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皇帝御笔亲书,任潘邓为东平府尹,可调济州,郓州两州兵力,彼二州须联合抗匪,不得延误。
这样的任命不符合标准程序,但是皇帝都下了亲笔,陈文昭眼看又是太师之才,考课院便与人方便,写了任命文书。
“说起来潘邓此人既没有考过科举,也没有什么家世,只一介小民,真是得了一个好老师,又得了皇帝青眼,才能如此一步登天。”
考课院几人闲聊,“……竟然下放做了知府,我家亲戚二哥,在外多年,三年又三年,考课又考课,年近五十,至今也才是通判。”
“谁叫他出使有功,此任还只是外放,若是留在京城,有个相公老师,又得皇帝看重,更是前途无量。”
“做什么想不开去外放府尹呢。”
几人啧啧感叹,文书写好,盖下大印。
*
潘邓当天出宫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去东平。
呼延庆得知此事特地前来找他,说道:“我有一族人名呼延灼,去年在我出使之时,前去梁山剿匪,被梁山劝降,如今上山当了反贼,潘大人便当时看在以往情分,且请照看族孙!”
潘邓紧忙将他扶起,“呼延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当时你我二人出使之事历历在目,不曾忘记,呼延兄弟是忠义勇敢之人,族孙必定也有忠义气节,只是被那梁山扣下,借其名行苟且之事罢了。待我扫平梁山,必将族孙解救,放还归家。”
呼延庆顿时红了眼眶,“潘兄弟此情我记下了,大恩必定报还!”
送走了呼延庆,潘邓又叫来李三娘叮嘱,“我不在东京时,细心照看产业,不必担忧东平之事,我明日便启程,届时有什么状况必定会告知你。”
李三娘点点头,叮嘱道:“东家千万保重。”
第92章 离开京师
在开封府的最后一个晚上,潘邓去了师叔家里。
徐观知道他忧心东平府,劝慰他安下心来,“那山贼已放出话去不伤百姓,可见是做事留一线之人,你能诏安便把他们诏安了,不须沾染兵事。”
潘邓凑过去抱着他的腰,一直烦躁忧虑的心在徐观身边感到一丝宁静。
徐观由他抱着,心里也不舍,一边担忧,一边又不舍,此去不止剿匪,是要留在东平做府尹,三年才任满,要有多少日不见?徐观摸着他的发顶,说道:“此去不知何时能再见。”
等到再见之时,你还能否记得今日的情谊?
潘邓见他忧愁,抬起头来看他,轻声叫道:“观哥儿……”
徐观听他叫自己,低下头来要吻,动作一半停住了,叹自己和潘邓在一起久了,竟然听到他这么叫,就下意识的要吻他。
潘邓把他脖颈微微下压,亲吻上去。
此间两有情人在此痴缠,潘邓喘着气说道:“观哥儿,我的伤早好了……”
徐观轻轻摸向他腰间伤口,此处有疤痕,但是肌肤已经恢复柔韧,潘邓又去解怀中人的腰带。
徐观抿抿嘴,把登徒子的手拿开了。
潘邓迷惑地看着他,徐观和小爱人在一起时几乎不懂得什么是拒绝,此事倒是很坚定,“等你回来的。”
潘邓说道:“在路上说的是‘等回京师的’。”
徐观又沉默了,抱着他亲了几下,就是不松口,潘邓也不强求,两人亲热的躺在一起睡了,第二天一早醒来潘邓欲走,徐观揽着他,说道:“潘哥儿,此行保重。”
潘邓被他手臂拦住,又倒在他怀里,拱着他说道:“我还没走呢,就开始想念师叔了,等我到了东平就给师叔写信。”
徐观昨晚因离别生出的愁绪就那样淡了,心里又甜蜜起来,喜欢得紧,心里想让他小脸蛋再拱几下,嘴上又不好意思说,依依不舍地分别。
潘邓离了淡香的小屋子,只觉得神清气爽,走出徐宅门口,却见有辆马车停在门前,陈老师正掀开帘子看他呢。
潘邓“!”
他心里咯噔一下,谁能想到被当场抓获,犹豫一番还是朝马车走去了。
“磨蹭什么,赶紧上来!”陈文昭看着学生上了马车,说道:“大早上的去你师叔家作甚!叫我一通好找!官家召见,进宫去。”
潘邓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坐老师的马车进了宫。
赵佶正在画画,见人来了,放下手中笔,叫小黄门拿了一盘黄金,并着一个卷轴,说道:“爱卿此去路远,这些盘缠送你路上使用,再赠《千字文》一卷,望尔牧守一方,不忘京师,亦宜专心向学,读圣贤之书,三年归来,有所进益。”
潘邓收了皇帝所赠礼物,打开一看,只见其中内文笔迹劲瘦,结构疏朗,转折露锋,飘忽快捷,此正是瘦金体,皇帝御笔亲书《千字文》!
潘邓面有惊叹,“臣往日只听说过,今日才得见陛下手记。”这瘦金真迹,妥妥的珍稀藏品呀!
他满面动容,连忙拜谢君恩,“多谢陛下赐下墨宝,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赵佶面有自得,点点头说道:“你去外历练一番也好,做了地方官也算有了实绩了,三年之后再归京陪你老师吧。”
潘邓与皇帝拜别,回到家收拾行装,王婆内心不舍,但也知道不能耽误干儿办正事,叮嘱道一定要平安。
潘邓说道:“此时局势不稳,干娘暂在东京稍待。待到稳定之后,便接干娘回东平府与我同住,干娘保重自身,多添饭食。”
王婆给他理了理衣裳,说道:“不必惦记我,你去北狄之地的时候,小郓哥两地跑,来了东京就住家里。那李三娘也总来看我,陈大人家人也时不时登门,还有个姓范的老管事,说是你师叔家人,隔三差五来送些吃食布匹,听说咱们家没下人,便叫个小哥时不时来给我洒扫庭院,你就安心去吧,我这凡事都能支应。”
潘邓这才知道,老师和师叔私下也照顾他许多,内心感慨,与王干娘道别之后,和小郓哥一起出了开封府,一路东行。
因着急赶路,两人并未驾马车,而是两匹快马,并驾齐驱。
潘邓穿了在路上行动方便的紧身衣裳,又带了斗笠防正午毒辣日光,与小郓哥二人带了盘缠干粮,就上了路。
今早入宫之前,老师在马车里给了他一个锦囊,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马车咯吱悠悠,陈文昭对学生说道:“我年轻之时跟着范大人读书,读的是圣贤之书,习的是仁宗朝的士风,学的是以天下为己任。如今不惑之年,时局大变,神宗皇帝之后,熙丰变法,元祐更化,哲宗绍述,向后垂帘,崇宁禁党,旧党打击新党,新党扳倒旧党,新旧党派不断倾轧,政局反复,两党不死不休,再不可调和……”
陈文昭叹道:“如今士风败坏,没有汲汲营营的本领,就进不了官场,做不了高官,许多士大夫悲观失望,隐逸归家,不再入世。我的众位同年,再加上师父的友人,莫不如此。”
“我却是个心有报国之志的人,奈何在这官场之上政局不稳,荣辱难定,大起大落瞬息之变,即便是心有大志,意志坚决之人,却也难免受磋磨……但我不会变成蔡太师一般人物,因我不忘初心,恩师所教,片刻不敢忘记……”
“当年在东平见你,便觉得你是心系天下之人,虽没读过书,却性情坚忍,心怀悲悯,又有干才,远胜过达夫,得初之流,如今你已有官身,也该是时候离开老师外出历练,只是官场权势迷人眼,千万切记,莫忘初心。”
他将一个锦囊放在了潘邓手中,“此物伴我多年,如今交于你手。若有迷茫之时,便拆开来看。”
潘邓在郊外官道上驰骋,耳边还回荡着恩师的叮嘱,“你在外好好历练,梁山之事诏安为主,任上凡事莫要独断,多与同僚商议,多多写信,待到几年之后,朝堂稳定,老师再把你迁回京来,到那时你我师生二人再叙。”
到了正午,他和小郓哥两个在路边歇脚,一边啃着干粮,潘邓拆开了那个锦囊,只见里面有一张纸条,拆开来看,是从未见过的字迹,苍劲有力。
上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
潘邓抬头望向官道,青草茵茵,前路漫漫,离开师父,前程还需他自己走过。
第93章 济州见太守
快马四五日,潘邓和小郓哥到了济州城境内,此时的济州太守正是张叔夜,是在历史上真正打败了宋江的狠人。
不过这里是水浒平行时空,潘邓有心与名人相谈,却又实在担忧东平府,便拿了皇帝给的手诏,匆匆面见张府尹,请求调兵。
张叔夜见了潘邓,两人对面行礼,潘邓近看名人,只见此人已是知天命之年,皮肤黝黑,脸上皱纹颇多,须发间已有少量银丝,可人却神采奕奕,穿红袍,戴幞头,身披银披风,大步走来,颇有豪迈之感。
潘邓言明借兵,张叔夜开口说道:“东平府破,我等在济州府中也担忧,只是济州也在梁山脚下,因此不敢出兵援助,这几日都派了兵卒四处查看,原以为还得再过些时日才有新尹上任,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我这竟没接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