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诬陷府中通判官贪粮十万石,私自关押朝廷命官,还没将此事上报朝廷。他来这苏州府已经月余,竟还是头一次听闻这事!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
赵楷急忙召见刑通判问明详情。刑名扬这几个月中在监牢之中度日,对外界天翻地覆浑然不知,他被韩钟况冤枉入狱之时苏州府还是混乱一片,没想到几月过后,方貌被活捉,而他的案件也有机会重审了。
刑通判被人从监牢带出来,梳洗了一番,由主簿张明带着来到宣抚使府邸。他见到郓王殿下亲临,泪水湿了眼眶,“臣刑名扬拜见殿下,谢殿下救命之恩!”
刑名扬行了个大礼,而后说道:“……臣本崇宁年间进士出身,家世清白,十几年来一直做外朝官,虽没做过京官,但也没一日忘了朝廷恩泽!臣曾经听闻殿下光辉,今承蒙殿下搭救,臣不胜感激!”
赵楷说道:“你且说这苏州府军粮,究竟是怎么回事。”
刑名扬神情激动,“臣并没贪污军粮,这是韩钟况诬陷臣!”他说着说着咳嗽起来,张明赶紧又为他拍背。
郓王叫人给他倒了茶水,又给赐座,刑名扬感激非常,说道:“……当日苏州危急,广德君和苏州军都缺少粮草,士兵们整日抱怨没钱没饭,眼看军营混乱,臣与韩府尹说明此事,他却动辄呵斥……军粮用得实在太快,快得有些蹊跷,臣与府尹私下说起此事,没想到府尹又是大怒,破口大骂,后直说有一法能令军乱平息,便命人强将我打入牢中,至今已四月有余!臣实在冤枉,望殿下明察!”
第206章 秀州盐场
从前不知道这些内情,赵楷还没太在意军粮的事,如今听了刑通判所言,看来这苏州府定有蹊跷,八成就是那韩钟况贪污军粮,却把罪名架到通判头上!如此一来也说得通他为何要冒险行刺了,若不是畏罪,何必铤而走险?
不过倒也不能因此就免了邢名扬的嫌疑,赵楷先是派人去邢家严查,见此人确实清贫,便依主簿官之言先叫他在府衙之内处理政事,留后再查。
刑名扬含冤几月之后再次做了苏州府通判,苏州府衙终于又有了主心骨。赵楷又叫董平带人去太守府再次查抄一遍,董首领带着一队侍卫查了一天一夜,也没在韩府尹家中发现蛛丝马迹。
董平扳着一张脸,似一尊煞神立在院中,府中管事凑上前去,苦着脸说道:“早在当初韩府尹被捉上京之后,这太守府就被府衙收回,小的们在这只是每日清扫,以备下任府尹来此居住,不知别的。”
又有人说道:“当时府衙里边差役大哥来到这的时候,太守府就已人去府空了,只留了几个小厮在此,问起便说韩府尹前几日早已安排家人离去,他们做下人的人微言轻,才没有阻止。”
董平也无法,再查不出什么,因此拿了太守府里仅存的韩钟况留下的物什,回去复命。
赵楷看着房中从太守府抬回来的几箱子玉器,古物,书画,纸笔,一一看过,也不见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细想片刻,问道:“这韩钟况是哪的人?”
黄潜善答道:“具臣所知,韩钟况祖籍襄阳,岳父是京畿陈留人士,后在汴京成家,之后放了几次外任。”
赵楷说道:“本王这便上书朝廷,叫开封派人详查此案,胆如此敢贪墨军粮,必有家人同伙,我大宋断不可姑息养奸!”
*
赵楷派人在苏州府查案,潘邓身在秀州,却也没忘了彻查苏州之事。当日他被韩钟况围堵在其名下茶坊产业,韩钟况听到他说起“青龙茶坊”之时,那种惊诧的表情他还记在心里,不对劲,这其中定有什么蹊跷。
留在苏州府的梁山军来来回回禀告详情,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苏州府大大小小茶山也已查遍,没听过有叫‘青龙’的。
探子小心回禀道:“大人,这‘青龙茶坊’究竟是什么?我们这些天问下去,没人听过这个茶坊。”
潘邓此时正看着桌上大幅的秀州府舆图,他回想当日情形,苦思冥想片刻,还是没有什么线索,“韩钟况已死,若是查不到,就先放下吧。”等他先把秀州之事解决,再说其他。
这两个月来,梁山军到达秀州之后颇为忙碌。
起先张清与赖方平先行到此平乱,先是平定村县,恢复生产;后又到达盐场,派遣数名精锐传令兵,每日手持告令,骑马奔走于盐场周边高声宣读,将郓王的告示晓谕亭户。
等到半月之后潘邓到达,便又叫手下虞侯暗中寻访盐场内部小首领,向其传递朝廷恩泽,使其在内部劝说同伴,动摇盐场军心。
梁山军大军在平定周边之后,就在盐场附近驻扎,一来能威慑叛军,二来三不五时派遣数队兵士前往附近村落,帮助百姓修缮房屋、疏通水渠,以示仁义之心。
同时又遣斥候出动,探查是否有白莲军外部接应,若有则提前设伏,切断其支援线路。若没有也会沿路驻军,表明朝廷大军已至,劝其勿与叛军为伍,以免引火上身!
就这样连劝带吓之下,南部盐场多数都已消停,只待归降。
潘邓这才又派遣使者前往盐场与大头领谈判,表明潘节度使奉朝廷之命,前来安抚百姓,解决盐场积弊,非为镇压而来。同时表明愿不再追究盐场亭户造反之罪,减免盐场赋税、改善盐工待遇,发放救济粮等等。
可一连几天过去,盐场亭户犹豫不决,一面不愿与潘邓大军正面对抗,另一面又因此地积弊已久,一朝爆发,亭户们奋起反抗之后过了几个月没有上头压着的好日子,便再也不想过回从前的生活了。这节度使虽然口口声声说给他们好待遇,可谁知道是真是假?若是诓骗他们,说话不算话,那该如何是好!
此时恰好徐参军代郓王殿下来此,一路走运河从苏州到了秀州府,潘大人见师叔来到,顺手就封锁了运河流域,并沿着水流加派驻军,根据盐场周边地形,在其必经之路或水源地附近安排伏兵,切断白莲军援军路线,严防吴念九。
梁山军虽然声势浩大,可在驻军之后却不曾主动发起攻击,仅守在这时不时来两场军事演习,使其知难而退。对盐户的手段更是称得上怀柔,以谈判为主,绝不舞刀弄枪。
这一通下来,就连有些梁山军士兵都觉得太过繁琐了,“咱们明明大军压境,对面就是海岸,放几个轰天雷就能炸他个干净!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就是,他们死守着不愿意投降,还叫咱们主公三请四请不成?”
旁边人听了他二人胡言乱语,说道:“休要四六不懂,自作聪明!主公乃是仁慈之人,若是像你这样想,当初我们在梁山的时候,早就叫主公剿个干净了,还有你我今天!”
那两人便讪讪不说话了。
*
金山场中,一伙亭户站在稍高的地方,眺望远处。
盐场周边的一个关隘处,眼见着人头攒动,红旗飘飘,旌旗声猎猎,号角声不断,那便是梁山军正在演习。
此地虽距离那关隘尚有数里,但那整齐的号令声依旧能传到这边来。
一个后生内心有几分慌乱,他咽了口口水,“这是要对咱们动手?他们已在这儿武了几天了!”
有人骂道:“早还装模作样发什么告示,说要给咱们涨工钱,还一天就上工四个时辰,现在却又这样,他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说话算数的!”
一个老亭户悠悠说道:“也不一定就是要对付咱们,他们要是想攻打咱金山场,早就闯进来了,可是围而不攻,这就是有蹊跷。”
旁人问他:“什么意思?”
老头叹道:“他们想要劝降,咱们大首领却一直也没答应,估计这梁山军是生气了,在这耍威风呢,叫咱金山场怕了,就也顺势答应他们了。”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理,可却又纷纷陷入沉默,如果真是像那节度使所说,他们投降了倒也没什么,可就怕过了两年朝廷反悔了,他们这一片盐场又要过上以前的穷日子!再派来的官员又是扒人三层皮的,到时候他们又该怎么办?
老者说道:“我听别人说,芦沥场已经要和官府和谈了。”
众人又是惊诧,纷纷问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大家伙一同齐心协力,不叫哪个先投降吗!
老者将来龙去脉讲个清楚,那后生攥着拳头恨道:“那群软蛋!”
一边的亭户说道:“刘三大大,你是咱们这一片老太公了,你给拿个主意,咱们是投降还是不投降!”
刘太公叹了口气,“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再活不了几年就要入土,哪里轮得到我出主意。”
“那你也得管我们呀!首领也拿不准主意,我眼见着那梁山军派人来咱们场里好几回,都不一会儿就回去了,樊大这些日子也和场里耆老商量对策,大家伙都觉得这事行,却又都怕那姓潘的说话不算话!”
一帮后生都附和着围着他。
刘老太公沉默很久,然后叹气说道:“咱们去找樊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