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他与彭元祥两人欲要图谋霸业,成都府的乡绅富户可没有如此志向。诸家因利而聚,不过是想把控蜀地,几家独大,大商户吞并小商户,聚拢巨利,少交赋税而已,谁又肯将自己的私兵拿来向外进攻呢?
成都府本就没有多少兵马,仅两万之众,支持他们的乡绅大户家人要占去一半。本来官员大族都不同意攻打荆州,现在频繁出战,江陵府没打下来不说,白白损耗人手钱粮,蜀地都穷了,大家都不乐意了。
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内部不和,何谈出兵?彭元祥无法,只好写信把王煜召唤回来。
可王煜心中明白要成霸业,此事情非做不可,不但没退兵,还写信给彭元祥要求再加派兵马。
其信言辞恳切,“……成大事者,必得天时、地利、人和。若天时错过,则可能永不再来。今东南王屡屡动作,若让潘邓得手,我等困于蜀地难以自拔。向北往汉中讨伐,较之东面江陵更是艰难,东南王若得荆州,我等只能龟缩一隅,再难成大业!
然今观东南,其势欲徐徐图之,既然潘邓不强攻,此便是天赐良机。若我等此时奋力一搏,荆州立时到手,彭公岂不闻‘逐兔先得’?万不可错失良机!”
彭元祥想了一晚上,第二日力排众议,又增兵八千,出兵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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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不退兵时,宗泽便上书朝廷要求加派兵马,以应不测。
朝廷本已不想管江陵,按理来说宗泽之上书该被弃之不顾,可随增兵请求一同到来的是江陵府尹粟裕偷盗公粮,犯下大罪的奏书,其中言辞恳切,要求依法严惩不贷,杜绝姑息养奸!
粟裕遭逢此难,粟家震怒,粟夫人担心自家儿子,去太师府里又哭又闹,“裕哥落在他们手里,那姓宗的想要兵马,就给兵马就是了!赶快派人去把裕哥接回来才是正事!”
第300章 治罪宗泽
粟夫人前来哭闹,粟磬黑着一张脸,粟裕的父亲粟琼骂道:“无知妇人!谁叫你来的?赶快回家去!”
他上前拉拉扯扯,粟夫人挣扎着推开他,“你不惦记裕哥,有我这个亲娘惦记!他在那江陵府如今被下了大狱,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裕哥哪里受得过这些?他倒没个亲爷疼他,还要嫌他添乱!”
粟琼叱道:“你懂个什么!现在他犯得是多大的罪!要不是你这个当娘的从小纵容他,他也染不上这么大的毛病!”说着把自家妻子拽走,一直甩到屋外,又把门关上,任由外面妇人哭喊。
“裕儿犯了什么错!他做的事还不是为了粟家!粟琼,你多大的本事,冲着我耍威风!”
门外妇人不知是让人劝走还是拉走了,哭骂声渐行渐远,粟琼咬着牙又转回身,看着自家兄长说道:“这事……该如何是好?”
粟磬说道:“此事也不能单怪裕哥一人,怪就怪在那宗泽十分不懂事,既然他不顾念同僚情分,也不能怨我们了。”
建炎五年三月,朝廷派枢密副使沈明带兵往江陵府,此行却不是援助江陵,而是前去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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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陵局势也有变化,蜀地加派兵马,大军已到宜都,只待王煜一声令下,便能直攻江陵。
祸不单行,江东也没再观望局势,而是趁着大宋新朝混乱,派大将军张清一路延长江讨伐,势如破竹,如今已攻下鄂州、岳州,周边小府望风而降,如今只与江陵府一江之隔,可谓虎视眈眈。
前有狼,后有虎,赵仲延急得嘴上长了燎泡,十分焦虑,在太守府内踱步,“蜀兵虽多,却只有一条通道,只要我们守住西边,坚壁清野,尚有机会,等待援兵到来即可。”
他快步走到府尹旁边,“……可现在江东的人也过来了,看那东南王的架势,誓取荆州!王煜来攻,不过藓疥之疾,潘邓来了,才是心腹大患呀!府尹宜早做打算!定要让朝廷快点派兵来,不然荆州不保,恐成大祸!”
宗泽何尝不知,只是他上书朝廷,也得朝廷派大军来到才行!如今朝廷迟迟没有动静,他也只能死守城池,与两方交涉,假意和谈争取时间,等待援军了。
虽是假意和谈,宗泽也详细列了要求,使者你来我往,光是单子上的条例,就谈了七八日,从江陵府官员的待遇,到江陵百姓赋税几何,一条条一件件都要谈妥。
谈到最后,江陵府众人集思广益,也要再往单子上多加几条,再拖延几天!
宗泽渐渐也反应过来,“既然要和咱们谈,就说明他俩方也不想打,想来打仗白白损耗兵力,又损钱粮。如此咱们只站稳脚跟,等待援军到来,此事可解。”
赵仲延却多了一层担忧,“江东兵强马壮,便是援军来了,我等也唯恐不敌。”
宗泽叹道:“如此那般,便是命了,不过但凡有一线生机,寸土皆不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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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三月中旬,朝廷援军终于到来,宗泽带着一干官员出城门相迎,却没想枢密副使蒋子明十分倨傲,见了宗泽没问江陵府战况,先问粟裕现在在何处。
宗泽答道:“粟裕如今在江陵府大牢之内。”
蒋子明听了之后一甩袖袍,“宗府尹好大的威风!若不是粟太师举荐,你宗泽也当不了这荆州的太守!你到好,到了荆州当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把前任知府囚禁了!谁许你囚禁朝廷官员?那个给你的权!带路!”
宗泽与赵仲延对视一眼,只能带着蒋大人前去监牢。
蒋子明一见粟裕,便叫人打开牢门,粟裕见了蒋家人,更是涕泗横流,诉说自己这一个月一来所受的苦,真可谓字字泣血,好不冤屈。
当夜蒋枢密副使便在府中住下,与粟裕彻夜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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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府之内,宗颖劝老父亲道:“那姓蒋的来者不善,眼见着偏心眼儿偏到胳肢窝去了,他若是只把粟裕带走还算是好话,若是反手把咱们治了罪,咱这一家人哪有活路!”
宗泽沉默不语。
宗颖又说道:“如今局势在此,那蒋子明只带一千人来,剩下的人说在路上,可也没见着,他哪是来援助江陵的?眼见着朝廷无意江陵,我等守城又为哪般?不如投降东南王,也能保江陵百姓平安!”
宗泽摆摆手,说道:“我死生皆为宋臣,不做背国之事,你以后莫再说此话了,去军营中叫都监大人前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宗颖只得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出门去寻赵仲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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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蒋子明开始彻查案情,又将从前宗泽审过的犯人审了一遍,查出许多缺漏,疑罪从无,判定粟裕无罪!
粟大人又重新绫罗绸缎,光鲜亮丽地站在堂上了,宗泽却被指控通敌卖国,以江陵府百姓口中沸沸扬扬的传言——宗府尹属意东南,意欲投靠为人证;又有两地使者往来,宗泽与其谈判条例为物证,证据确凿,被蒋子明压入大牢,留日后押送回京!
朝廷官员一到,江陵府府衙局势天翻地覆,从前不管百姓死活,偷偷运粮出城的粟大人被赦免罪过;而镇得住局面的宗大人却转眼就成了阶下囚。
府衙官员不敢说话,百姓心中不平,和助团更是愤恨交加。
张定远急道:“宗老大人岂不是为我等受这无妄之灾?”
要不是他们叫团中百姓四处散播谣言,那朝廷来的大官许找不到宗老大人错处,“……我竟没想此举会酿成如此大祸,这该如何是好?”
谢安斋叫侄儿不要如此惊慌,“那姓蒋的一看便是专门为粟家人而来,宗大尹大义囚粟裕,已是与粟家叫板,如今粟太师派人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与他作对的人,不是这个由头也有别的由头……”
张定远急道:“那难不成就让他们把宗大尹带走不成?大尹若出了荆州,怕是凶多吉少!”
姜文尚说道:“不如去请李大官人商议,他素来有好主意。”
张定远用手呼噜呼噜头,而后一把把头巾扯下来,狠甩了一下,蹲在地上不说话。
谢安斋说道:“朝廷官员若是把宗大尹带走,江南则更有胜算,李大官人是东南王麾下之人,是以此事就算告知李大官人,怕也……”
众人都沉默了,张定远却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站起来说道:“你们可还记得李大官人前去恭祝府尹上任之时,带了大礼拜见,其中便有兵器几十箱,都送与本府都监大人?”
众人自然都记得,张定远又说道:“……我后来问过李大官人,李大官人只说此事乃是江南潘主公吩咐,其意在向宗大尹和赵都监卖好,以望日后能以谈判成事。既然赵都监已收了江东之礼,便不能说他全然无有此心!我等托里大官人说和一番,叫赵都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和助团自能救宗大尹归来!”
一干人都问:“我们如何救?”
张定远掷地有声,“他朝廷根本没带多少人来,我和助团也有三千百姓!只需振臂一呼,未尝不能成事!”
众人听他原来是又要捣鼓和助团办大事,纷纷劝阻,“……咱们早就说了,不能如此,这样和反贼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