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不迷信,就只是害怕。
郁离初中的时候流行过一段时间课外书,那些鬼故事合集最受欢迎了,好多人传来传去的看,里头的纸页都皱了,外面的封皮还完整。有一回传到她手上,光看手里拖着自己脑袋的断首和服女人封面就要骇死了。
初中生整天都埋在课本里,难得有这样的课外书可以解闷,尤其上这样的鬼故事。大家都偷摸在课本底下看觉得刺激,她只看了一眼那颗心就要跳出来。
后来做了好几回噩梦,梦到自己被和服女人追,她断掉的脑袋在地上跟只博美似的也朝她爬,她跑了好久也跑不脱,绝望又无助。
现在看了棠斐的画,那些画分明没有画出具体的恐怖之物,可留下的想象空间相当大,她估计又要做噩梦了。
郁离垂着眼,竭力避开那些画,身处这样的画室心头还是止不住的颤,担心梦里会不会做什么噩梦,她这次能跑得掉吗。
画室最里面还有一副画,被白布蒙着,棠斐径直过去揭开布要她看过来。
她担心是什么更黑暗的画作,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才肯抬头,第一眼就被震住了。
那幅画和她画室里的这些都不一样,黑色用的不多,反而留白占了大部分,连画风也不一样了,先前那些是阴郁,这幅是诡魅。
棠斐笑着要她过来,说画中人是她,不过还没完成,脸上只画了眼睛。
郁离当然看得出来是她,棠斐画得这样情色,笔触写实又阴暗,把郁离那天的样子都腾在画布上了,连填在眼下的泪都画出来了。
她又不得不承认棠斐确实是高手,仅仅只是双眼睛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破碎感,不禁去探究少女是为何而落泪的。
郁离愣在原地,意识到原来她看了全部。
她是什么被欺负的,又是怎么忍耐不住叫出声的,连额角那块沁了汗的胎记都画上去,像极了她,偏偏场景换掉了,换成了更美冲击力更强的玫瑰。
少女躺在一片带刺的玫瑰丛里,眼泪似露珠坠入花间,转瞬化作血滴。
那些尖刺的刺毫不犹豫的刺入她雪白的肌肤上,好一只被囚困无法逃脱的夜莺。
看到画的一瞬间她立刻就知道画中人是自己,羞愤和怒火一齐冲了上来,然而还有说不清的惊艳和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是她呢,画上人像是折翼的金丝雀,又纯又欲,可那双沁着泪的眼睛偏偏是她的。
你怎么可以
郁离哑了声,心里想她怎么可以这样呢,这不是侵犯肖像权吗。
而且还是这样的画作,连胸前都点上娇粉,多不尊重人啊。
不是说要做模特吗?
棠斐转头看她,要她站过去,她那天晚上看得不太清,这会儿看清了想把未完成的画完成。
郁离却不愿意了,固执站在原地,想要一个说法。
可她的倔强在棠斐看来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她走过来半搂住郁离的肩,向她介绍那幅画的名字
《坠落天使》
郁离抬眸,缓缓摇头,你不能这样,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我不同意的。
是,我的错。
棠斐好脾气认错,不过木已成舟,总不能把这画撕毁烧掉吧。
她半推半抱着将郁离推至《坠落天使》前,轻轻问她:你不喜欢吗?
郁离怎么会喜欢呢,她撇开眼摇头,心里已经慌了。
棠斐要办画展了,她会不会展出这副,如果真的展出了,她该怎么办吗?
难道是一纸诉状将人告上法庭,可告不赢的。
权力是上位者的游戏,她从未被摆在平等的位置上,连答应做她的模特都是半逼着的。
看看,多漂亮啊。
棠斐拉着她的手去摸画布,有那么一瞬间,郁离觉得她是在触摸自己,画布的纹理细腻,她摸到一滴泪,闪烁着血红的瑰丽。
是她又不是她。
我只是把你的美记录下来。
她想挪开眼,下巴却被棠斐掰着无法移动,只好长久地注视着画中人,她们对上视线,沁泪的眼珠开始淌血,连线珠似的掉进花丛里,仿佛预示着无法逃脱的命运。
这样就很好了。郁离艰难开口,她将视线定格在一朵美艳的玫瑰上,祈求棠斐:别画下去了,可以吗?
为什么?这样就不是完整的你了。
棠斐不明所以,指尖拂过空白的半张脸,突然就改变了想法。
这样也好,留白足够多才引人遐想。
你的主意还不错,我答应你。
她收回手搭在郁离肩头,跟她说她的想法,我要把这副画展出去,大家都会喜欢的,到时候还会有人来买,钱全都给你怎么样?
其实是不卖的,只是想看看价格几何,她循着心画出她的模样,总要有个估价。
郁离身体颤抖一瞬,扯住棠斐的衣角,声音更加脆弱:别展出去,好不好?
多可怜啊,为了自己小小的自尊低下头颅。
她低惯了头的,修长鹅颈微曲,线条优美又柔美,不带一点攻击性。
棠斐居高临下观赏着她的低姿态,问她:不想要钱?
那可是一笔不菲数目,当然,是对于郁离来说。
郁离点头,她白着脸看她,眼里的小心都快溢出来了。
求您别展出去,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只要别
别展出去啊,会被人看出来的,她不想为艺术献身,也没有那个觉悟,满心慌乱的是要是化作展出被其他人看到了,凭着那双眼睛和胎记认出来她怎么办。
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甚至是当面质询,她该怎么应对呢?
棠斐并不能理解她的不情愿,她们差了太多,无论是阶级还是年纪。
只是唇齿间碾磨着她的话,什么都愿意做
棠斐突然嗅到一股香味,很清浅的香气,来自面前的少女。
和她完全不一样,她身上多半是油墨味,常年泡在画室里身上甚至还带着不见光的苔藓气息。
见了光就蔫了一半,偏偏又碰上一个折翼的天使,怪纯的,连点防备都没有,什么都愿意做。
棠斐眸底深沉,什么都可以?
她低了声问她,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模糊,含着点蛊惑的意思。
郁离顿住,她想起棠斐方才说的话,她有底线。
底线
她选择相信棠斐,轻轻点了头。
棠斐指尖擦着她耳尖拢住她披在肩上的长发,一寸寸拢起来,指尖沿着脖颈盘旋,意味相当明显,你满十八了吗?
底线
再轻不过的音调落在空寂的画室内犹如平地惊雷,将那些阴郁画里的喧嚣都掩盖住了。
郁离慌了神,大脑在那一瞬间空白一片,眼皮眨得飞快也想不出对策。
她们都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满十八了吗,满十八就是大人了,就可以做一些大人之间的事了。
她还天真想着棠斐有底线,谁知道她的底线只限于未满十八的。
没没有,我没满。
郁离步步后退,她想逃的,然而逃不出去,画室早在两人进来之际就被落了锁。
是吗。
棠斐低低笑了,顺着郁离步步靠近,指尖还捏着她的脖颈,暧昧轻抚。
我看过你的学生证,小骗子,你成年了,和棠西同一天生日。
谎言就那么被拆穿了。
别别过来。
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啊,画家步步紧逼,她的缪斯女神满脸惊恐着后退寻找一隙容身之地。
这是她的牢笼啊。
别害怕啊。
最后退不掉了,小腿肚撞上冰冷墙体,眼光扫过侧面,蒙着暗红色窗帘的窗户就在一边。
那也是一幅画,窗框就是画框,画布上的内容总在变化,只是棠斐不喜欢那幅画,她不喜欢光,所以拿着厚厚的布罩上。
棠斐覆了过来,那么近,鼻尖只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什么都愿意做的话,我们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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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你们会结婚吗◎
郁离连呼吸都屏住了,好半天不敢眨眼,她眼望着门的方向,希望突然出现个人来敲门。
可她哪有那么幸运啊,一次就已经是中彩票了,这回谁也不来,谁也不能救她了。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