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说着他将手中的檀木箱子轻轻放在一边几上,打开箱盖,只见箱内铺着一层柔软的皮毛,上面躺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瓶身上竟有栩栩如生的花鸟图。那琉璃瓶子被周逸拿起,在窗外的阳光照射之下熠熠流彩,映得一室稀碎的五彩光辉。
  粟太后见了明显面上和善了几分。
  卢俊义又把琉璃瓶小心放回箱子中,一边燕青看了也把自己手中箱子放在矮几上,箱子盖刚一掀开,便觉室内金光灿灿,其内乃是一顶华丽繁复的礼冠。
  这顶龙凤花钗冠,是以金丝为骨先编出圆顶,然后缀上以北珠、翠羽等做成的龙凤,周围镶满各式金底珠花,冠后附左右三扇博鬓,冠顶正中的凤口还衔着一挂浑圆透光的大北珠。
  粟太后看着,眼里闪过惊喜之色。
  卢俊义见太后喜欢,赶紧说道:“这冠不仅工艺精湛,且寓意美好,龙凤呈祥,正和着太后诞下子嗣的祥瑞。小人才学浅薄,不会风雅之事,只想出做这么个北珠礼冠来,以表我等孝心。”
  粟太后说道:“拿近些来,给我看看。”
  卢俊义面上带着谄媚的笑,就要把金冠拿到粟太后床榻前去,被小黄门暗暗制止,给他主仆二人使了个眼色。
  卢俊义脚下一转,把金冠送到燕青手上了,“去,给太后一观。”
  燕青踟躇了一会儿,拿着金冠到了粟太后榻前。
  粟太后着看着面前的男子一路走来近前,眼睛往下一瞄,“放这吧。”
  燕青便双手托着金冠,把它放到粟太后面前,而后转身又回到了卢俊义身边。
  粟太后又看着那仆从走远,把那金冠放在手里端详。此冠远看时便觉金光灿灿,近看更是处处精致,各色宝石镶嵌其间,正中那颗北珠足足有一节指节那么大,流光溢彩,尊贵无比。
  粟太后欣赏了一会儿,眼中倒映出金色流光,看了一会儿又接过小黄门递过来的琉璃瓶,端详其上花纹,口中赞叹道:“好精美的物件,周东家果然是有心人。”
  卢俊义恭敬说道:“太后谬赞了,这琉璃瓶乃是小人从海上寻得的珍品,听闻太后素来喜好雅致之物,小人便想着此物或可能博太后一笑。”
  粟太后又将着瓶子送回小黄门手中,见这周逸恭敬地在一旁站着,所幸他今日献上好礼,自己心情也好上几分,便一边看着金冠,一边说道:“你那粮铺如何了?”
  卢俊义连忙说道:“托太后娘娘福,我那粮铺子一切都好。”
  粟太后抬头看向他主仆两个。
  卢俊义又接着说道:“……只是,只是这两日遇上了些麻烦事。禀太后知,小人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全靠来回商队往来,才能得些利钱。昨日小人有一商队前来应天府,其中一人却在进城被守城士兵给抓住了,那士兵好不讲道理,硬是说我家仆人相貌不好,一看就是个贼,就把我家人带走,下了大理寺监牢了!这,这真是荒唐至极!小人自家商队,全都是知根知底的良民,怎能因这莫须有的理由便抓人?还望太后能为小人做主!”
  粟太后听了之后问道:“因为相貌抓人?你莫不是隐瞒实情?”
  周逸说道:“小人所言不敢有一句假话,我那家人虽相貌平平,可却是良民,那守城士兵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
  周逸一脸愁苦,“……若是能用银钱行一些方便,小人也认了,可他们说什么都不放人!如此这般,往后谁还会为小人走商?这分明是不想要我家这粮铺子开下去了!小人家粮铺虽小,当时也是太后叫人给咱办的,如今如此被人欺辱……”
  太后听了这话把那金冠放到了一边,那守城的士兵是谁的人?还不是蒋家手下的禁军!
  周逸哭丧脸道:“小人若有一句谎话,叫天老爷把小人天打雷劈!”
  粟太后说道:“好了,不过些许小事,哀家这就派人跟你去大理寺,将人放回来就是了。”说着吩咐身边小黄门,“你去和他走一遭吧。”
  小黄门拱手应是,心中感慨,这周逸不愧是从前汴梁大地方来的商人,到应天府不到一年,眼神狠辣,出手阔绰,直接找上了他,攀上了太后,各种大礼砸下来,从此在应天府名声鹤起,开的每日进出万石的粮铺,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真真是位巨贾!
  周逸紧忙说道:“多谢太后!小人感激不尽!”
  他说着又犹犹豫豫说道:“小人……小人在大理寺时,听说一蒋家的传言,不知该不该讲……”
  粟太后抬眼看向他,两眼含冰不怒自威,“你想说些什么?”
  周逸赶紧跪下求饶,他那仆人云壁也跟着在后面下跪,周逸说道:“周某一介商贾,不该妄论大官人们的事,只是感念粟太后恩德,周某心里知今日所有皆系太后,因此凡事多用心了些。万望太后恕罪!”
  粟太后依旧盯着他,周逸见屋里久久没人说话,擦擦额头上的汗,“禀太后知,其实无甚大事,只是我在大理寺之时,听闻那的守军说道,蒋家要与张相公家结为亲家,就,就这么点小事,实在是小人小题大做,往后再不敢妄论他事!”
  粟太后面若寒霜。
  一边的小黄门赶紧说道:“诶呦,怪咱家不该领他两个进来,这宫外头的人就是不知道规矩!竟然妄论朝中事,这蒋大人张相公是你们能议论的吗!光想着巴结太后,还通风报信,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说着瞪着周逸,“还不赶紧给太后赔罪!以后再也不叫你两个入宫了!”
  粟太后揉揉眉心,“算了,下不为例,你带他去大理寺吧。”
  周逸赶紧说道:“谢太后恕罪!”
  粟太后说道:“若是还打听了什么消息,也可送进宫中来。”
  周逸紧忙表忠心,“愿为太后效劳!”说着就要告退,小黄门却暗地里捏了他一下,刚在心里面夸他呢,这会儿又莽撞又没眼色了!
  卢俊义转头用目光询问,小黄门眼珠子往那边移一移,周逸又往那边一看,见燕青紧跟在他身后,要和他一块出宫。
  卢俊义恍然大悟道:“唉呀,刚才光顾着给太后娘娘献上大礼,却忘了这礼冠不是拿来看的,是拿来戴的!”
  他又紧忙给燕青使眼色,“快去伺候太后戴上此冠。”
  粟太后也看向云壁,云壁却杵着没动弹。
  卢俊义眉毛一竖,伸手怼了他一下,小声说道:“你可莫糊涂!我可和你说了,这太后娘娘那是你主子的主子,你东家我往后能不能飞黄腾达,可就看在太后娘娘面上了!你要是能讨得太后欢心,万事好说,你要是个擀面杖不通窍的,也别回我家了!”
  说着又摆起笑脸来,恭敬说道:“我家这仆从,是个榆木疙瘩,太后若有什么不满意的,打他骂他尽叫他受着。”
  周逸紧接着又是恐吓云壁几句,叫他乖乖听话,告辞了太后,和小黄门一块出宫去往大理寺了。
  屋里就剩云壁和太后两个,沉静无言,燕青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拱手说道:“小人……小人为太后戴冠。”
  粟太后说道:“戴什么冠,你且过来坐吧。”
  燕青闻言又是杵在那好一会儿,见旁边也没个凳子,没法子坐在了粟太后床下脚凳上。
  粟太后见此人坐到了脚踏上,问道:“怎不坐榻上来?”
  燕青说道:“不敢唐突太后。”
  粟太后看着这名唤云壁的仆人,她目光所及,便能看见此人英俊的侧脸庞和隐没在衣衫里的脖颈,肤白貌好,又隐隐可见衣下身体健壮,她轻笑了一声,“我还没问过你,年龄几何?”
  燕青说道:“小人不是那青春年纪,已三十四岁了。”
  粟太后说道:“长我三岁。”
  燕青听了这话扭过头看向粟太后,见太后看着他呢,又紧忙把脸别过去了。
  粟太后问道:“你可娶妻了?”
  燕青答道:“尚未娶妻。”
  “你那主人守着偌大的家业,你又是他身边得力的人,他怎会不给你安排亲事?”
  “主人一心忙于商贾之时,早些年间主母曾为我打算过,只是后来家中发生变故,主母故去,自那之后,主人也再未娶妻,也再没提及我的婚事。”
  “那你可曾在外面有过老小?”
  燕青摇头:“从未有过。”
  粟太后真是觉得这仆从有些可怜见的了,“你之名云壁,果真有些人如其名。”
  燕青听了这话,又转头看她。
  粟太后那双美目依旧盯着他呢,燕青见了又慌张转回视线去,想了想又看向太后。
  粟太后将他反应看在眼里,笑了笑,倚在床头拖着腮看他说道:“你这主人对你也不甚用心,我向他把你要来,叫你在宫中做个侍卫可好?”
  燕青摇头说道:“我……我从未怪过主人,主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云壁尚未回报,怎能另侍他主。”
  粟太后冷哼一声,“你还忠贞不二,我若向你主人讨要,只怕你主人乐不得把你双手奉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