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她不是有钱人的女儿,妈妈为她的大学学费给人做了三年保姆,现在正在农村老家翻修旧房屋。
能拿出来五万就已经是家底了。
能不能便宜一点?
郁离试图还价,脱水发干的唇紧抿着,一遍遍在心里对比着五万和五千万。
行啊,你说号码,我给你便宜五万。
大姐慢悠悠开口,扶正了郁离的椅子。
五万,四千九百九十五万完全无法比较。
那些人认定了她是豪门小姐,家底丰厚的能随随便便拿出一个亿出来,甚至还觉得五千万要少了,该再多要点才是。
郁离吞了吞口水,发疼的眼睛睁睁合合,好半天才下了决心。
江喻烟。
她轻轻吐出小江总的名字,用了好大的力气,想着一切都是江喻烟的责任,她才是始作俑者才对。
如果她没那么大的野心,或者运气没那么好,棠念意就不会发现郁离,就不会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发生,郁离也许就不会在陌生的地方被绑架。
所以,要出钱的话,也得是她出才对。
她报了名字,房间里各种声音都消失了,原先不耐烦的跺脚声,低低的说话声,都没有了。
房间里的绑匪对视一眼,都从眼里看到了惊讶和恐惧。
做她们这行的,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有个禁忌,就是江家人千万不能碰。
她们家的小女儿就是被绑架的,交了钱没找到人,当时的绑匪结局相当惨烈,连带着她们的家人也没有好下场。
你知道江喻烟是谁吗?
冷刃探过来,不偏不倚,卡在郁离的脖颈上,大姐冷冷发问,一副要立刻处置了郁离的样子。
郁离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她对江家在本地的地位一无所知,对江喻烟其实也知之甚少。
刀刃锋利,已经划出了点血痕,郁离感觉不到,她太紧张了,说:小江总,江家主的私、私生女。
你是她的谁?
我是郁离顿了顿,觉得额角那块胎记发着烫,我是江家主丢了十几年的小女儿。
她说这话时,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可为了活下来必须要说出来。
你说什么我就得相信吗?你之前不是说你妈就是个保姆吗?
大姐反问郁离,她仰着头,却感觉到抵在脖颈间的刀有些抖动。
自从她说出江喻烟的名字后,那些人再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似乎那人的名字是一个魔咒,沾上了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郁离扯了谎,说:那是我骗你们的,你们要的太多了。
话音还未落地,抵在脖颈上的刀骤然落了地,脚步声纷乱,绑匪窸窸窣窣的聚到一起,浓重的方言小声商量起来。
再接着,是更加匆忙的脚步,有人小跑过来拾起地上的刀,又迅速跑了回去。
门吱呀一声关上,落锁的咔哒声响起,转瞬间响起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
不到十分钟,一切都归于宁静。
似乎是落荒而逃了
郁离在椅子上挣扎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原本紧张的心立刻停住了。
她被落在这里,动弹不得,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来找她。
好像真的
被世界抛弃了。
96共通线结束
◎四年后◎
四年后。
云港,江家晚宴。
才是秋天,时节尚不太冷,凉风卷着叶片于空中飘零,飘飘悠悠,晃了好一阵才落了地。
一只瘦削的手摸索过来,苍白指尖在地板上一番找寻,才触到那片叶子。
拿到手上,径直摊开在掌心,才从树上落下的梧桐叶,凑到鼻尖嗅了下,微微苦涩。
宴会上低沉古典乐响起,舞池上刚刚十八岁的江家姑娘携着舞伴步入舞池,舞姿优美,脚步蹁跹,赢得场下满堂彩。
这场宴会是为了江家大姐江暮忱的女儿江晚舟十八岁成人礼特意举办的。
她是江家家主江喻烟的亲侄女,也是江家直系里头唯一的子侄辈,成人礼自然要比旁人奢华一些。
我怎么听说,江总还有个妹妹。
场下人拍着掌,眼神悄咪咪转了一圈,瞧见江暮忱正欣慰地看着女儿,江喻烟在和生意伙伴寒暄,唯独没看见她口中那位江妹妹。
有,不过不怎么出现在这种场合。前两年有娱记拍到过,还写过报道呢,我当时还看了。
说话的人低头瞥了眼江喻烟的位置,刻意放低了声音说:那家报纸,第二天就在云港消失了。
据说是那位江小姐身体不好,好像啊,是个瞎子!
没有人对八卦不感兴趣,尤其是云港江家的八卦。
又有人插了进来,低声说着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
忽而,有人进了场,香槟酒杯探了过来,笑眯眯道:几位说得都是真的吗?江小姐真的是个瞎子?
她声音不大,但也不小,一下子就将小范围内的八卦讨论变成了身边人都能听到的娱乐新闻。
连不远处的江喻烟都递过来一个眼神,含着警告,格外冷冽。
几人瞬间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心底皆是后悔,早知道就不说了。
毕竟是在江家的地界,八卦江家小姐被人家家主听到了,难免自家生意往后要被使点小绊子。
她们公司不像江氏简氏做得那么大,几百万可不是说损失就损失的。
待到冷峻气氛被舒缓音乐缓解,几人才敢抬头,想看清楚打她们小报告的人是谁,准备秋后算账时,又被吓了一跳。
简小简总。
那人正端着酒杯笑眼弯弯,面上若清风朗月,一派纯和。
几位晚上好,我刚刚没说错什么话吧。
简明月唇角笑意扩大,眼眸真诚,端的是人畜无害。
没没,您怎么会说错话呢。
是她们惹不起的人,和江家家主当初的小江总一样,这位才从大学象牙塔里出来的小简总并不如她表现的这般纯真。
相反,她手段凌厉,生意场上更是狡诈得不行。
几人也不敢多说话,明白自己公司恐怕要过一段苦日子,纷纷低了杯沿和简明月碰杯,一气喝完便麻溜滚蛋,一刻也不敢多留。
何必这样呢?
身穿深色改良西装的高挑女人走上来,从路过的侍者杯盘上取下一杯酒,随意和小简总碰了下杯。
你替她们打抱不平?
简明月轻抿了一口酒,浅茶色笑眼弯着,仔细看,里头无一点暖意。
棠西,别多管闲事。
她警告一句,不愿和这个幼年好友多待一秒,转身离开的毫不犹豫。
棠西对此早已习惯,那么些年,简明月总是这样。
绣着盘龙暗纹的袖口落了些灰,她下望一眼,轻轻拂去,再抬头时那张脸依旧面无表情。
你那两个妹妹还没和好?
二楼,臂弯压在木制扶手上的两人望着底下的不愉快,心里揣着些看热闹的想法。
谁知道呢。声名显赫的画家小姐百无聊赖塔着扶手,不太愿意理会那些恩怨情仇的小事。
你的画展怎么样了?我听说出了点意外,要帮忙吗?杜钰然收回视线,忽然想起先前在云港拍戏时听了一耳朵对手演员讲的八卦。
一点小摩擦,周日正常开,记得来看。
棠斐挑了下眉,耸了下肩从扶手上直起身,阴郁气质藏着藏不住的跃上眉梢。
行啊,你记得多给我几张票,我把
杜钰*然说着,楼下音乐骤停,连带着喧闹人声也安静下来,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一个方向,连舞池里的主角也停下旋步朝着门厅迎去。
棠斐懒懒扫过去一眼,看见是谁,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扯着嘴角腔调怪异:大人物来的可真够晚的。
迟来的棠念意淡淡瞥过来一眼,棠斐举起空杯遥遥示意,转身步下旋梯。
另一边,三楼。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来送蛋糕点心的阿姨推开门看不见人,往里走了走,人果然在阳台上。
远处宴会的热闹和这边完全不相干,飘在风中时隐时现的悠扬音乐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姨刚进阳台,就看见她的盲眼小姐跪伏在地板上,双手捧着片梧桐叶正往脸上送。
小姐人瘦得很,小小一团缩在那儿,穿了件白裙子,巴掌大的小脸什么表情也没有,眨了下眼,里头也看不见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