又止。
墨府内顿时回到了往年冷冷清清的模样,连平日里颇为聒噪的游南洲,近日都忙于研究药物,变得安静许多。
新年的时节流水般渐渐过去,承佑十六年也这样安静地走上了正轨。
今年终于不似去年那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朝臣都在暗中舒了口气,大家各怀鬼胎地混着日子,表面上风平浪静。
转眼间飞花点翠,三月暮春时节,终于迎来了件大事万寿节帝王诞辰。
各色礼物纷至沓来送至京城,皇亲贵胄都削尖了脑袋想着怎样送礼才能博得帝王青眼。
此刻坐在皇宫夜宴桌案前的少女一袭繁复白衣,面色冷淡地注视着大殿上朝臣皇亲送上的各色珍奇贺礼,巧舌如簧地吹嘘着这是如何的祥瑞奇珍。
她坐在满殿葳蕤灯火中,自有一番白昙夜雪般的清泠气质,全然与周遭繁华划出一道遥远天堑。
墨拂歌只冷眼瞥向坐在殿内最高处的帝王,在新年时菱阳殿那场爆炸的惊吓后,玄若清就显得衰老了许多。鬓边花白更胜,身材也单薄了些许,显得身下龙椅空空荡荡。
以他知天命的年纪,身体状况本是同龄人中精神矍铄的那一批。当然,这其中服用多少取血炼制的珍奇秘药,只有他自己清楚。
玄若清最近如此憔悴,自然是因为人至晚年,几个儿子不仅不争气,还内斗不断,家丑外扬尽管全是他一手纵容的恶果。
前些时日,玄若清午后在御花园后散心,只带了大太监李德顺伴驾。路过太液池旁,正看见禁足结束的太子在池边长吁短叹。
随侍太子的小太监面上焦急,急忙劝慰着太子,殿下,您再在宫内这样叹气,要是被有心人发现,又不知道要如何加油添醋地参您一本了!搞不好,别人还以为咱们对宫里,对陛下有什么不满呢!
太子不为所动,有的没的重要吗,这些年奏折上污蔑我这么多没做的事,父皇不也信了吗,总归信谁也不会信我的。
小太监急得团团转,不断劝他慎言,二人都没发觉远处的君王安静地听完两个人的对话,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大太监李德顺侍奉皇帝数十年,最会揣度帝王心思,见玄若清面色阴沉,又未有怒色,知晓他心情不好,只安静地躬着身子等待君王发话。
果不其然,半晌的沉默后,玄若清终于开口,李德顺,朕这些年,真的很苛待太子吗?
李德顺从来不在朝堂中站队,这也是玄若清能放心问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