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89节
今日却有些不同。
隔壁的曹大娘与她打了招呼,又拉着她说了几句话,禾衣听得稀里糊涂的,只听她道:“……你这样温良俊俏的儿郎,怎亲事上不好好挑拣一番,竟是娶了雌虎过门,日子不好过吧?是否她在家中经常打你骂你,才惹得你与长兄远离家乡逃来了此处?哎,人家大舅子都找上门来了,可如何是好!回去怕不是要挨一顿揍呢!听说那大舅子瞧着气度不一般,你莫要与人硬碰硬,认一句错,少挨一顿揍也好,咱们虞城也有几个凶婆娘,厉害时可打得夫郎腿都断了呢!”
说罢,曹大娘就用怜爱的目光看着禾衣。
却原来今早上去禾衣家中的红娘是虞城顶顶有名的,她那嘴最是能说,从禾衣家出来又去了隔壁李齐光那儿,被婉拒过后,心里生了恼,要知晓她在虞城牵线十有九成,难得这般碰壁的,便遇到人就添油加醋说这何家兄弟的事。
一上午这么一传,周围便都知道何二郎比何大郎还早娶妻是因着生得实在俊美,偏还娶了个雌虎,在家中过不下去便跟着兄长离家出走。
禾衣听得迷糊,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曹大娘便将早上王媒婆带两个俏闺女去他家提亲,遇上他大舅子,他大舅子如何如何说的多解释了一番,说完,她的眼神更怜爱了。
禾衣面红耳赤,张张嘴却不知如何否认,只含糊着说了几句便道了别往家回。
曹大娘见她默认,又叹了口气,瞧着禾衣离开的背影有几分局促时又忍不住想,还好他儿生得一般,遇不上这等可怜之事啊!
等走远了几步,麦黄小声说:“五爷怎这样胡说八道呢!”她家娘子才没有什么雌虎,只有一条可怕又漂亮的毒蛇呢!
禾衣没搭理麦黄,回到家中,一片寂静,她吩咐麦黄将菜拿去厨房,自己则提着买来的玉料回了屋中。
一进屋,她一眼瞧见坐在屋中间的赵霁云,他似是盛装打扮过,穿着身青色宽袖大袍,半挽着头发,面前放着一只琴案,案上则摆着一只古琴,十足风雅。
但屋子狭小,高大颀长的郎君即便坐在那儿也显得几分局促。赵霁云抬头,因着受伤,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见了禾衣却笑,温柔轻语:“今日天好,适宜弹琴,我给你弹一曲,你想听什么?”
禾衣:“……”她在门口僵住了一会儿,也不问琴哪里来的,缓慢走进来,将玉料放下,然后看向赵霁云,如实道:“我从没听过人弹琴,也不知有什么曲子,你随意弹。”
赵霁云便温柔一笑,请禾衣入座。
禾衣看到琴案对面还摆了一张椅子,迟疑着坐过去。
赵霁云看她一眼,垂头,先随意拨弄了一下琴弦,试了一下音,下一瞬,悠扬琴声响起。
世族郎君自小便由诸位先生教导琴棋书画,即便是定远侯府也不例外,赵霁云学什么都快,琴技是上京公子里出了名的好,只甚少在人前弹奏,他若弹琴,必是受人追捧。
禾衣不懂曲,只觉得动人美妙,但许是昨夜里没睡好,听到一半,困顿来袭,昏昏欲睡,她强撑着坐在那儿。
李齐光今日从早上起便失了所有力气,当赵霁云说出那颗药的珍贵时,他便知晓,他与禾衣彻底回不到过去了。赵霁云算无遗策,当那一日他将他带回家中令他见到禾衣的那一瞬起,他就掉进了他的陷阱里,再也爬不起来。
是以,早上回到家中后,浑浑噩噩间只翻开书本拼了命地读,试图以此忘记诸多事。
此时隔壁悠扬琴声响起,他怔了一下,抬起头听了会儿,半晌后,听懂这曲中意,便垂下头,黯然失色,竭力摒除杂念,翻开下一页书。只却再也集中不了心神,他可没忘记赵霁云还有与公主的婚约。
李齐光难免为禾衣忧愁,可他知道,她向来有主意,当年自愿为他冲喜,如今若是真爱慕赵霁云……是否也会做出惊人之举?
思索间,隔壁的琴声已经止歇。
赵霁云唇角噙着笑抬头,却见禾衣坐在椅中昏昏欲睡,他笑意一顿,头一次对自己的琴技产生迟疑,低声:“不好听?”
禾衣猛然惊醒,低头抚了一下颊侧的碎发,他这是对牛弹琴,她不过是普通小城女郎,自小没接触过那些高雅的东西,哪里听得懂什么曲?
她再抬头时,坦然对上他的目光,声音轻柔:“好听,但我听不懂。”
赵霁云便一僵,垂目摸了摸琴,很快又微笑:“那你想玩什么?我如今腿脚不便,不能带你出游,只好在家中玩乐一番。”说到这,他又捶了捶自己的腿,一副虚弱模样。
禾衣便轻声:“下午我要在家中雕琢玉石,你受伤了,就躺着养伤吧。”
赵霁云:“……”他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下意识便要拒绝,好半晌后,垂目敛首,空落落地哦了一声。
中午用过饭,禾衣便坐在案前开始雕琢玉料。
赵霁云躺在几步外的床上,皱紧了眉望着禾衣背影,想开口叫她,让她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却又担心她会生恼,如此几番情绪交织,他的神色便有几分沉郁。
正常男女……该死的正常男女。
赵霁云的心情一直沉郁到入夜后,禾衣终于放下那该死的刻刀,却对他道:“麦黄已经将隔壁屋子收拾了一遍,我扶你去那儿睡。”
是了,就算是上京,女郎们夜里私会完郎君,也会在宵禁前赶回家中,自是各睡各的。
赵霁云垂下眼睫,喃声:“好,正常男女。”
禾衣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偏头看去,赵霁云却坐在床沿,低头揉了揉双腿,温声:“那你扶我过去,我走不动路。”
等禾衣一过来,赵霁云搭上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慢吞吞往外走,到了隔壁屋子,在床沿坐下。
勤快的麦黄早就将热水打好放在屋中,赵霁云如今这般自然不便浸水沐浴,只能擦洗一番。禾衣本以为他会缠着她为他擦洗换药,却没想到郎君倚靠在床头,温柔一笑,“我自己来就是,明日见。”
禾衣松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待她沐浴过后躺在床上,回想这一日,心想,如此正常的男女相处,赵霁云该很快觉得失去了兴致,她不懂他的琴,他也不习惯她的乏味。
夜色下,禾衣眼睫轻颤两下,闭上了眼。
如此平静无波地过了三日。
第四日的晚上,禾衣如常沐浴过后晾干了头发,便低着头往床边去,一到那儿,就僵住了身形,她盯着放下的床帐看了会儿,久久未动。
床帐里的人却轻笑一声,伸出只手,拉住禾衣衣角,用力往里一拽。
第169章 “我……我难道不爱你吗?”
禾衣一下跌了进去,被郎君强有力的手臂一揽,整个人就坐到了他怀里。
床帐里光线昏暗,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稳住身形后抬头就要说话,眼睛上却被蒙上了丝缎发带,彻底遮住了视线,她一下紧张起来,伸手就要拽掉,郎君温热的身体却贴紧了过来,他捉住她两只手,在她耳边柔声道:“宝儿,今日做不正常的男女,行不行?我让你欢愉,就像之前那次……”
后半句,他说得越发轻了,禾衣却忍不住随着他说的话,想起他的长发如海藻一般在她腹部扫过的痒意。
她瞬间气血上涌,“不行!”她涨红着脸,谅解他是伤患,试图与他讲道理,“你如今身上还有伤!”
赵霁云在禾衣脸上亲了亲,声音温柔:“那你觉得这伤要养多久才行呢?”
禾衣挣扎间碰到了什么,面红耳赤,不敢乱动,轻颤着声:“自是养精蓄锐,待气血丰盈后再说,应当要调理至少……半年,你别不信我的话,我照顾李齐光已有经验。”
听到李齐光这个名字,赵霁云动作一顿,黑暗里脸色阴翳了下来,他睁开眼,眼底是流动的火,语气却轻柔,“李齐光可不是正常男子。”
禾衣反驳不了他这话,只双手撑在他胸前,她许久没有大锤凿玉过了,有些担心玉开裂得厉害。
她低垂了眼睫,正要再劝劝赵霁云,却听他在她耳边喃声:“我试过了,做不了你口中的正常男女。”
禾衣咬了咬唇,她早就想过,依着赵霁云的霸道与占有欲,正常男女间的相处他坚持不下来,可没想过竟是这样快,她想了想,“那……”
“因为我赵霁云不是正常男子,而你陶禾衣,也不是正常女子。”赵霁云声音低沉,在床帐内却如同雷声轰鸣般在禾衣耳畔炸开。
她怔了一下,断然否认:“你在胡说什么?我自是正常女子!”
赵霁云却又软了声音,温柔说:“有哪个正常女郎选定了一个病秧子便不惜后半辈子的幸福冲喜也要嫁给他?有哪个正常女郎会为了一个注定早死的人把自己卖了?有哪个正常女郎会因为交易把自己圈在恶霸身边从没生出过逃跑之意?”
禾衣见他又提起这些,便拧紧了眉,涨红了脸道:“因我爱李齐光,我自愿的。”
赵霁云抱紧了她,把脸埋在她脖颈里,喃声:“瞧,宝儿,你的爱如此偏执,我在正常的三天里,想了三天不正常的事情,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禾衣被赵霁云这般诡异的话镇住了,半天没吭声,只呼吸急促,她茫然又想否认,可竟是说不出半个否认的理由来。
赵霁云却轻轻笑着,“你不问我明白了何事?”
女郎的声音在夜色下轻柔又迷茫,“是何事呢?”
赵霁云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瓣,“我霸道卑劣,你偏执倔强,我们才是天生一对。”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带着点蛊惑,“我们只是相遇晚了一些……如果你小时救你的那个人是我呢?”
禾衣还未从这话里回过神来,已经被赵霁云拉着倒在被褥中,他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脖颈里,修长的手指挑开了她的衣带,她什么都看不清,可身体却仿佛更敏感了一些,她想要推拒,可身体尝过此事的滋味,迷蒙间,她意识不清,手也仿佛失去力气,推动不了心口的脑袋。
她觉得赵霁云说的话不对,可她此时混乱的脑子竟是说不出哪里不对。
禾衣沉迷在郎君温柔耐心的触碰里,肌肤像是温凉的水落入了滚烫的火里,瞬时沸腾起来,她呼吸急促,渐渐闭上了眼睛。
可有一瞬,她又想起了李齐光。
她茫然地回到了小时的那处黑暗的没有光的巷子里,她将要被拐子带走,从此离开徐州城,成为颠沛流离贩卖皮肉的苦命女郎,她害怕惶恐,希望那时有个人能来救救她,她挣扎着,以为自己自小力气比旁的女郎大就有逃离的机会,可她年纪那般小,哪里比得过成年男子?
李齐光便在她满心的希冀里出现了,他拉了她一把,将她拽出了那黑暗的巷子里。
重新站在街上,街上铺子里挂着的灯笼,当浅黄色的光重新落在自己身上时,十一岁的她仰头看到了苍白瘦弱的少年,懵懵懂懂间看到了光。
是李齐光救了她,李齐光便是那时落在她身上的一束光。
可若是换个人呢?
禾衣茫然不解,脑海里穿着白袍的少年渐渐变了个模样,更温润俊美,他的桃花眼笑起来时眼尾上挑着,他更高大一些,脸色明润,不是那般的苍白泛青。
她也会那样……那样爱赵霁云吗?
“陶禾衣……”赵霁云的吻落在她脖颈里,禾衣下意识仰起头,天气闷热,头发粘腻在身体上,他的,她的,交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不对……禾衣陷入迷乱的脑子里却觉得哪里不对,她的手搂着赵霁云的背,指尖无意识地用力,他吃了痛闷哼一声,却又笑。
不对!
禾衣脑子里瞬间清醒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用力一腿,腿用力一踹,赵霁云毫无防备,整个人往床下摔去。
温文尔雅的郎君长发凌乱,腰上的伤口似乎又渗出了些血,他懵了许久,抬头看向禾衣,露出一张俊美又失落委屈的脸,他声音沙哑,“你踹我……正常女郎不会踹情郎。”
禾衣将眼睛上的发带拉了下来,她的脸上汗湿一片,带着春意的红,可目光盈盈,神智清楚,她看着赵霁云,轻声:“你说的不对。”
赵霁云脸上脆弱伤感的神色收敛了几分,他没有立时站起来,而是低声问:“哪里不对呢?”
“二郎他爱我。”禾衣声音也很低,只说了这一句,只这一句便已是足够。
或许旁人会认为李齐光病弱无用,对自己也无甚好的,又能有多少爱意?可她知道他爱她,他总是——
尊重她的。
她能够在家里继续雕琢玉石,是李齐光支持的,家中有事,他会与她相商。
赵霁云手撑在床上重新翻身上去,一把将她扯入怀里,他呼吸急促起来,脸上染上红晕,禾衣想要挣扎,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他有几分气急败坏,“我……我难道不爱你吗?”
禾衣怔了一下,奇怪地抬头看向赵霁云。
第170章 “气量怎这般小呢?”
赵霁云嘶吼着说完这句话后,便别开了脸,整张脸都涨红了,前所未有的羞赧上涌,却也是前所未有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