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阿姨是家里的老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艺术什么氛围,只知道怪让人心疼的,她的盲眼小姐连双鞋都没穿,光脚踩着地板,秋天的夜说不上热,凉气顺着脚底板往上走,这么着非得感冒不可。
小姐!那可不能吃!
阿姨急忙过去将快碰上她小脸的梧桐叶夺了下来,三两下就丢进了垃圾桶里。
家主让我给您拿了蛋糕点心,您不能吃叶子啊。
阿姨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半抱着送进屋里,强迫着送到床上坐着。
宋姨,我没事的,你出去吧。
床上的人微微低着脑袋,表情淡淡的,有些被束缚的小哀伤,并不过多解释。
宋姨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样子,找了双棉拖蹲下身给小姐穿上,嘱咐道:蛋糕放您床头上了,要是饿就吃那个,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去忙吧。
宋姨哎了一声,又象征性地在小姐眼前挥了挥手,问:今天眼睛怎么样?
小姐摇头,还是老样子,看不见。
先前救回来的时候仔仔细细检查过,眼睛是没出问题的,真正出问题的恐怕是心里面。
毕竟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在那间封闭的房间里待了好些天,又是蒙着眼睛,心里害怕得不得了,什么都看不到,四周都黑漆漆的,久而久之,眼睛也觉得是黑漆漆的。
不过,四年了,再不习惯也成了肌肉记忆了。
小姐唇角笑得浅浅的,送走了宋姨,没碰那些散发着香甜味道的吃食,等了一会儿,才扶着墙慢慢打开了门。
她睁了下眼,早就习惯了黑暗,只觉得外边静悄悄的,那些在阳台上听得模糊的喧闹声全都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先前是不喜欢热闹的,这会儿在阳台听了一会儿,莫名想靠近些,双脚切实沾了地,心里才会觉得满足。
这段路她走得很熟,手往前探过去,脚迈得小心,紧握着扶手步下楼梯,用了将近十分钟顺利下了楼。
走出门,先前听到的音乐声变了个调子,人声也近了些,甚至能听清楚几句话说得是什么。
和她想的一样,好热闹。
小姐很满足了,慢慢靠着墙蹲下,人小小一只,一点也不占地方。
夜风凉凉吹过,吹得人骨头都松散下来,小姐蹲在地上慢悠悠哼着首不成调的歌,舒服得人都要瘫下来了。
这地方很少有人来,江家的人都知道她喜欢安静,除了宋姨和江喻烟外和许医生,其她人都被勒令不准靠近。
偏偏今夜不同,不一小会儿,小姐便听到踩着卵石叶片的脚步声过来,朝着她的方向。
再接着,是一声格外不合时宜的惊诧呼喊
郁离,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九月要开的古恐:《恶梦》
沈姝家道中落,为了不早早嫁人才投奔到青城的姨母家。
然而不曾想姨母早逝,宴家落到了一个病秧子小姐手里。
沈姝想在宴家安稳待下去,必须得谨小慎微,讨好那位阴郁病弱的宴小姐。
只是来到宴家的当夜,她做了个噩梦
不,是恶梦。
梦里她看见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宴小姐。
如恶鬼缠身,叫她插翅难逃。
棠西篇
97棠西篇
◎她的郁离,眼睛坏掉了啊◎
夜色苍茫,天上群星闪烁,忽而,一颗流星划过黑沉天边,转瞬即逝。
棠西原本是出来透气的,她不喜欢那种充斥着假笑和名利的场合,很久之前,她的女孩还在时就不喜欢。
这次其实是不打算来的,雁城和云港有利益往来,毕竟要依赖云港的港口运送些不能暴露在明面上的货物,港口又是江家把持,她侄女的生日也是该来的。
棠西原本派了人去的,谁知道那人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宿薇劝她去散散心,整天窝在雁城,人都要憋疯了。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指引的。
她来到云港,来到江家,送上一份随手挑的礼物,竟然获得了这样大的惊喜。
郁离是你吗?
棠西二十一岁了,四年时光转瞬即逝,年纪还轻,身上已经有了和年龄不符合的阅历风霜。
看见哼着歌的人,激动与不可置信无数倍放大,怀疑与理智于脑中交锋,身上的风霜瞬间泯灭,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时候,郁离高兴时也会哼这样的歌,调子她都背熟了。
棠西觉得她是见鬼了,这么深的夜色,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精神恍惚,看见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了呢。
她想,她是太想她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听见声音,蹲在地上的小人脸上闪过茫然慌张,她扶着墙壁慢动作很急的站起来,要往回走。
她瞎了眼的,动作再急再快也比不上一个健全的正常人。
眨眼间,棠西两三步就挡在了她身前,挡住了她回去的路。
郁离,你是来向我索命的吗?
她喊她的名字,七分惶恐三分期待。
惶恐的是人要走,她怕拦不住,又怕眨个眼的时间,她就从眼前消失了。
期待的是眼前人是真的,不是什么精神出了问题造成的幻觉。
她颤着手去摸郁离的脸,她瘦了好多,脸颊上都没什么肉了,手指摸上去,温度是热的。
郁离偏头躲开她的手指,眼里没什么神采,压着声说:你认错人了,我要回去。
她认出来跟前人是谁了。
自从眼睛坏了之后,其它感官敏锐好多,那人一靠近就闻到了浓郁的荼靡花香,和当年的张扬不同,偏向沉郁。
郁离想,她们都变了。
她其实也变了好多,当初被救出来,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了,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
那些天,在黑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里,是想过棠西的。
她想,要是棠西踹开门发现她的话,她们那些事就一笔勾销了,棠西喜欢她也好,欺骗她也好,都无所谓了。
后来嘛,棠西没出现,救她的是江喻烟。
发生了好些事,她想回家,江喻烟那时候表情就有些不好了,郁离看不出来,一心期待着身体好了回去。
后来才知道,她没有家了。
农村老家旧屋翻修,施工队偷懒,没打好地基,某天郁蓉进去时,刚盖好的二层楼轰然倒塌,人再也没出来。
郁离一直以来的梦想成了最虚妄的幻想,哭了好些天,从那以后,眼睛就不见好转迹象了。
后来待在江家,偶尔也想过棠西,她们那时候是最后一面,棠西求她,好卑微的样子。
想起来时,好像是别人的故事了,她站在上头冷眼旁观那女孩是如何被耍弄欺负,如何交出一颗真心又被狠狠踩在脚底。
某一刻也疑惑过,棠西对她是动了真情吗?不然那些时候,为什么要说喜欢呢。
是你吗?
棠西声音透着些微的抖,不敢相信,又期望成真。
死而复生什么的,未免太玄幻了。
可她方才摸她脸时,指尖温度是热的,是活人。
她以为她死了的,死了四年了。
四年前那场宴会,棠西是准备记一辈子的,因为从那开始,她彻底失去郁离了。
她找了好久,什么方式都用过,人跟人间蒸发似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后来棠念意说,郁离跟着她妈回了老家,房子翻修时出现了意外,死在底下了。
她那时还不信,找到郁离老家过去看时,盖了一半的屋子废墟似的塌住,有救援的痕迹,有些砖头瓦片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问领居奶奶,说人已经埋了,就埋在屋后头的地里,一大一小两座新坟,娘俩挨在一起。
她从此死了心,一心扑在雁城上。
谁能想到四年后,又会在这儿遇见个死人呢。
郁离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这里是江家,是江喻烟三令五申不准靠近的的地方,但那些人里,并不包括棠西。
所以,她找过来了。
棠西说话郁离不给反应,不愿意理她,于是下一秒,一个结实的拥抱就迎了上来。
棠西的脑袋搁在她肩头上,手臂圈在她腰上,抱得很紧,要将血肉都嵌进身体里一样。
郁离不习惯,她要反抗,双手挥舞着要推开棠西,但力量悬殊,棠西纹丝不动。
你放开我,在这么下去我要喊人了!
郁离只好威胁她,这里是江家,要是被江喻烟知道了她没有好果子吃的。
没关系,我只想抱抱你。
棠西很是无所谓,怀中人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哪怕面前是滔天洪水,她也不可能放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