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友妻 第4节
第7章 禾衣整个跌进他怀里
温暖厚实的掌心带着粗粝的茧子,不同于李齐光的纤细冷凉,刚一触及,禾衣就被烫到了,慌乱之中偏头看了一眼赵霁云,再次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目。
落地的瞬间,赵霁云的另一只手虚揽了一下,禾衣却稳稳落地,松开他的手避开,赵霁云顿了一下,随之退后半步,仿佛方才虚揽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保护,出于君子之礼。
禾衣看到了,她虽心思敏感,可这般情况下,根本也分不出心神多想,她提起裙子往铺子里去,扬声高喊:“住手!”
清亮的女声立时打断前方哄乱的人声,举着棍子的帮闲循声望去,顿时似被夺去心神般顿住动作。
铺子外闯进来个女子,黑色斗篷下,兜帽被风吹拂下来,露出张明净脸庞,不施粉黛,却是脱俗的秀雅。她蹙紧眉头冲进来,一时之间,众人手中棍棒竟是不忍打下。
可领头的帮闲却是一声怒吼:“哪里来的小娘子竟是看不懂眼色?莫要扰了我等要事,速速离开!”
他板着一张黑脸,其余帮闲才回过神来,纷纷拦在禾衣面前,不知哪里来的手推了一把禾衣。
禾衣哪里抵得过帮闲的力气,身子往后仰去。
“小心!”赵霁云低喊一声,从后搂住禾衣,禾衣整个跌进他怀里,被搂了个结实,她嗅到了赵霁云身上清淡的熏香,几乎是瞬间,她就推开了他。
“娘子!”麦黄是后头跳下马车的,这会儿挤开了旁人,一下挨到禾衣身旁。
赵霁云被推开也只低头看了一眼陶禾衣,没多说什么,站在她另一侧稍前方的位置,替她拦了一拦前方怒目圆瞪的帮闲,温润斯文的脸上染上一层薄怒:“你们是何人?来此作甚?”
混乱之中,里头呜咽着的文惠娘听到外面动静抬头,却看到了本该出城去寻李齐光的长女,她先是一愣,很快又着急起来:“禾娘!你怎会还在这儿?不是该去书城了吗?”就算先回一趟李家,此时也早该出城走了一半路了。
禾衣透过人群缝隙往里看,见爹佝偻着腰护着好些玉器,地上已是狼藉一片,娘则跪坐在地上抱着爹一起哭,她只一看,心里就有火,更有酸涩心疼,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那群帮闲听到文惠娘与禾衣说话,立刻目光全聚焦在她身上,那帮闲头子上下打量禾衣,道:“你与这陶家玉铺是何关系?”
陶家玉铺开了几十年了,鲜少遇到这样的事,因着娘性子文弱,爹虽古板但醉心雕玉,从来与人交往最是和善,邻里街坊之间相处都颇好,弟弟虽然调皮爱玩,但人本性也是良善的,嘴巴又特别甜,见了人左一口姐姐右一口大娘,加上生得俊俏,也很是讨人喜欢。
所以陶禾衣在看到家里出现帮闲的一瞬间就猜到必是被弟弟打伤的人家找来的人,所以此刻听到帮闲头子这般问自己,她语气很冷静:“我是陶坤玉的姐姐。”
只一句话,便是说清楚所有关系。
帮闲头子眉头挑了一下,却也不是太意外,他双手环胸,道:“你弟弟将我家小公子打得断了腿,大夫说以后怕是要落下个瘸腿的毛病,我家老爷实在气不过。”
其余的话也没有了,不过是泄愤来砸铺子,多嘴解释到如此地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那你们要砸到什么程度?需要什么赔偿?又需要我弟弟付出什么代价呢?”陶禾衣声音轻柔,文文静静的女郎披着件黑色的斗篷站在那儿,冷不丁多了丝清冷的情态。
赵霁云一直垂着视线在看她,可陶禾衣自然不会分出哪怕一缕心神在他身上。
“哼,这就要看我们老爷的气会不会消了。”帮闲头子一副流氓相。
陶禾衣沉默了下来,这说了等于没说,她若是问对方怎么才能消气,自然也只会得到一句诸如“这要看我们老爷心情”这样的话。她想知道弟弟究竟有没有打断人家的腿,如今见不到弟弟没法问询,旁人咬死了这说辞,她也辩驳不得,否则怕是要迎来更狂烈的报复。
周围街坊看热闹的极多,平日与陶家交好的不由说了一句:“陶家小玉郎虽调皮却不是那般不懂事的,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甚误会?!当场被我家老爷抓住的小兔崽子!”帮闲头子粗鲁说道,说完便挥了手,叫人将看热闹的都赶走。
那街坊看陶家得罪的人这么不好惹,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禾衣却朝他投去感激一眼。
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更柔和了一些:“还不知是哪家小公子,我好备了礼去探望。”只她也不是什么正经贵族小姐,也不懂什么规矩,就这么说了。
“我家小公子是城西孙员外的幼子。”帮闲头子哼笑声道。
孙员外……陶禾衣垂下眼,脸色瞬间失了血色,竟是孙员外的幼子,她不知弟弟怎会招惹上这样的人家!
徐州城孙员外孙正海,是龙鳞卫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人,他极会做生意,据说各地都有他开的商铺,因此,和京里的大人物也有些牵扯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禾衣一个女郎当然不知道,但连龙鳞卫都要给薄面,显然是个不好惹的硬茬。
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和他们讲道理的,他们的钱权就是道理和拳头,他们说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什么。
蚍蜉难以撼动巨树,陶家一个商户,哪怕是加上李家,也是远不够站到人家对面平等说话的,弟弟这次必是要被剥一层皮,甚至……
她原先竟还想着用五百嫁妆银去打点,人家哪里瞧得上那五百嫁妆银,就算整个玉铺给出去人家也看不上半点。
禾衣不敢想下去了,她的手指掐着掌心,再开口时声音还是带上些颤:“不知今日孙员外可否在家,我想与爹娘上门拜访致歉。”
“小公子重伤,员外哪有心思见闲杂人等?”帮闲头子阴阳怪气一句。
里头跪坐在地上的文惠娘方才一直隐忍着的哭声一下大了起来,“禾娘……你弟弟……如何是好……”
陶善石佝偻着的身体也稍稍朝着长女偏过来,他一张脸也是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却是半天也说不出让长女别管她弟弟的话来。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陶禾衣掐着自己掌心,正要再说话,就听身旁传来赵霁云温润的声音响起:“倒是听家里人说起过徐州城的孙员外,我来了有些日子还未曾前去拜访过。”
第8章 赵霁云似感应到她的目光,偏头看她。
这话简直是沙漠里突降了一道甘霖,恰巧还都流到了陶家人嘴巴里,陶善石和文惠娘两人都是老实人,从没见过什么厉害人物,女儿嫁给书院院长的儿子,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女儿摸到了“天”了,此刻听到那模样俊美温润的男人与孙员外认识,不受控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但转瞬,两人都反应过来一件事,这人……是谁呢?
帮闲们自然也奇怪,某个帮闲喽啰问道:“你是谁啊?和这陶家又是什么关系?”
赵霁云被一大群凶神恶煞强壮如山的帮闲围困着,也只是斯斯文文温文尔雅地说:“鄙姓赵,是李齐光之友。”
李齐光又是何人?
自有人替帮闲们答疑,一直瑟瑟发抖却努力撑着身子站在禾衣身旁要护着自家娘子的麦黄挺起胸膛,说了句:“李二爷便是我家娘子的夫君!”
这下不止是帮闲,文惠娘和陶善石也都知道了这位穿着白衣的年青男子乃是他们女婿的朋友,女婿的朋友自然也算得上是人脉,当即两人看向赵霁云的眼神便都是期盼与希冀。
事情到了这里,便不是陶禾衣坚持着不要赵霁云帮助的时候了,她忍不住抬眼也看向他,她想开口说话。
可赵霁云却没有看她,没有看陶家人,他站在那帮闲头子面前,那帮闲头子身形高大健壮,如山一般,样貌极凶恶神一般,可禾衣却发现赵霁云身量竟然比那帮闲还高了一点,身形清瘦但肩膀宽阔。他唇角还含着笑,但神情淡淡的,“你们回去吧,就说明日赵霁云会登门拜访,探望孙家小公子。”
只这么一句话,却无端有些威慑,至少那帮闲头子愣了一下,皱了眉头盯着赵霁云看了一会儿,似是迟疑了会儿,才道:“既如此,就给你这么个薄面。”
赵霁云也客客气气的:“多谢。”
帮闲们很快离开,陶禾衣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对着赵霁云说话,她对着赵霁云福了一礼,郑重道谢:“多谢赵公子。”此时此刻,她说不出别的话,打从心底里感谢赵霁云。
赵霁云低头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因为惊吓而苍白的脸颊,他缓慢地摩挲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指,温声说:“无碍,李兄与我相交甚好,既知晓这些事,而我恰好能帮上忙,岂能坐视不理?”
陶禾衣感激地抬头又看他一眼,再言一次谢,身后便传来文惠娘抽噎的声音,她一下回身跑回铺子里。
地上摆了一地玉器,因着家里是做玉器的,地上铺着一层毯子防摔的,可即便如此,在刻意的打砸之下,掉在地上的玉器还是坏了一大半,还有那一小半则是被陶善石护在了身下。
“坏了这么多玉器,要如何赔偿才好,家里的存银还够吗?”陶善石此时才分得出心神去关心一下地上的玉器,声音听着一下子比从前苍老了许多。
文惠娘哭着:“哪个还要管这些,如今我们得拿出银钱来把玉郎救出来!”
陶善石木讷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急出来的冷汗。
陶禾衣心里压着这一件件事,却是蹲在地上声音轻柔地哄着爹娘,“娘,弟弟会没事的,你先别哭了,身子要紧,爹手上还有伤,需得你照料呢……爹,我会把弟弟带回来的,存银不够我们就去钱庄里借,那钱庄掌柜的是个好说话的,你也知道,爹你别急。”
这般轻声细语地哄了会儿,文惠娘与陶善石才被哄进铺子后面的小楼里休息,原本禾衣也要跟着去,但麦黄拉了拉她袖子,凑过来小声说:“娘子,赵公子还在。”
禾衣愣了一下,回头,果然看到赵霁云依然站在铺子里,他似乎没有过多注意她这边,只是将视线放到还在架子上幸存着的几件玉器上,这让禾衣心里松了口气,至少心里没那么难堪。
“赵公子。”她上前一步,轻声喊道,心里想着先前他说过的话,在心中酝酿了一下该如何开口。
赵霁云没立即回头,却出了声:“嗯?”那声音低沉,有几分漫不经心。
陶禾衣深呼吸一口气,清声道:“多谢赵公子相助,方才你说明日会登门拜访孙家,我想带着薄礼跟你一道去。”
她总不能真的让赵霁云一个外人去替她家跑这样的事情,若不是丈夫的关系,赵霁云根本不会沾手这些麻烦,她心中歉疚至极,看向赵霁云的目光也是带着歉意的。
赵霁云似感应到她的目光,偏头看她。
陶禾衣再次对上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目,那眼尾微微上翘,带起一些褶,斯文又温柔,他看看她,点头说好,也清着声说:“如此正好,毕竟赵某不是只是一介局外人。”
禾衣感激不已,但对这话深表认可。
赵霁云只是一个外人,怎能代表他们家去孙家拜访交涉?
但他真不愧是丈夫的好友,品性与丈夫一样友善温柔,十分仗义,陶禾衣心里再次这样想。
她想问问明日何时去孙家,却见赵霁云指了指上面架子上摆着的一尊玉雕问道:“不知这尊玉雕可是有人订下的?”
陶禾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尊蛇缠桃枝的玉雕,由一块有瑕疵的粗糙玉石雕成的,天然墨色、褐色与粉色纠缠在一起的颜色,是两年前禾衣出嫁前完成的最后一只玉雕摆件,说不上雕得有多好,加上那玉石实在不算什么好玉石,透光性也差,一直到现在还在架子上吃灰。
她摇了摇头:“没有。”
赵霁云已经拿下那件玉雕,似乎很是喜爱,修长的手指摩挲把玩着。
“嫂夫人若是想道谢,便将此作为赠礼赠与我,如何?”他温温笑着看她,指尖轻轻擦过摆件底部,那里一般会藏有玉雕师的名字,刻成小字留在上面。
不过一件没人要的玉雕摆件,陶禾衣怎么会不愿意相赠?只是这玉雕实在是太次了一些,她怎好意思送这个?
禾衣说道:“这玉雕的料子很是粗糙,我家中还藏有一两块品色好些的玉石底料,赵公子可有喜欢的样式,我让我爹雕琢细细雕琢一番。”
赵霁云却拿着那尊蛇缠桃枝,看着她轻轻笑着说:“玉料虽次,可这摆件玲珑可爱,属实长我心上了,便只想要这一只。”
第9章 转瞬即逝的触感
陶禾衣知晓有些赏玩玉石的人是不在意玉石品相的,只看眼缘二字,所以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其他,道:“那我替赵公子包起来。”
“好。”赵霁云点点头,声音依然含笑,将蛇缠桃枝摆件递给禾衣。
禾衣双手去接,赵霁云收回手的时候,指尖无意识地擦过她的指尖,转瞬即逝。
她察觉到了,微微蹙了下眉,却也只当无意,没放在心上。
禾衣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垫着软垫的木盒,将摆件放进去封好,再次递给赵霁云时,她小心了一些,手指便再没碰到他的手,她顺势问起方才就想问的事:“赵公子,那我们明日何时去孙家?”
赵霁云抱着木盒,稍稍想了一下,道:“明日辰时如何?”
禾衣自是觉得好的,她其实今日就想去,可刚才赵霁云与帮闲头子说了明日,那就只好明日,上门致歉这事宜早不宜迟,辰时刚刚好。
她点了点头,“好。”
赵霁云便提出:“那明日我让马车来接嫂夫人。”
陶禾衣没有意识到赵霁云用的是直接定下的语气,只当他是在问询自己,生出些窘意,忙道:“不必这般麻烦,明日一早我去孙家,我们在孙家门前碰面即可。”
赵霁云没有强求,只是默然一瞬,点头说好。
事已言毕,赵霁云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自然与陶禾衣道别,禾衣送他出去,只是稍稍站了站,马车还没驶出去几步,她便毫不留恋地回身往后面小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