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恨你。秦宝灵哭道,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坏的人。
  这你就是胡说八道了。李玉珀中肯地评价,你可以对我没有感恩之心,但说坏就有点过分了。
  你才是坏人吧。李玉珀续了一句,把我的衬衣糟蹋成这样,我看你才是天底下最坏的人。
  秦宝灵啊地大叫了一声,更用力地在李玉珀肩膀上蹭去眼泪:为一件衬衣斤斤计较,你说你得多坏才能心胸狭隘到这种程度,我就糟蹋,怎样,我就糟蹋!
  行了。李玉珀说,她捏住秦宝灵的后颈,想把她从自己衬衣上拉开,想想还是作罢。我是最心胸宽广的人还差不多,这样,我们一起讨论一下吧,关于报复的事情,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她伸长手臂,从茶几上给秦宝灵抽了一张纸巾,秦宝灵哭起来的时候总是很有迷惑性,可怜巴巴的,长睫毛上缀满了泪珠,压得眼睛柔柔地抬不起来。这会儿用纸巾胡乱抹了抹,总之是仰起脸来看她:再给我拿一张。
  李玉珀又给她拿了一张,这次她把纸巾盖在眼睛上吸着泪水,好一会儿取下来,终于说:那你先说,你想怎么对我,都说出来。
  我为什么要先讲?李玉珀从从容容,要讲你给我打个样吧。
  她想了想,还是要补充一下:为什么我说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是因为你哭得太可怜了,而且赖在这儿,还毁了我一件衬衣
  别打补丁啦。秦宝灵说,她笑了,泪水还汪在眼睛里,她已经嫣然一笑,李玉珀,我真的明白的,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且我们还有薯条呢,我不可能把薯条还给你的,但是出于人道主义,不管我们怎么样,你都可以去看薯条,这样可以吗?
  可以。李玉珀痛快地答应了,薯条是一码事,我不会因为薯条,就对你留手的。
  是,您的权力比较大一点。秦宝灵说,那我先打个样吧,其实我没完全想好要对你怎么样,之前我也说过了呀,你报复我没关系的,我等着你报复,不过这不代表我要接受你的所有报复,我只是适当地做出一些反抗。
  可以。李玉珀也答应了这点,你想反抗,当然可以,你说没完全想好,不对我讲,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讲的,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首先张赞你是不要再纠缠了,没用的。
  不是说开诚布公吗?秦宝灵这下不乐意了,李玉珀瞟了她一眼:你都没开诚布公,我凭什么开诚布公?
  秦宝灵抿了抿唇,她半靠在李玉珀肩膀上:我是真的没想好,之前我也说了,我对你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是你对我呢,我仔细想了想,还真想出个招来
  她握住李玉珀的手腕,自己手腕上瘀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她浑不在意,只是摆弄着李玉珀的手指:女人在娱乐圈,名声就是天,你手里我的把柄太多了,你随便捡出一个来,你怎么捧的我,就能怎么毁掉我。
  李玉珀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会干这种混账事吗?
  你不会的。秦宝灵道,她慢慢地,终于趁着这个她制造出来的时机,对李玉珀说,所以你也放心,你这次回国要广灿,我只会帮你,绝不会再阻碍你。即使被你报复得一败涂地,也绝不会损害你这份事业。
  那还叫你死我活吗?李玉珀问她。
  秦宝灵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匆匆地转换了话题:好啦,现在我们真得开诚布公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探视薯条,我们要定好探视时间,你不能想来就来,想看就看,我们薯条也是有档期的!
  探视?李玉珀对她的话提出了质疑,薯条在你那儿又不是进了监狱,讲什么探视不探视的?
  秦宝灵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那叫探望,这下对了吧?咱们就学着她随口说了个女演员的名字,她不是离婚了吗,前夫每周末来探望孩子,我允许你每周末探望薯条。
  她脖颈处渐渐地泛出一片殷红,和手腕上一样,刚掐完的时候看不到什么,没过一会儿,鲜红的瘀痕顶上来,比她的面孔更加艳丽。
  李玉珀懒得纠正她乱举的例子,懒得纠正说薯条是她俩的孩子,她疑似成了秦宝灵前妻这种话,只是点了点头: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不一定周末有时间。
  这不要紧!秦宝灵痛痛快快地说,没时间的话和我讲,我们换一天,这都是可以协商的呀。
  薯条的事情讲完,两人暂时没有话说了。
  陌生的房间里一片静谧,李玉珀忽然想,我提出要开诚布公是干什么呢?
  就因为秦宝灵掉了几滴眼泪?自己的头脑已经完全知道了这个女人的本性,可身体落后到几百里地之外了,根本没搞清楚状况似的,她哭任她哭,自己从见她哭,下意识地搂住她那一刻,就大错特错了!
  可见人这种东西真谈不上是什么高级的物种。李玉珀年轻的时候,其实对自己未来恋人是有一些期待的。
  她们这种人,被钱财权力泡透了,想要什么都是应有尽有,但恋人是不一样的,唾手可得的是情人,她很愿意遇到一个和她心灵契合的女人,认认真真地谈一段恋爱。
  她对恋人抽象的期待是必须和她心灵契合,能和她说到一起去。这点落到实处,就成了门当户对。
  即使是同性恋,这个词也有自己的意义在的。不门当户对,人家理解你的生活吗?不门当户对,人家理解你的抱负吗?不门当户对,人家能和你过到一起去吗?
  她理所应当的还有一些其他的期待,那人不需要多漂亮,清清秀秀的就可以,最好要温柔一点,要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要文质彬彬,通情达理,要有一些她欣赏的兴趣爱好和品质,懂得生活
  这一切全被秦宝灵给毁了。
  她的所有期待,被秦宝灵这个女人身体力行地一一打破。这个女人除了美丽的超出她的期待,其他的一切都简直是从天堂跌到了阿鼻地狱去。
  温柔?神经病!那双眼睛倒是活灵活现的会说话,说得没有一句好话!
  文质彬彬,通情达理?做梦她都梦不到这样的秦宝灵!
  至于她欣赏的兴趣爱好和品质秦宝灵这个人没有兴趣的,她的兴趣就是追名逐利,她的品质就是又争又抢,自私自利。
  懂得生活这点更是懒得说了,看秦宝灵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一个怎样的庸俗样子就知道了,人和生活都是钱堆出来的,钱这东西还需要人懂?
  她不是没有过悬崖勒马的机会,和秦宝灵好了一个月,把这个女人摸得透透的,抽身就走,又能怎样?自己已经给出了不少的好东西,大家好聚好散,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转着,转了不下一百次,一遇到秦宝灵就熄火了。
  宝宝总是躺在她怀里,她搂着这只热乎乎、沉甸甸的大兔子,或者品种猫,心里头毛茸茸的发痒,总想打一个很大的喷嚏,打喷嚏的时候,脸侧过去,可手臂还是紧紧地缠搂着宝宝。
  她的身体和她的大脑分家了,她的身体离不开秦宝灵。
  最该恨的果然还是自己。
  李玉珀想,人啊,恨来恨去,最该恨的果然,还得是自己。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秦宝灵的卷发,秦宝灵突然不知道发哪门子神经,在她怀里又抽噎了一声:我没法见人了!
  李玉珀习惯她突发性的兴师动众,即便隔了十六年,仍下意识轻车熟路地安抚道:怎么没法见人了,又没化妆。
  你看我这脖子,你看我这手腕!秦宝灵后知后觉地,我怎么出门呀!
  活该。李玉珀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戴丝巾啊,之前没掐过我?少来这一套,赶紧回去吧。
  我现在怎么回去?秦宝灵很委屈,我不知道戴丝巾呀?我现在没有丝巾!
  李玉珀伸手拿过她手包,里面没什么杂物,手机,纸巾,湿巾,卫生巾,全是必需品。其余的就一支墨镜和一只塞进去的棒球帽。
  她叹了口气,她是预备报复秦宝灵,可不打算羞辱她,更不打算用那种败坏她名声的恶毒方法。
  秦宝灵一双眼睛被泪水浸润的更加明亮,手指在手腕红痕的衬托下更是细白,她伸出指尖,有点狡黠地碰了碰李玉珀的头发。
  李玉珀对这女人的心思是一清二楚,今天自己盘发用的,正是一条丝巾。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