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郁离垂下眼,不敢和棠西对上视线,她现在很慌的,脸都是红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棠西也看到她脸上的红晕了,不过她根本没多想,只因为是害羞,毕竟郁离本来就爱脸红,刚刚在浴室里就红得跟熟透了的虾似的。
  也好。
  她点头,松开郁离的手去浴室找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擦头发。
  棠西头发堪堪过肩,现在湿着还往下滴水,怪不舒服的。
  见她主动远离衣柜,郁离松了好长一口气,一阵翻找,才从衣柜里找出件偏长的宽松睡裙。
  给你
  她转身要递,发现棠西已经躺到她床上去了,脑袋上蒙着块毛巾,就那么睡着了。
  郁离熄了声,手上的衣服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看见她睡着,她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她有那么累吗?刚才在浴室的时候不是还挺厉害的吗?
  仔细想想,她淋了一阵时间的雨了,身体再康健的人淋了雨受了凉也要遭难的,棠西自然也不例外。
  郁离靠近一点,睡裙放到一边,手抬了下,把被子给她盖上了。
  其实该把人叫起来的,起码衣服穿上再睡也好啊。
  再狠心一点,把她叫醒,让她回去,她这床小,容不下两个人睡。
  嗯,该狠心一点的。
  郁离抬手,要摇棠西的肩膀,把她弄醒。
  可偏偏一缕湿发蹭到她手上了,
  棠西胡乱包进毛巾里的头发漏出来一捋,她轻手捏了下,还半湿着,指腹许多水痕。
  想要叫醒棠西的心思一下子就没了。
  郁离本来就是个挺矛盾的人,她对棠西没什么好感,可她看起来很疲惫,睡得很沉。
  探出去的手又往前一点,很轻的摸到棠西额头上,不烫的,没发烧。
  郁离抽回手,发现自己嘴皮有些干。
  她舔了下上唇瓣,下意识看了眼窗外,雨还在下呢,从刚才急了一阵到现在,绵绵细雨轻扫窗户,沙沙的,声音并不大。
  说实话,睡觉的棠西和醒着的棠西很不一样,像一只褪去伪装尖刺的布偶猫,或讽笑或冰冷的眼眸紧闭,只留下两排睫毛,白织灯照耀投下两片阴影,跟蝴蝶似的。睡相也很好,不乱动,也不会打呼噜磨牙,安静又乖巧。
  郁离托着下巴盯着看了会儿,得出个结论,棠西的嘴唇和棠念意很像,但给人两种感觉,棠念意总是含着笑,跟只狐狸似的;棠西则不笑,冷着脸是只大型的猫科动物。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棠西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她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敏锐察觉到寂静房间内还有另外一道呼吸声。
  很轻,清浅均匀,就在身边,就在耳畔。
  夜色是一种很浓稠的介质,它伸手不见五指,却叫人很轻易就能听见旁人发出的动静,包括心脏跳动的声音。
  棠西在黑暗中蹲守过许多次,她熟悉声音,隐藏在介质下,或惊慌或兴奋,心跳都是一样的急促,杀人时也是。
  有一段时间,她很喜欢用刀片,不止是割开目标的大动脉,攥得紧了,她掌心也会划出血,不疼,但心跳会加速,她近乎沉迷的爱上那种感觉。
  就像此刻,茫茫不见天的黑夜,她躺在她的床上,能很仔细的听见郁离的呼吸声和她平稳的心跳,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比刀片割开掌心来得还要快。
  34第34章
  ◎噩梦、阳妁,以及回家◎
  外面雨停了好一会儿,房间里安静的很,棠西睁着眼,恍然间能看出极细的丝线在半空交错,密密麻麻,像蛛丝,要将她整个人都裹成白色的茧。
  黑色的毛毛虫即使化了茧也是只黑色的蝶,沉郁又黯淡,不好看的。
  可偏偏又不自觉有了些懵懂向往,丝丝缕缕的缠在心上,羽毛似的没些重量,要不是她生来敏锐,哪里会察觉到这些变化呢。
  棠西不喜欢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的让她生出些退缩来,她得掐断这个意外萌发的芽。
  于是闭上眼,不听也不看,只轻轻动作,将被郁离压住的已经麻住的胳膊慢慢抽出来。
  她走得很急,匆匆从旁边捞了件衣服穿上,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窗台前书桌上那张稿纸上又印了一块较浅的脚印。
  窗户开了又关,夜色茫茫,谁也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只有一把雨伞安静立在窗台下,夜风吹过,它跟着抖了抖身上的水,亦不言语。
  时间过得很快,图南市秋天短,先前在雷雨中飘摇的青翠枝叶已经有了发黄变枯的迹象。
  郁离的日子挺忙,尤其她还是高三生,学校棠家两头跑,其实还蛮充实,甚至是自在。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棠西是怎么走的,她醒来时还惴惴不安,浴室里棠西的衣服还在呢,她怕被妈妈看到,早上上学前特意说了要自己洗。
  她那天挺害怕棠西突然出现把她又拽到什么偏僻的教室里的,还担心回家之后棠西会不会强制她住到那间房间。
  然而很反常的是她并没有看见棠西,她留下的衣服洗干净之后也不知道要不要再还给她。
  她没做过有钱人,不知道她们留到别人家的衣服是要扔还是要给她送过去。
  郁离肯定是不能主动送的,她根本不想见到棠西,棠西不出现的话她也只好把衣服藏起来,等着什么时候棠西来找她的时候再说。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郁离这些天都没见过棠西,她好像刻意避开郁离似的。
  其实也不是,毕竟郁离在棠家基本上都不出去,棠二小姐要是正经一点,她们两个肯定是碰不着的。
  见不着棠西她是乐得自在的。
  也许这只是个开始,棠西对她彻底失去兴趣了也说不定,就像简明月说得那样,大小姐的兴致从来都是三分钟,这会腻了也说不定。
  不过没了棠西,郁离还是有些困扰。
  她又开始做那种梦了,那种只有看过些恐怖因素才会做的梦。
  上一回还是在棠斐的画室里看到那些幅让她毛骨悚然的画。
  或是焦黑往不到边的海岸,或是深不见天的森林,她孤身行走其中,意识混沌茫然,却执意要往更深处去。
  然而终点都是些怪异的东西,要么血肉溶解只余一副森白骨架却苟延残喘的人鱼,要么是挂在扭曲枝杈上双眼通红开膛破肚的精灵。
  人类幻想中美丽的生灵,在她的梦里没个完好模样。
  郁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是不做梦的,谁知道一做就是些没头没尾的噩梦,醒来时还要恍惚好一阵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郁离不由得将这梦和棠斐联系到一块,毕竟只有她才会画那些黑暗风格的画作,郁离上一次噩梦也是因为她。
  她又在某处窥伺自己吗?
  郁离发现她变迟钝了,连别人的视线都察觉不到,那样阴森森的,没有一点细碎微光的眼睛,就那么藏在暗处盯着她。
  目不转睛。
  她一点都没发现,要不是这些奇怪的梦,她甚至还以为棠斐也和棠西一样,对她腻了,所以才不出现在她面前。
  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就因为上回对上那双眼睛,她甚至都不敢经过那条旁边是秋菊的小径,平时离她的画室也是远远的,一点东西都不敢落下,就害怕被揪住小辫子。
  可一点用都没有,画家总是有各种方法来窥伺她的缪斯,哪怕她除了上下学只呆在房间里。
  而且郁离也没有证据,她总不能冲到棠斐的画室里叫她消停些,不要再偷看她了吧。
  行不通的。
  郁离几乎能想出来那人的神情,唇一勾,嗓音低哑含着讽笑,偏偏眼窝深邃,黑沉沉的,盯着她说有证据吗,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偷看你?
  而且,就算有证据也不行的,棠斐惯会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哪怕她把事实都捶死了也会被她翻供的。
  想到这,郁离心里也有点不确定了,也许并不是棠斐的错,她办她的画展呢,正忙着,哪有时间来注意郁离。
  或许是她无意中看到了什么,才在梦里映射出来了。
  总之,这梦先撂下不讲,郁离先得把衣柜里那幅画处理好。
  这天是周五,郁离一早就预备了回家去。
  在棠家待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棠念意或许真的是一时起意,除了最开始那几天外她再也没见过对方了。
  不过想想也是,棠念意什么样的漂亮女孩没见过,怎么就会对她上了心。
  也许真就是郁蓉想的那样,是可怜她们,郁离猜测棠念意是动过心思的,不过自己真人并不合她的预期,开始和颜悦色,后来又觉得烦了,撇到一边搁置起来,棠家多养个女孩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郁离心安不少,提出的要求也越来越多,反正阳妁是百依百顺的,只要不太过分,她一般都会默许的。
  就比如上学的时候就把她送到公交车站啦,她会自己坐公交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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