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郑彪原一直随祖丞相管领睦州,却因宋军一路南下,睦州危急,而睦州府要得以保全,首要便是守好乌龙岭,便被方腊派去驻守乌龙岭。
  昨日夜晚,宋军奇袭乌龙岭,将他几营人马打得措手不及,情急之下郑魔君派人到睦州府求援。
  彼时已是深夜,虞侯官快马到了睦州府,进了城门当即便去找丞相祖士远。祖相听到郑彪有难,乌龙岭告急,当即披着衣服,光着脚就骑了快马往皇宫跑,欲要禀告圣上,派兵援救。
  可他到了宫门口却被拦下,守卫只说宫内新规,觐见圣上要先通报,而现在又是深夜时分,不许觐见,请丞相明日再来。
  祖士远心头火起,“滚你娘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说着就要强行闯入,此时却听一人喝道:“何人敢在宫门前无礼?”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黑夜之中转出一个身影,此人身形颀长,面若冠玉,手里拿着灯笼,皱着眉看着他们,这不正是那如今正得圣公恩宠的主仆二人,那被封了奉尉,掌管皇宫禁卫的云壁?
  祖士远一见此人,便想到其主人妖言惑上,心中嫌恶,说道:“我有重要军情要报,若是延误,耽误了圣公大事,尔等承担得起吗?速速放我进宫!”
  几个守卫看着云奉尉,云壁却不将祖相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缓缓说道:“再大的事能有圣公重要吗?如今圣公正在熟睡,我等职责便是守卫皇宫安危,不叫别人打搅,至于你说的什么急事……我等卑贱之人,自然不劳祖相告知。”
  祖士远怒喝:“生死关头,贱人毁了国祚!”
  燕青吃惊地看着祖相,“贵人折煞我等。”
  祖士远见这得志小人的嘴脸,扬起手中马鞭朝着面前人打去,燕青岂能让他如意?反手一拦,一个窝心脚将他踢翻在地,却不防被那鞭子扫过面颊,留下血痕来。祖士远摔在地上,双手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
  燕青吩咐道:“此人欲纵马闯宫,乃大不敬,将他看押,等待圣公吩咐。”
  宫门口的守卫有些犹豫,一人凑近他身边说道:“这毕竟是丞相……”
  燕青斩钉截铁道:“此乃皇宫新规,尔等只按规办事,有何可怕?”
  那守卫内心嘀咕,谁不知那新规定是国师制定的?这八成是新来的国师和这旧臣斗法呢,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若真把丞相关押了,到时候怪罪下来,没准就要怪罪到他们头上,真真是里外不是人!
  那几个守卫对视一眼,把丞相搀扶起来,却不敢真将他关押,只送到府衙之内,叫大夫好生诊治。祖相都多大年纪了?这一脚踹的可别留下病根!
  祖士远禀报军情,却没想到自己堂堂丞相,却被个守卫阻拦,心中大恨,被那大夫看了两看,挥开众人,又独自去了皇宫门口,不顾那几个守卫劝阻,只在宫门口静坐,等待方腊起身,他今天非要要个说法不可!
  这一等就是直到天亮,街上百姓人来人往,都忍不住侧目,祖相一身白衣,固执地待在宫门口不肯离去,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
  睦州城外探看周边地形的斥候兵已经回归,张清放下镜筒,说道:“叫弓箭手准备,叫城门!”
  众人一听,这八成是要强攻睦州城了!都跃跃欲试,“格老子的,老子忍他们一路了!没哪回仗是咱们先打的,都是他们白莲军挑事,这回咱就攻城,会一会他这方腊反贼!”
  梁山军大军压境,张清也依照潘节度使指令,先文后武,自叫弓箭手给城中发了信函。
  上有林崟岌所书讨方腊檄文,刻成版印了几百份。
  上言“方腊者,本微贱之徒,无尺寸之功,无德无能,却心怀叵测,妄图窃据一方,其以妖言惑众,使良民失其本,弃耕桑而从乱,弃孝悌而为贼。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沃野千顷,尽成焦土,室宇万间,悉作废墟,百姓流离,哀鸿遍野。此等行径岂是人之所为?实乃禽兽不如!
  方腊伪廷,蛇鼠一窝,主昏丧良,臣下无德。左相娄氏,村塾童师尔,识字未精,师者罔顾忠良;执教悖义,心中必藏奸宄;右相祖氏,土里刨食尔,狡滑凶残,邪僻蛇蝎之心;夺媳为妻,父子聚麀罔伦。大将邓元觉,嗜啖人肉,凶残至极;太子方天定,屠戮黎庶,暴虐无道。此一门豺狼,残害忠良,杀人如麻,罪恶滔天,实乃人神共愤,的确天地难容!
  四方豪杰,有识之士,当明辨是非,同助王师剿灭逆贼。逆贼方腊乃国之大蠹,民之巨害。助纣为虐者同罪;归顺王师者有功。檄文到日,逆贼当知天命,勿谓言之不预也!”
  箭雨射进城中,哗啦啦落了一地,城中百姓皆心中慌乱,不知如何是好,信众拿了一支箭送到暂作睦州府太守的右相祖士远处。
  祖士远此时正在宫门外等待,拆开看了之后气息不稳,“造谣……这,这都是造谣!”
  说着咳了个天昏地暗,捂住心口站立不稳,旁边家人连忙搀扶着,直呼,“相公挺住!莫要动气!”
  祖士远强撑着起来,两手狠抓,几下把此文撕个粉碎,挥了袖子又是硬闯宫门,要进宫去找圣公方腊。
  *
  自从周逸来到了方腊朝廷,方腊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什么才算是做皇帝?有良田千顷,豪宅林立?有妻妾如云,兵士上万?这些都是要领,其中关键的是要有这懂得礼仪的人把他当做皇帝来对待!
  周逸自作了国师之后,进出礼仪周全,不光他自己对方腊毕恭毕敬,见这朝廷实在没个朝廷样子,又整改了入朝规矩。
  此时方腊小朝廷虽并没多少官员,还都是方腊和丞相胡乱封的官,但是官既然封了,大臣们也该按照品级高低依次入朝。品级高的大臣先行,品级低的随后。
  在朝堂上,诸位大臣兼白莲教首领也要分班站立,文官在东,武官在西,秩序井然,队伍不能七拐八拐,不得喧哗,也不能胡乱接方腊皇帝的话茬!
  大臣若要觐见皇帝,需提前通报,按照规定的时间和程序进皇宫。觐见时,要遵守宫中的礼仪,不得在宫中随意乱逛,不能随意带自己熟人来参观皇宫!也不能去后宫附近觊觎妃嫔!觐见结束后,要按照原路退出,不得在宫中逗留。
  周逸替方腊制定了种种宫中规定,见皇帝每日出行单薄,还为他配备了仪仗。
  方腊这些日子在宫中只觉得一天变一个样,这周逸先生真是个能人,简直把他之前的僚属衬托得像个草台班子一样!
  是以方腊每日里不是在朝堂议事,就是和周逸论道。这日又是谈道法到深夜,方腊叫国师留宿宫中。第二日清晨两人依旧在御花园中吃早饭,却见祖士远脚步匆匆跑到前来,后面有几个守卫追赶,见了二人便说道:“大事不好了!”
  方腊皱了皱眉头,这右相真是年老力衰了,周国师再三说了到宫中要行礼,他就是记不住。
  祖士远此时已不能再管其他,急切说道:“宋兵昨晚从小路过乌龙岭,杀了郑彪,现已到睦州城下,正在叫城门,还发了数不清的檄文!”
  “啊?”方腊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行礼了,惊骇之下说道:“他们怎么会到城下?咱们乌龙岭守军呢?”
  “昨日夜里收到战报,言宋军已达乌龙岭,此地甚急,乞圣公早发兵救应,迟延必会失陷,连累睦州!”
  方腊气道:“那怎么今早才报!”
  祖士远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当时正值黑夜,宫门落锁,臣进不来宫中,欲要闯宫,却被守卫训斥,直言再再此要地胡搅蛮缠,便不再客气,还被那姓云的都尉强硬阻拦!”
  如那云都尉不就是这周逸带来的人吗?
  祖士远心中憋着火,看向周逸,方腊也看向周逸。
  第174章 兵临城下
  祖士远吼道:“昨日晚上,你那仆从阻拦我入宫,还将我踢伤,是何道理!他不过一介奉尉,七品小官,哪里来的凭靠,又是谁给他的胆子,来阻拦我堂堂丞相!”
  祖士远可算见了方腊,欲把这一晚的不公好好说道一番,叫圣公评评理,“……郑将军求援,本来昨晚就该禀报,却被你那贱仆所拦,致使情报延误!郑将军本该获救,如今八成是惨死敌手,可怜将军为圣公肝脑涂地,如今却落得个无兵援救,惨死乌龙岭的下场,你那贱仆该当何罪!”
  祖士远咄咄逼人,周逸却没有半点慌张,依旧气定神闲,手指掐算,沉思片刻,而后开怀大笑,“陛下不必心急,相公也不必惊慌……”
  他缓缓起身,踱步到亭子边上,遥望天空,“他们只是一时之运,天命在我!何必自乱阵脚?”
  周逸转身,对方腊说道:“不瞒陛下,早在郑将军去乌龙岭之时,我在家中便卜卦算过吉凶。其卦象为震为雷,一阳初动,想必此人有建功立业之能,势如初生之阳。然而,卦中变卦为地雷复,一阳爻生于五阴爻之下,实乃不吉之兆。此卦象阴晴难定,我亦不知是否预示陛下大业因郑彪此行有倾覆之危,因此迟迟不敢言,今日却知到底为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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