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林朔在一边边收拾文书边叹气,“本就不是多大的事,怎劳主公亲自去?就叫林将军去,必能把事办得妥妥的。”
潘邓说道:“事关皇室和江州,我不亲自去不放心。”
林朔便正色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之安危不之关乎一家一族,亦关乎整个江东。这回去就去了,下回再有这等事,万不可再自作主张了。”
潘邓听了林参军劝谏,虚怀若谷,“听星稀之言。”
林朔这才满意,却依旧放不下心,往常主公外出,都是他亲自陪同身边,这回换了袁四和晁大人,也不知会不会有事。
那袁四不必说,只除了为人优柔寡断些,并没别的错处,可此人谋略不足,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难免无策可用;那晁大人就更是可恶了,他难道不知君子不立危墙?还要劝主公亲自到江州去!
这两人没一个稳重的。
林朔皱了皱眉,突然想到徐大人素来稳重,便说道:“不如叫徐大人一同前去?”
潘邓正照镜子,闻言愣了一下,回头看林参军,只见林参军面上一脸正直,他也便从善如流,“既然星稀劝谏,我便带师叔前往了。”
第283章 金军守城
潘邓就要起身去江州,王婆连夜收拾了干儿的衣裳,一边收拾一边唠叨:“怎么就这么赶?连过年都不能在家里,怕是要在船上过了,郓哥儿得想你。”
说着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既然在船上过年,可还要带那些个烟花爆竹了?”
潘邓听了干娘问话,想了想笑着答道:“自然要带,虽然是在路上,也得过个完整年才行。”
王干娘就明白了,这满脸的喜庆,还想着放爆竹,又是要和他那亲师叔一块儿去了。
遂也就像模像样地给他整理了几身衣裳,放到那小箱子里,而后坐在圆凳上,自己倒茶喝茶。
潘邓见王婆坐得十分刻意,问道:“干娘有何见教?”
王干娘唆了两口茶,又捏着那茶杯放到一边,答道:“你老娘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对你这大官人有个甚么见教?我这不给你收拾了,是知道有人还得给你收拾一遍呢!你干娘我呀,人老不讨嫌。”
潘邓就凑到她身边,也给自己倒了茶水,“干娘哪的话?我这恰巧有一桩密事,旁人都不知晓,只说与干娘听。”
王婆闻言掀了掀眼皮,没抵御住“密事”的诱惑,凑过去小声问道:“什么事?”
潘邓小声说道:“干娘可知我师父陈府尹。”
王婆说道:“这我自然知晓。”
潘邓又说道:“师父早年间卜卦看相,遇到一高人,言说他老人家命中有一个弟子。”
“这不是说你?”
“……必然是说我了,可这高人既然说师父有我这弟子,为师当然是传道授业解惑都得干才行,但师父整日里公事繁忙,哪有心力教我?便在我拜在他门下不久之后,于一晚把我叫到身边,说道:‘为师教不了你什么,只把你师叔赔给你,任你处置了,也不枉为天意。’,如此这才有的今日呀……”
王干娘白眼翻到天上去,没好气地说道:“还当你说出什么好话来,整了半天净说些你那花花肠子!你搁你老娘跟前做梦呢你?那陈大尹也是一朝让蛇咬了,叫你请教你师叔书本儿呢,你倒好,请教到炕上去了,你还笑!有你吃埋怨的时候!我管不了你,叫你师父管你!”
说着冷哼着自己回了房,留着干儿一个人在屋里捂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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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城中,粘罕站在高处,极目远眺,却还是看不清援军边际,此次江南的援军比他想象中来的多,兼之这人是潘邓手下将士,是以不容小觑。
依他原来所想,本欲攻下江州,劫掠一番,养养将士,再带着大宋皇帝北归,献给大金皇帝。反正他金军在大宋领土之上如入无人之境,来回只凭他们自己的心意!
可谁想如今潘邓竟然要掺和进此事来,这可就不容他们大意了,那潘邓率领的士兵可是实打实的!这城下女将更是态度强硬,全然不似他从前所遇大宋将领一般,简直可恶至极!
耶律余暏说道:“元帅,咱们是在此地撤离,还是固守城池,等待援军?”
粘罕问道:“咱们援军约莫什么时候能来?”
耶律余暏也说不准阇母何时会到江州,只能估计个天数来,“咱们这一路紧追大宋皇帝不舍,已把阇母大军抛在身后,他要到江州来,怎么也要八天。”
八天有些久了,如今那周将军叫他们三天之内撤离江州,否则便派兵攻打。
粘罕皱着眉,最终还是说道:“既然是谈判,便有余地,叫那女将军再等等。”
耶律余暏也赞成,那姓周的叫他们出江州,说是不予追击,可一旦他们出了城,到时候如何就由不得自己了。他们这四千多人面对江南军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因此还是等到阇母援军到来,如此里应外合,更加万无一失!
说话之间有使者回来送信,粘罕叫人进入帐中,那使者说道:“女将所说,不管皇帝,只要江州一地百姓安好,不许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便叫我等出江州,渡长江北上。”
粘罕一边听着一边打开信纸,见里面根本没字,就拿笔划了两个竖线,怒道:“这是什么!”
使者说道:“这是……女将说,两天之内,叫咱们便走。”
粘罕把那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扔在脚下。
“再派使者去!他潘邓造反,不在意皇帝的死活,必在乎江州一地!你且和那女将说明白,十天之后我们撤离,要是肯谈,一切好说,不然我一万军士,踏平江州!”
使者在城里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正午出城,又往周将军营中走去,这回接待他的不是上回那武副将,也不是周参军了,而是换了一个姓李的。
金军使者将元帅之言复述,果然见面前人变了脸色,匆匆离去,他心中盘算着待会儿若是周将军再来该说些什么,可从正午等到日头西斜,一直也没等到周将军,反而是外面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吵吵嚷嚷,到了正午十分,那个姓李的去而复返。
那金使开口道:“周将军有何指示?”
李俊叹了口气,把那封书信给他,之后未说一言,摆摆手叫人送他离开了。
金使摸不着头脑,自把信展开一看,里面依旧没一个字,只有一条竖杠。
金使顿时寒毛直立,大声嚷道:“将军在哪?为何如此决绝!我元帅和潘大人见过数面,皆以兄弟相称!她却自作主张!不怕我军士杀起,血流成河吗!”
无人答话,只有守卫把他送出军营,往江州城走的时候,金使突然看见江边密密麻麻好像有许多船只,便问道:“那是什么?谁来了?”
守卫回答他:“此乃朝廷援军,张相公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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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叔夜自白日里到了江州岸后,得知如今形势,便急切来找周将军。
周兰心本不欲见朝廷众人,但听人讲起这是当朝宰相,如今在军营之外拜见,只求见她一面,便也不能回绝,遂请张相公相见,再让周围副将陪同。
张叔夜大步踏进帐中,见了为首的女将军,便快步上前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足下就是力守湖州、收服匪众的周将军!”
周兰心也说道:“担不得相公夸耀,早闻张相公大名,实乃我辈久仰之,不知相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张叔夜说道:“自是为朝廷而来,周将军此次前来可是奉了潘大人之令?不知他现今在何处?是个什么章程?”
周兰心请他就坐,说道:“我只奉命而来救一地百姓,旁的皆不管,大人若要找主公,便去信苏州府,看主公是何打算了。”
张叔夜见此将滴水不漏,自己却也不能明说,只能试探说道:“潘公可是要图江州?”
周兰心说道:“我并不知晓,此行只为救江州百姓而来。”
张叔夜连忙说道:“他为不为江州,江州也本就是江东一路的了,又有何不同?只是皇帝还在城内,此次若是逃过这一劫,我自领皇帝去北地,不复返你江南矣……”
周兰心听此一言,便明白张相公是何意,便说道:“我此行不为皇帝,明日攻城,你若心系皇帝,自去城中寻找,我不阻拦。”
张叔夜大惊失色,“明日攻城?万万不可!”
周兰心疑惑地看着张相公,“有何不可?”
张叔夜还能是为了什么?自是担忧皇帝安危,如今金人在城中,怕是早已搜寻到了皇帝,情急之下,万一斩草除根该如何是好!
张叔夜恳切说道:“可容我和潘大人商议一番?”
周兰心送人出了大营,“我与相公说句体己话,相公若是救驾心切,明日与我一同发兵,共讨江州,救得圣驾,如此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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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二年正月初一,天还没亮之时,周兰心下令攻打江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