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18节

  “嫂夫人,今日正好窦兄得闲,我与他寒暄几句。”赵霁云偏头看她,看起来心情颇好,与她说话时声音很轻。
  这话解了禾衣燃眉之急,她没看他,顺着他这话便福了福身,道:“奴家告退。”
  从那会客的堂屋出来,麦黄松了一大口气,偷偷瞧着在前面领路的金书,模仿她走路,结果学了个四不像,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了去,还是禾衣伸手搀住了她。
  麦黄便十分羞愧,禾衣却不生气,浅笑着点了点她额头。
  金书余光瞥见主仆两这番动作,心中又是一阵鄙夷,只觉得主不似主,仆不似仆,极其没规矩,果真是乡野妇人,除了一张脸与莹白如玉的肌肤,便无可拿得出手的了。
  盼五爷早日腻味了去,否则这妇人跟在五爷身边岂不是拉低了五爷的品味?
  到了含玉院,禾衣便径直去了那摆放了翠山的厢房,先前她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一座翡翠山夺去,没有去看四周的摆设,如今再进来,才是看到这间屋子陈设简单,窗边是一张软榻,上面铺陈着柔软皮毛,可供人疲累时休憩,而在另一侧则是一张大桌案,上边摆放着笔墨纸砚并一些图册。
  除此之外,便是墙角摆放着的盆栽,以及一整面空着的博物架。
  极简单的一间屋子,却十分合了禾衣心意。
  “五爷嘱咐过,娘子平时雕琢的玉石摆件可陈列在博物架上。”金书平和恭敬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这屋里的东西,娘子可还需要别的?”
  陶禾衣已经决定了接下来要如何做,便处事泰然了,唇角是浅浅的笑,轻声说:“这样便很好了。”
  说罢,她让麦黄将提着的她用惯了的工具放到桌案上去。
  禾衣本想着接下来就要展开那幅八仙过海的画细细摩挲品味,领悟画中意境,再是绘制雕琢草稿,却没想到金书又开口道:“娘子,还请移步一观院中正房。”
  侍女声音恭肃,但在此时此刻,平民出身的禾衣反应迟钝地察觉出了一丝傲慢,那傲慢藏得深,她回头看金书时,只觉得她容貌姣好,态度柔和,神情都是那样恭敬,可偏偏她说的话,让禾衣觉得有些不妥,仿佛……是非要她放下如今手头的事听了她的安排先去看正房摆设一般。
  可禾衣又指摘不出对方什么,她很快也摒除了心底这一缕不适的感觉,横竖不过是个侍女罢了,对她如何态度又有什么要紧呢?
  既已经决定要在赵家留宿熬夜赶着雕琢玉山,那便是要在这做一个月的外客,禾衣自觉要客气一些,心胸宽广一些,她并不斤斤计较,让无关紧要之人影响了自己心情,只柔声点头:“好。”
  只是禾衣自觉自己是为琢玉而来,夜宿也是才刚心中做下的决定,金书却是以为禾衣抛却家中丈夫婆母寻了个理由来此与自家五爷苟且,心中鄙薄难以藏掩。
  金书带禾衣去了正房。
  推开正房门,禾衣粗粗往里打量一眼,第一眼便觉得屋内陈设雅致简单,窗帘床帐的颜色都素雅清新,很是合了她的口味,与她家中喜好很是相似。
  她不由感慨世族豢养的侍女果真是体贴且品味高绝,只是在她看来,都不需要给她布置这么一间卧房,她睡厢房那间小榻就已是足够。
  禾衣没有进去,偏头对金书客气道:“布置极好,多谢你费心。”她自是以为这屋中摆设是金书花心思的。
  金书对于她如此平淡的神色再次心生不满,她不信面前这妇人不知这屋中尽是五爷亲手布置,只觉得她对五爷之心虚假至极,在五爷看不到的地方冷淡不在意,实在辜负了五爷对她的一片心意!
  她却是不能忍旁人这般辜负五爷,忍不住道:“娘子不进去看一看吗?”
  禾衣柔柔地道:“便不进去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金书抿了抿唇,低下了头,将面上浮起的不满压住,也柔声说:“奴婢就在这院里,娘子有何需要便唤奴婢,饭食奴婢会送来。”
  禾衣再次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带着麦黄快步回了厢房。
  到了厢房,现下里没有旁人了,麦黄才是长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一直绷紧的身体,忍不住问禾衣:“娘子,咱们是要住在这儿吗?”
  禾衣正伸手摩挲着那一整块的没有瑕疵的玉山,一边展开那幅画看,心里盘算着如何雕琢才能最大程度不浪费玉料,她漫不经心点头:“嗯,否则一月来不及。”
  麦黄立即拧紧了眉,担忧道:“可……周大娘会同意吗?”
  禾衣在翡翠山上比划着,听了这话道:“会的。”
  她声音平和沉静,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麦黄知道自家娘子便是这样的人,决定了的事便会稳稳当当去做,让人瞧着便心生安宁,她再不多问,知道娘子定然心中有主意。
  快中午的时候,钱娘子才又过来含玉院这边,命人端来了饭食,又是陪着禾衣坐了会儿,见那张书案上堆满了画稿,知她忙于雕琢,也没耽误她太久时间,只仿佛不经意间说道:“表叔祖父与窦千户谈了会儿事后便出了门,说是晚上有应酬,会回来得晚,也不知会不会喝酒,表叔祖父既喝了酒定会头痛难忍,胃中不适,需得人照料啊。”
  禾衣听了这话,心想,钱娘子的机会怕不是来了?
  虽然无法苟同这般成了婚还要在外找寻情人的行径,但她还是抿唇一笑,很是心照不宣地抬头和钱娘子对视一眼,眼底难得有些戏谑的笑意,柔声道:“正是呢!”
  第35章 赵霁云醉酒后要她来
  钱娘子自认为禾衣已经瞬间领悟了她的言外之意,今晚将把握机会照顾赵五爷。
  陶禾衣也认为自己瞬间明白了钱娘子含羞带怯忍不住想要与人倾诉那即将偷情成功的隐秘快乐心情。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所想南辕北辙,但都最后化为殊途同归的一声笑,各自捧了茶杯低头抿一口茶。
  钱娘子喝了口温茶后,自觉自己活干得不错,又主动说道:“陶娘子今日就要在这儿住下了,可是要遣人回李家说一声?”
  禾衣一听,抬起头来,恬静婉约的脸上露出丝古怪来,她心里决定要住在这里熬夜赶工,但这话却还没来得及与赵霁云明说,自然旁的人也不该知晓的。
  而且,她今日并不打算住下来,她今日打算回李家一趟,取了自己换洗衣物过来,并与婆母告知一声,理由她也已是想好了,便说寺庙要日夜祈福最佳,事关李齐光,婆母不会阻拦。
  禾衣掩下心头古怪,轻声与钱娘子说:“窦千户给的图样十分繁复,那整块翡翠名贵无比,我不敢掉以轻心,故此这一月内晚上也会留在赵家雕琢。”这是解释住下的原因,不是想住在这里,而是事出有因,她又接着道,“今日我会回家一趟,与婆母解释一番,也要取些换洗衣服过来。”
  钱娘子听罢,直接忽略前半句,至于后半句,她心道既住在这里,赵五爷必是备好了衣衫,哪里需要禾衣再回去拿衣服?而且今晚怎么能让陶禾衣走呢?
  她稍稍一想,心里有了主意,脸上露出个愧疚懊恼的神色,拉着禾衣的手低着声儿道:“陶娘子,我得和你说声对不住,说来想是我自作主张了。”
  她顿了顿,才是继续说道,“表叔祖父先前吩咐我挑选一性子老实温厚善于照顾人的侍女送去李家照顾你婆母,我便挑了人送去了,顺带的,还让人传话,说是的你接下来一个月都要回不了家,怕她没人照顾。”
  禾衣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出,一下神色呆住了,她几乎可以想象婆母听到这番话的神色,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呼吸都顿了顿。
  钱娘子忙又补充了句,“当然,我听说李二爷身子骨不大好,我便想着说你一个成了亲的妇人在我表叔祖父这儿住着不太好听,虽说是为了方便雕琢玉石而已,于是我便让那丫鬟告诉你婆母,你是去山上寺庙里为李二爷祈福去了,晚上还得抄经,所以得住在那儿。”
  却说这祈福不祈福的,钱娘子哪会知道这些,哪会想得到这些?
  是赵霁云身边的那个圆脸爱笑的小厮青川告诉他的,说这个理由便当做是陶娘子不得不离家外宿的缘由。
  伺候周春兰的丫鬟确实已经送去了李家,只是这话还没传去李家,本是打算傍晚时派个跑腿小厮假意当做住在山脚下的人被陶禾衣嘱托了去传信的。
  但现在却可以说给陶禾衣听,好让她知晓今晚是回不去李家了,否则穿帮了怎办?
  禾衣果然默然了一会儿,从上一回赵家乔迁之喜那一日就能看出来钱娘子是个热情的性子,这般安排虽有些自作主张,倒是都周全了,她自是没法指责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便转头叫来了麦黄,将荷包递给她,低声吩咐她出去买两身换洗衣物。
  钱娘子忙阻止了她,道:“哪里要这般麻烦,我瞧着你与我身形相差不大,若是不嫌弃,穿我的便成,里外都有新的呢!”后一句,她是笑着凑过去小声说的。
  麦黄默默瞧了一眼钱娘子,心道,她家娘子可比她身形曼妙窈窕些呢!
  禾衣不好意思拒绝她,否则被人误会是嫌弃了她可不好,横竖这一个月也不怎么会出门,若是衣裳肥大些也无甚要紧,改一改也就是了,便点了头,笑着说:“那便多谢了。”
  话说到这,钱娘子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便起身道:“我这便不打扰你了,你忙就是。”
  禾衣目送钱娘子出去,转过身慢吞吞回了屋里,她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却找不到由头,便也就没有多想下去。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完成陶家签下的这一大单。
  禾衣在书案前坐下,又开始画图,麦黄知晓自家娘子忙起来便入无人之境,也静悄悄地在旁边小板凳上坐着。
  这一忙,便是一个下午过去,中间的时候,钱娘子又特意来了一趟送衣物,还特地笑着说:“我也知晓我比你身形略丰腴些,便叫我的丫鬟稍稍改了改。”
  禾衣听罢,自然再次道谢,只忙着画稿,没仔细看衣裳,让麦黄收了起来。
  到了傍晚时,金书来送夕食过来,敲了门进去,便见小丫鬟麦黄高兴地跑出来,而那温婉柔美的年轻妇人正伏案拿着两张画好的图样瞧,面露浅笑。
  “陶娘子。”金书福了福礼,“我来送夕食。”
  禾衣抬头看过去,屋里已经点起了灯,柔和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莹白如玉的脸上,衬得她那双眼睛越发晶亮,她对金书笑着道了声谢。
  金书有一瞬眼睛是怔住的,目光不由自主在陶禾衣脸上流连了会儿,忽然心想,原来五爷喜欢这般模样的女子。
  ……
  夜色渐浓时,禾衣到底有些不适应,她抬眼见到的便是陌生的摆设,白日里沉浸于玉雕的心思淡去,便只剩下淡淡的愁绪。
  她有些心神不宁,几次提笔想要将那定下来的图样添几笔细节,都有些落不下笔,最终放下了笔,抬腿又走去翡翠玉料那儿摸了摸,触碰到沁凉的玉石时,她的心神便也静了下来。
  “娘子?”麦黄打了个哈欠,她年纪小,已是有些困倦了。
  禾衣低声对麦黄道,“若是困了,就在软榻上睡会儿。”
  麦黄忙摇头,“我要陪着娘子!”
  禾衣刚要说话,便听到门外院子里似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停下话头,凝神去听,果真,不一会儿,敲门声就传来。
  麦黄赶忙去开门,一开门,只见外头站的是神色着急的钱娘子。
  钱娘子进来便朝着禾衣焦急说道:“陶娘子,你快随我去瞧瞧五爷。”她过来拉着禾衣的手就往外走。
  禾衣很是莫名茫然,反手拉住了她,奇怪道:“赵……霁云怎么了?”就算怎么了,又与她有什么关系?为甚她要去看他?
  钱娘子便满脸急色地叹气:“表叔祖父果真在外与人应酬喝醉了酒,吐得昏昏沉沉,却是不许人靠近,侍女做的醒酒汤也不肯喝,我曾听闻你也擅灶上的事情,便想请你去为表叔祖父煮一碗醒酒汤。表叔祖父与你夫君关系甚好,许是也听得进你的话,还请你过去看一看他,我瞧着表叔祖父怕是酒醉想到伤心事,这会儿情绪很是不好。”
  只是一碗醒酒汤,禾衣没什么不能做的,何况赵霁云有恩于她呢。
  禾衣点头说好,带着麦黄跟着钱娘子出了门。
  本以为赵霁云住得必定离自己这含玉院很远,不承想却很近,只绕过一个园子便到了。
  赵霁云住在明德院,此时里头灯火通明,她一进去,便看到金书端着碎裂的瓷片步履匆忙地从正房出来,看到禾衣后稍顿,福了福身。
  “表叔祖父这儿有小厨房,陶娘子,麻烦你了。”钱娘子满脸愁苦,“表叔祖父摔了好些东西呢,我先带着人收拾去了。”
  说罢,钱娘子拎着裙子火急火燎便朝金书走去,似是与她说着什么。
  禾衣只是来这儿熬煮醒酒汤的,旁的也轮不到她操心,她带着麦黄静悄悄进了小厨房,里面没有人,她有些奇怪,依她所想,这般世族定是养着厨娘的。
  许是……那原先的醒酒汤是那瞧着能干的金书熬的?
  禾衣心里这般想着,快步走到案板前,看了一眼案桌上的食材,取了豆腐和木耳切成丝,开水煮开下料,倒了些醋与白胡椒粉,再是搅了个鸡蛋进去,最后勾了芡汁,撒上盐,便就成了。
  她将汤盛了出来,让麦黄去外边叫钱娘子过来,麦黄去了,只是等她回来时,却说:“娘子,外边没瞧见钱娘子。”
  “那金书呢?”
  “也不在。”
  禾衣心里疑惑,不知外头出了什么事,洗了手出去一看,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正此时,正房那儿又传来东西摔落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哐当——!”一声巨响。
  “娘子?”麦黄心惶惶地看向禾衣。
  禾衣察觉出不对劲来,可她只以为是这赵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与李齐光同样是光明磊落之人,又出身小民,不会想歪了去。
  她踌躇了一番,道:“你去外面寻寻人。”她转身将醒酒汤端在手里,轻声对麦黄道,“你寻到人便立即过来。”
  麦黄连忙点头,心慌慌的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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