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阮小五不解道:“他们要不是为了迎咱们梁山军进城,提前把这营房空出来做甚?把营房空出来了,怎么在城门口又拦着咱?”
  宋万说道:“你想得倒挺美!人家那群去城外的那是拦着咱们的,一个个的刀枪都举起来了,哪里是个待客的样!”
  阮小五还是皱着眉,“……那也不至于在营中空出这么多位置来,他这是给谁空的?”
  刘三跟在两人身后,战战兢兢地搭话,“咱们城中没兵了,就这些人了……”
  阮小五和宋万回头看他,刘三缩着脖子答道:“原来这厢兵营还不够用,咱们苏州兵轮到去城外值守的总是抱怨,后来方貌屡次骚扰,咱们出征一回,兵就减少许多,到最后越来越少,现在已没多少人了……”
  阮小五和宋万对视一眼,“这是少了多少?还能剩下一万五千人吗?”
  刘三只是个小兵,他哪里知道这些事,一行人一路走到伤兵住的营房,打开房门,刘三急急往里面张望,“郑大……兄弟,你还在这吗?”
  一边人看到刘三,大惊失色,“刘三?你不是……不是和那群人一齐……”
  伤兵营里腐气熏天,只把一行跟进来的医者和后勤兵熏了个仰倒,刘三走进去径直走到了老位置一看,发现此处已经人去位空,霎时间悲上心头,痛哭出声,“我来的太迟了!兄弟!”
  他跪倒在那空地前面,嗓子里嚎出悲声来,都怪自己!要不是和那群人一起出门,被梁山军所抓,怎会十多天未回?郑大重伤在身,没个人照顾,怎么挺过去呀!
  “都是我害了你呀!是我糊涂啊!”
  哭嚎之间,前来到此的梁山兵已经把窗户和门敞开,散散屋里的污秽之气,远处走来几个人影,其中一个踉跄到了这屋门口,往里一瞧,喊道:“刘三!你没死!”
  刘三转头一看,不正是郑大?
  他急忙跑过去,见郑大正拄着拐棍,活生生地站着呢,“天老爷,我以为你死了!”
  郑大说道:“俺也以为你死了!”
  兄弟两个抱头痛哭。
  过了一会儿,郑大说道:“那日你跟那几个广德军的出去,一去不回,军营里都传你们是去哪儿抢劫,碰见了什么硬茬子,叫人给逮住了。一开始还说你们是让人抓住了,后来连着几天不归,众人都寻思着八成是遇害了,活不成了。俺本躺在屋里不想活了,又想到咱两个出来当兵,总得有个回去给村里报信的,便央求别个给我打了个手杖,好歹站起来了……”
  他看着自己的腿,“不过这腿是不能走了,现在就怕下回出兵,俺这个残破身体,什么都做不了……唉……”
  刘三说道:“我那日随他们出去,确实是遇到了梁山军的人,被他们抓起来拷问一番……”
  刘三看着郑大一脸诧异的表情,又说道:“……不过他们梁山军的也个个都是好人,这便是将军听了咱们苏州府厢兵营有伤员,得不到医治,特地派了医者来。”
  旁边一人听了此话,又看了看屋中忙碌的梁山兵,悄声问道:“是那潘邓的人?”
  刘三听了,急忙叫他噤声,“不可直呼节度使名讳!”说完左右瞧瞧,又小声回答:“正是。”
  那几人都抽了一口气。
  刘三接着说道:“……我有幸见过潘节度使,全不是像传闻当中一般肚满肠肥,残忍嗜杀的样子。节度使是个能人!咱们苏州军若是归他统领,定不会像现在一样……”
  说话之间屋里有人吆喝道:“找担架来,把人都抬出去,这屋里要‘消毒’!再去找几个空房!这屋人数太多,得匀出一半去!”
  说话之间已有人抬着板舆将病人往门外运,几个堆在门口的苏州兵散在一边,刘三说道:“我得去帮忙,郑兄,你就在这儿待着,等我忙完了再来和你说话。”
  刘三说着跟随梁山兵一起去抬那板舆,那几个苏州兵见了,也都跟着刘三一起去忙活。
  阮小五本在屋中指挥,此时也跟着伤员走了出来,呼吸了两口清新的空气,挑剔地撇撇嘴,“从没见过这样的,咱就是在杭州府的时候,那地方困难,草药都没了,营房也收拾得亮亮堂堂的,哪像这呀?好像赶上什么大灾了……”
  屋里的伤员一个个被抬出来,从别的营房里凑过来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围拢过来,梁山兵拿着石灰,酒精去营房里喷洒,那躺在板舆上的伤员看着久违的夕阳余晖,胸口急速起伏着,他问道:“援兵来了?你们,你们是哪儿的人?”
  抬着他的梁山兵把这人放在地上,说道:“我们是广德军潘节度使麾下,梁山来的,奉命来此保卫苏州府。”
  那人听了这话,眼里隐隐有泪,说道:“多谢梁山兄弟……”
  一旁的人听了却都面面相觑,小声嘀咕道:“梁山的……”
  “不就是潘邓领的兵,就是那个……”
  “广德军节度使?娘的,一伙儿广德军祸害咱们苏州府还不够?怎么还来!”
  梁山兵却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自己手头的事,他们被误解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前还要生气,自从被指挥使教育过后,也不再轻易生气,而是真切的找出问题结症,一步步解决了。
  果然他们其中许伙长冲着苏州兵喊道:“哪个兄弟去找伙房架锅!我们烧几锅热水,要给伤兵疗伤!”
  这话一出,苏州兵们嘀咕了一阵,有几人领头说道:“我们去找伙房!”
  说着一半的人跟着那几人走远,不一会儿几十个人扛着大锅,柴禾,担着水桶过来了,梁山兵又叫他们点火烧水,再用小锅熬了草药。
  一群人点了火把,掌了灯,一直忙活到后半夜,可算是把营里的伤兵都挨个看了一遍,又收拾了几间新营房把多出来伤兵放了进去,全都安置妥当了,梁山兵的伙房煮了几大锅热鱼汤,新蒸的大白炊饼热气腾腾,勾得人口水直流。
  郑大的腿也给人重新看过,他腿伤接近溃烂,人也发着低烧,医者叫人给他处理了伤口,又熬了药喝下去,叮嘱待会儿吃饭少喝汤多吃馍,因此郑大此时正拿了两个大炊饼狼吞虎咽。
  那些苏州兵跟着忙活了一晚上,自认也十分熟了,如今又喝了梁山兵热汤,吃了大白馍,更加亲厚,凑过来问道:“咱们朝廷又有救灾粮了?”
  许伙长摇摇头,“俺们从睦州带来的。”
  苏州兵各个唉声叹气,“许久没吃饱饭了,还以为是朝廷发粮了。”
  那个领头去伙房架锅的士兵悄声问道:“兄弟,你们潘节度使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伙长笑呵呵的:“俺们节度使是个好人,人也有气度。”
  旁边有人搭腔,“十分和善!”
  那人明显不信,嗦着碗里的菜叶子默不作声。
  许伙长还记得苏州兵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事,便问道:“节度使从没到苏州来过,你们怎么得知大人的事?从前都是在哪听过的?”
  几人对视一眼,一人小声问道:“我听人说潘邓将军所过之处将白莲教人屠杀殆尽,这是真的吗?”
  那梁山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听说过……我们梁山军遇到百姓多的时候,都先疏散百姓呢,就怕人多出事,怎么可能把人都杀了。”
  “节度使不是弑杀之人,怎么可能有这种传言?你这是从哪听说的?”
  那几个苏州军见他们神情竟然不像作假,纷纷回想,“好像是有人说潘将军所到之处百姓就不信白莲军了,因此料定他把白莲教徒都杀了!”
  梁山兵:“……”
  这都是什么事呀!
  许伙长说道:“……也不能说一个教徒都没了,只我们节度使大人掌管军政大事,叫百姓有饭吃,有活做,老百姓忙起来了,自然也就不费功夫信教了。那信白莲教的,都是没家底的,但凡有点余钱,不把费心力赚的钱填作供奉呢!”
  苏州兵都傻眼了,竟然是这么回事!怎么和传闻全然不一样?
  “那,那我听说潘将军所到之处,因着杀人过多要焚尸灭迹,每到一处大伙就烧个几天几夜,这是真的不?”
  梁山军更莫名其妙了,“我们与白莲军作战,总有那无辜百姓,受白莲教蒙骗,手无寸铁也要冲锋,多有死伤。人已死了,尸首堆在城中,彼时正值春夏,不及时处置怕引起疫病,节度使这才下令叫各地府尹或是耆老主持火葬,以祭拜亡魂。”
  苏州兵目瞪口呆,想要找出梁山军的缺漏,却见这些啃着炊饼的士兵各个一脸真挚,仿佛他们才是那听信谣言便人云亦云的恶人!
  一人不死心问道:“我听说潘将军粗鲁野蛮,膀大腰圆,未发迹之前是个屠夫,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是真的吗?”
  厢兵营空地上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震天笑声,“哈哈哈你听见他说什么了没?”
  “他说咱们节度使从前是个屠夫?哈哈哈。”
  苏州府兵不明所以,许伙长也乐不可支,“俺们节度使要是不拿人命当回事,能刚一进苏州城就命我等来救援伤兵?我们梁山军里面后勤可是和普通士兵一起训练的,就怕战场上少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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