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结尾还有个线条笑脸。
  郁离拿着笔的手滞住,觉得齐雪表现得很矛盾。
  最近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有点不正常,郁离应该适应的。
  手机出门前放在鞋柜上,伸手就能拿到,但郁离没动。
  她将牌子翻过来,在那行字下面写【谢谢,我答应过阿婆了,要去的。】
  她的字秀气,和齐雪的丑字对比很明显。
  话也写得疏离,一直在刻意回避齐雪的示好。
  把牌子重新给小猫挂上,放了它出去,郁离才摸过手机。
  好几个未接来电,妈妈的一个,还有一个陌生人来电,她眼熟这个号码,棠西的。
  选择性忽视掉碍眼的陌生人来电,她看了眼时间,给妈妈回拨过去。
  妈妈?郁离缓了声,不自觉的带上嗲气。
  妈妈想你了。郁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如此亲切。
  她半仰靠在沙发上,唇角带了点笑,妈妈是最好的妈妈,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她像个小女孩似得跟妈妈絮絮叨叨,说新同桌很聪明,人也很好,常给她讲题;老师也很好,对她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最后连阳妁都夸了,说她面冷心热,是很有人格魅力的大姐姐。
  她说了那么多,唯独避开了棠家的两位,郁蓉也没听出什么反常,一味的在电话里面笑,想着女儿身边有那么多好人她得有多放心。
  妈妈也说自己最近的生活,说半山庄园有一片玫瑰园,还有个温室花房,里面漂亮得不得了。
  郁蓉喜欢花,郁离一般般,她对花没什么感觉,见了也只是觉得配色不错。
  说到最后,妈妈偏偏提了一嘴棠斐。
  是郁离没听过的名字,不过姓棠,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没问,郁蓉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斐小姐刚从意大利回来,艺术家,听说要办画展了,真厉害啊
  郁离哦了一声,突然打断妈妈的夸赞,一楼的齐阿婆要请我吃饭呢妈妈。
  齐阿婆呀,上个月见过一面,身体硬朗得很。妈妈顺着说下去,提到齐阿婆不得不提到她孙女齐雪。
  妈妈语气里有些怀念:你们俩小时候还睡过一张床呢。
  郁离听懵了,她对齐雪的记忆是高中时候才有的。
  齐雪并不是一开始就生活在小区里,她是郁离上高一那年突然出现的。
  齐阿婆的女儿定居在北方,听说出意外没了,小孙女才来的图南市。
  北方来的姑娘,叛逆又桀骜,打架又凶,不到一年就成了十二中的头头儿。
  郁离高一之前确实是没见过齐雪的,她很确定。
  于是妈妈又说:你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啊,你忘了吗,你来找妈妈的时候谁带你过来的?
  她这么一说,迟钝的记忆似乎清晰一些,遥远的不行的幼年期似乎不止她一个人被欺负。
  还有一个小孩,因为口音问题也被欺负。
  不过那孩子和她不一样,她会打回去,拿石子拿树枝往使坏的小孩子身上打,勇敢得不得了。
  而且她不嘲笑郁离,于是两个不合群的孩子就那么结成了伴儿,郁离磕磕巴巴喊她老大,因为她最厉害,两个小朋友几乎形影不离。
  不过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有口音的孩子很快就离开了,又只剩下郁离一个小朋友被欺负了。
  是她吗?
  郁离心里有些颤,如果是的话怪不得齐雪会那么问。
  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时候的朋友近在眼前却不认识,怪不得会失落难过。
  她走的时候你哭得不行,拉着人家的衣服要跟她一起去,我还奇怪怎么人家现在回来了你理都不理呢。郁蓉笑得促狭,郁离却慌了神,她要是记清楚一点也许就不会对齐雪那么冷淡了。
  可就是忘了,也许一开始记得很清楚,唯一的朋友走了,对小时候的她打击多大呀,天天哭,被人欺负时哭,不被人欺负的时候也哭,哭着要老大回来,可老大连个电话都没打过。
  后来就渐渐忘了,她留了刘海,遮住深色胎记,欺负她的小朋友也一起长大,大家都忘了以前的事,见面时还能笑着调侃几句。
  她也忘了,只记得自己被欺负过,站在角落里一遍遍想到底是为什么,偏偏她不合群,偏偏被调侃开玩笑的是她。
  现在好了,忘了个干净。
  11第11章
  ◎有人抬手,接住了那片雪◎
  人家连过来见她都不肯了,派只猫过来传话,一定是对她失望透顶,毕竟没谁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她昨天还听到电话里棠西说的那些话,会怎么看她。
  小时候跟在屁股后面扯着衣角一起走的朋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郁离突然不敢下楼了,她想拦住那只猫,可打开门楼道里哪能看到狸花猫的影子。
  她心里好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一点点坠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这几天运气好像差到不行,所有的坏事都堆到一起,也没地方可说,都顶进心口,一件叠着一件,把本就不大的心房都占满了。
  等到下午五点整,尽管犹豫踟蹰,还是下了楼,她答应过阿婆,也回了齐雪要下去的。
  走到二楼又看见那只猫,缩在楼道窗台上看窗外的晚霞,耳朵一抖一抖的,怎么看都可爱。
  她靠近,小猫脖子上挂着的牌子已经没有了。
  它不知道人类的情感有多复杂,却能感觉到郁离身上的难过,歪了脑袋,软软一声猫叫,那双琥珀色的猫眼圆圆的,映着火红的霞光,全都显在她眼底。
  小猫真好啊,是人类的好伙伴。
  她心里感慨,摸了摸小猫脑袋就下了楼。
  到了齐阿婆家门口,她还在练习怎么笑,勾唇弯唇、抬眼弯眼,可要是眼睛不笑,怎么笑都不好看。
  巧好这时门开了,那些丑态便被无意中抬眼的齐雪看了去。
  郁离退了一步,满心都是被撞破的尴尬,本来在人家心里印象就不好,现在更差了。
  齐雪却扬起笑,眼里并没有嘲笑嫌恶。
  她穿着小碎花围裙,手上掐着把豆角,扭头跟家里的齐阿婆说了句郁离来了,又侧过身面对她,心里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
  你你吃了吗?
  齐雪话刚出口,又恨不得捂住嘴巴,她向来嚣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和郁离相处。
  为了在她面前表现好一点,她连脏话都尽量不说了。
  两个人都是笨蛋,一个不会说话,另一个也不敢再问。
  郁离轻抬眼:还没。
  于是话题再次滞住,齐雪蜷了蜷手指,想打破这片寂静,然而有人比她先开口。
  齐阿婆过来一把就抢过她手里摘完的豆角,气势汹汹道:矗门口干什么呢?快让人进来!
  她变脸很快,凶完了齐雪又看向郁离,换了一副慈爱样子,丫头别理她,一天天尽抽疯。快进来,桌子上有切好的西瓜,可甜,等一会儿饭就好了。
  说完就揪了齐雪一把,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齐阿婆家比她们家大一点,前些年是她一个人住,齐雪是后来搬进来的,装修还保持着老人家从前的风格,朴素简洁。
  郁离进了门,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摆了一盘西瓜,切好了块用签子插上的,怪细致的,和屋子里的粗放摆件不大相称。
  齐雪耳尖泛了红,跟着坐到郁离旁边,没话找话似的说:这我切的,和昨天送给你的那半个是在一家买的,你尝尝。
  谢谢,很甜。
  她拿起一根签子吃了一块,沙瓤的,咬几口就化成甜水了,确实好吃。
  就是心里不大好受,要不然会更甜。
  生疏的开场白过后,郁离打算开门见山,昨天你听到了,对吧。
  齐雪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听得不全,本意是想上来找郁离,完全是无意听见又不想走,就那么把她的沉默一齐听去了。
  她想了解她的过去,不甘心别人占据了她的生活,又不敢明着朝她走一步,只好跟只老鼠似的,偷偷的听。
  其实也没听到什么,只是看她长久呆站在楼梯上,那么黑的空间里她一动也不敢动,僵化了似的,她的心也跟着被攥住了。
  所以啊,人都是卑劣的,你看,偷听偏又留下了把柄,她来兴师问罪了不是。
  我不是有意的。齐雪蔫巴巴的,主动承认错误,期望得到减刑。
  我知道你害怕我,才追上去想跟你解释清楚,我是真心想和你好的。
  她说完,瞬间后悔,想和你好这话明显有歧义,再看郁离,脸颊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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