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潘邓冷眼看着这些个只顾自己,不顾黎民的朝廷官员,冷声说道:“我管你朝臣如何,皇室如何,你这些只知保全自身的士大夫又如何!尔等可有想过,就叫金人这般劫掠中原皇帝,向北称臣,罢黜君主,对中原王朝是什么样的耻辱!尔等教百姓如何自处?尔子子孙孙,世世代代,想到祖辈曾经被北狄如此欺凌羞辱,偌大朝廷,从上到下,没一个人能驱逐鞑虏,全都卑躬屈膝以求宽待,每每想到大宋,就要回味中原之耻,要他们如何自处?你弯下去的脊梁骨,要几百年才直得起来!”
范琼被他骂得满面胀红,说道:“汴京沦陷,乃是力有不及!金军几十万在城外虎视眈眈,可城内只有几万人!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是拼了命守城,也打不过金人,这才要议和!皇帝已经议和了,能谈的事为什么要打仗?我们打不过金人,还要军民去送死吗!”
潘邓看着面前之人,厌恶至极,“无可救药。”他今夜还有要事要做,不愿与此人废话,转身进了府衙正殿,欲在此指挥守城,防守金军来攻。
林冲则鄙夷地看了范琼一眼,“汴京城东南西北八十余里,金军哪里围得过来?我等刚一到此就撕开缺口,占领东北,他金军说到底也是肉体凡胎!城外几十里就是粮仓,将粮食运到京城,足可支撑一年;城楼各个高数丈有余,只要严防死守,金军谁能攻下来?汴京城的确只有几万士兵,可还有百万百姓!攻城需要士兵,可守城哪个汴京百姓守不得!四边勤王军都在路上,尔等只要支撑几个月,届时金军粮食不足,长途奔袭到此,必定困顿,尔等与勤王军将金军围困在此,来个关门打狗都尚且有余,还需要皇室亲自去求和?就连两地都不必割让!”
一群废物。
林冲将这个对主公不敬的软骨头训斥一顿,自己也待出府领兵,守卫城池。
他走时还没忘把张叔夜带上,只因守城士兵多半是张总管从南面带来的军士,有他在好说话。
夜里一片寂静,汴京城四处亮着火把。百姓在家中已知要变天了,闭门不出,之前在街上自发巡逻的乡勇青壮都被召集起来,从汴京城内作坊分发了兵器。
林朔带着五花大绑的徐府尹在衙门门口分发锄头,一边对百姓说道:“如今没皇帝了,咱们老百姓自己不能乱!这地是咱们自己的,父母妻儿也都在城内!胡人围城,威逼恐吓,咱们中原人也不是吃素的!刚才潘大人已到了汴京城,带来三万大军,誓死抵抗金军,与汴京百姓同存亡!尔等回去,自守卫街道,保卫乡里!明日一早恐有战火将至,都听从安排,咱们定能度过此劫!”
第263章 大战金军
在府衙前分发完了兵器,林朔又让人把从金军大营抢来的粮食挨个街道发了,叫他们自己分粮。汴京百姓自带着锄头去艮岳把那珍稀草木都劈了,支起大锅煮水煮饭。
李娘子和丰乐楼厨娘也在内,她两个打水洗干净了手,把头发扎起来,拿了大木盆舀水和面,十分干练。另一旁大锅上煮了热汤,又有隔壁的酒楼有灶台能烙饼,她们一边先给青壮每人盛了汤,一边把面盆搬到隔壁去烙饼。
那两个小伙计见自家忙起来,赶紧过去帮忙,大面盆虽大,可也不在话下,哪个男子搬不起来?只是如今饿了好些天,从前轻而易举搬起来的面盆,竟觉得重起来,两个伙计头重脚轻,脚底打飘,最后还是合力才能抬走。
一边的梁山军见了心生感慨,这汴京城多好的城池,比当年杭州城还坚固呢,里边还有好几万大军,竟叫人守成这个样子!瞧把这些个老百姓饿的,都瘦成一片了!
看护街道的梁山军见了去搭了把手,轻轻松松又搬起一盆,放到面案之上,见娘子一个人揪面擀饼烙饼实在匆忙,又净了手,挽起袖子来揉面擀饼。
李娘子说道:“官人南边来的,还会这个呢。”
那梁山军笑着说道:“我是山东的。”
那李娘子记起来了,“我知了,你们是东平的。”
梁山军说道:“是了。”他活完面,又去帮着烙饼,眼看着十分麻利。新烙出来的一筐送去给街上乡勇,叫他们喝汤吃饼填饱了肚子,之后再烙出一筐来,那梁山兵取了两个,又拿了两碗汤给李娘子二人。
李娘子连忙推拒,“这怎么能行?我们不打紧的,先叫兄弟们吃吧,你们远道而来,眼瞅着也没吃上口热乎饭呢……”
那梁山兵说道:“不是这一点活,那边还有十几袋面没活呢,有的忙活,现吃的烙完了,还要给城楼守军分两个揣在身上明早守城吃,你两个先填补肚子,别干着活累倒了。”
李娘子这才接过了烙饼吃了起来,那厨娘见东家娘子吃了,自己也端起了碗,狼吞虎咽。
过了一时半刻,又有人来此帮忙,那梁山兵这才又到街上巡逻。汴京城各个街头都有这样的大锅生火,梁山军推着车把一袋袋军粮送到街上,各街有熬粥的,煮面糊汤的,天色黑暗,炊烟生起。
等到将士陆续都吃了饭,饱餐一顿,天也到了最黑暗的时候,黎明就要来了。
*
林朔看着天边由伸手不见五指变得能微微有点亮光了,和主公闲聊着说道:“父亲为我兄长起字之前,便是黑夜之时,彼时天高星垂,天地寂寥,又正值朝中杨戬作乱,四处刮地皮,一开始只在北方,那年此邪风却刮到南边去了。父亲虽身在田野,也关心着家国大事,他心中郁郁,却也望着终有一日大宋能迎来天明,遂给我兄长取字星垂。”
潘邓点头,“星垂之时,黎明将至。”
林朔笑着说道:“……给我取字之时,父亲心胸开阔,他说江南迎来明主,愿潘大人能在江南常驻,日后再回京,也必是宰执之才,大宋有望,因此给我取字星稀,就和我兄长的字是同一个意思……”
二人都看向远处,天空之中亮起鱼肚白,星子稀稀落落,南门突然爆发一阵喊叫声,又有一枚枚巨石砸落,砸坏房屋,震得大地发颤,金军攻城了。
梁山军快速指挥着百姓往城中聚集,远离城门处,好不被金军的投石机殃及。城门口的守军一边警惕着,一边拿着千里江山镜往远望,看到敌人投石机所在,便叫自己城上炮口转移,指挥使挥了挥旗,吼道:“瞄准!”
东京城的炮也是昨日半夜里搬到城楼上的,从前不知怎的,有这东西也不拿出来用,就放在仓库里积灰,昨日梁山军一到,把这些东西都刨出来了。
梁山军和张总管带来的南方军掺杂着,把炮口架准了,那指挥使又挥了挥旗子,“放炮!”
霎时间冲天巨响,几门城头炮轰出炮弹,将南城门外炸得一片狼藉,碎石横飞,尘土弥漫,众人都能闻到刺鼻的硝烟味。
金军投石失利,改为硬攻,在尘烟的掩护下,手拿云梯套索,迅速向城门发起冲锋。
然而梁山军可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脚下城墙坚固,兼之居高临下,占尽优势,是以来一个打下去一个。
城墙上箭如雨下,弩箭夹杂着大石块,不断从城头倾泻而下,金军士兵们纷纷倒下,鲜血染红了南熏门,但即便如此,金人仍然毫不畏惧,前赴后继地爬上城墙。
汴京城百姓一些在家中闭门不出,另一些则驾锅煮水,搬运伤患,运送物资,在四壁处支援将士。
金军今日主攻南熏门。
粘罕站在大帐之中,他们之前叫太上皇和宗室全都到了大营内,本来已经设宴款待大宋皇帝,自己人也待趁此机会庆祝一番,却没料到敌军突袭,只几个时辰的功夫,营地被劫,驻军数万人被打散,汴京城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抢走!甚至将四处城门都换防了!
粘罕只好快速派人押送大宋宗室北上,自己则收拢士兵,查看形势,只是有些不妙,他派出的人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完颜宗望。
粘罕心中惦记着自己这位同僚,完颜宗望乃是太祖阿骨打之子,他怎能让阿骨打的孩子死在大宋境内?因此四处派人搜寻,却依旧未果。
兀术叹息道:“那南面来的军队来势汹汹,不是这儿的宋军能比的,宗望怕是凶多吉少了。”
粘罕沉默不语,拳头暗暗捏紧,大金的威严岂能容许他称臣之国的军队挑衅?遂下令攻城,一定要给这些南人一点教训!
攻城军越战越勇,但终究攻难守易,金军隔了一道城墙。汴京百姓不住地在街上穿梭,往城墙上递上沸水,叫这些金人洗洗脑子。金军不断遭受重创,从日出打到晌午,见城墙纹丝不动,终于退兵。
虽然不知金军是短暂退兵还是日后不再侵扰,但汴京城终于是打了个胜仗!这么长时日以来被金人骑在脑袋上欺辱,百姓们心中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呼出去了,民心欢腾,大家伙热闹地吃了顿饭,又守了一晚,第二日金军从西水门攻城。
已有汴京百姓知道了守城是个怎么回事,主动找到梁山军首领,与他们讲汴京第一次遭金人围攻之时,李纲李右丞带着他们守水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