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秦炳垂眸,余光瞥向身边的三弟,秦仁刚要推脱,就听父皇道:“按照以前那一朝朝的皇家规矩,帝位都是传给皇子的,要么传给嫡长子,要么传给最贤德的皇子,朕当然也这么想,可朕就三个儿子啊,老大文武都还凑合却扛不起事,老二空有一身蛮力却没长脑子,老三好吃懒做怕冷也怕热,你说,你们谁有把握当好大齐的第二代明君?”
  秦弘最先跪下,惭愧满面:“儿臣没用,万不敢当。”
  秦仁紧随其后,低着脑袋:“儿臣好逸恶劳,最多在礼部混个闲差,无能也不敢妄想主持国事。”
  秦炳是想过大哥不当后他比三弟更适合做储君,但那不代表他自信能做个明君,父皇又刚刚骂过他,秦炳就跟着跪了下去:“儿臣不怕事,也不怕累,就怕处理不好那么多的国事。”
  兴武帝:“你不用怕,你是肯定处理不好,南巡朕还亲自跟着的,你哪件差事办得尽善尽美了?”
  秦炳的脑袋便也低了下去。
  三个王爷,三个耷拉着的脑袋,贵妃看着都来气,丽妃在旁边攥着帕子,忐忑不安。
  兴武帝只盯着三个儿子:“你看,你们三个都不能用,朕又不能把自家的皇位拱手让给外人,所以啊,就让麟儿做大齐的皇太女吧,她文能治国武能灭胡,年纪轻轻的,比朕当年更有明君之相,你们三个哥哥以后就忠心辅佐妹妹,如何?”
  话才说到一半时,秦炳、秦仁就震惊地同时仰头朝旁边的妹妹望去,丽妃更是惊得恍如置身梦中。
  趁他们愣怔,兴武帝朝女儿招招手,等女儿走近了,他笑着问:“皇太女啊,咱们大齐朝的第一个,也是千百年来几十朝的第一个,麟儿敢当吗?”
  因为只是询问并非旨意,庆阳没有跪,目光从容地答了一个字:“敢。”
  兴武帝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女儿转向三个哥哥。
  庆阳最先看向大哥。
  秦弘笑容温和:“父皇英明,儿臣赞成立妹妹为皇太女,从此愿为皇太女效劳。”
  庆阳再看向二哥。
  秦炳还没说话,秦仁喜道:“儿臣也赞成!儿臣没什么能为妹妹分忧的,但儿臣知道妹妹一定能做好大齐的皇太女!”
  还是父皇厉害啊,他就不敢想还可以让妹妹做储君,明明妹妹就是最适合的那个人!
  大哥、三哥都拥护她,庆阳直接询问渐渐皱起眉头的二哥:“怎么,二哥觉得我当不得大齐的储君?”
  秦炳被父皇的话砸得又懵又急,先朝妹妹摇摇头,再看向坐在妹妹身后的父皇:“妹妹当然有本事,可妹妹,妹妹与张肃……”
  兴武帝:“麟儿做了皇太女,张肃自然要入赘咱们老秦家了,麟儿的孩子便是你们的侄儿侄女,也姓秦。”
  贵妃笑着夸道:“这样好,本来我就舍不得麟儿出宫,今后麟儿做了皇太女,就可以一直在宫里陪着我们了。”
  说完,贵妃飞快朝傻儿子使个眼色。
  秦炳虽然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母妃在瞪他,大哥三弟又都同意了,再加上妹妹也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秦炳挠挠脑袋,想到妹妹南巡期间应付文官们的本事,想到妹妹不惜以身犯险生擒了耶律崇兄弟,包括他们能杀到东胡王庭也是妹妹的战术,秦炳便还是服气的,爽快道:“好,那就让妹妹做皇太女,谁敢不服,我打到他服!”
  庆阳终于笑了。
  这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三个哥哥,是小时候都喜欢陪她玩长大了或照顾她或听她话的三位皇兄,如果可以,庆阳不想与任何一个皇兄生分了。
  兴武帝也松了口气,三个儿子都心甘情愿拥护麟儿的话,至少兄妹间可以免去一场自相残杀。
  他这三个儿子或许都没出息,但在爱护妹妹一事上都还算是好哥哥。
  “起来吧,明早朕会下旨,到时候免不了要有番口水仗,朕先告诉你们,就是不想你们兄妹起内讧,闹笑话给外人看。”
  秦炳:“那不能,父皇尽管放心!”
  兴武帝嗤道:“朕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这两天你王叔总是转不过弯来,认定麟儿将来的孩子就算姓秦也是老张家的种,你从小就像你王叔,朕怕你跟他一样糊涂。”
  秦炳最不爱听别人说他像王叔了,下意识地反驳:“什么老张家的种,姓秦就是咱们老秦家的,就连张肃也是,从小吃住都在宫里,早是咱们老秦家的人了。”
  他咧嘴朝妹妹笑。
  庆阳不喜这种粗鄙之言,但她明白父皇的苦心,故而只当没听见。
  至于她的孩子,她若为帝,孩子自然会以秦姓为荣,想姓张的,非蠢即奸,那不要也罢。
  第141章
  腊月的夜幕降得早, 吃完家宴,秦弘三兄弟最先告退了。
  贵妃也要走了, 而以前总是想随着她一起回西宫却总是被兴武帝强行留下的丽妃,今晚第一次朝兴武帝抛起了“媚眼”,人小步小步地跟着贵妃,一双噙着想念、担忧、期待的秋水双眸直勾勾地望着兴武帝。
  兴武帝闭了下眼,再侧身去端茶碗,都已经忍了一个多月了,不差这一夜。
  皇上的拒绝如此明显,丽妃流下两行清泪,彻底地跟随贵妃离去。
  故作心狠的兴武帝没看到那两行泪,庆阳看到了, 纵使是与朝中重臣、三位皇兄都挑明了新储君的人选,在这下旨前夕父皇仍不愿母妃落下任何被外人猜疑的把柄,那么父皇对她应该也是一样的, 以后如何亲近都行, 但不该是在今晚。
  送完母妃与贵妃娘娘, 庆阳折了回来,却止步于次间门前,探头朝里面坐在榻上的父皇说悄悄话似的道:“父皇,其实这么多年, 我一直以为母妃是当年您从民间强抢来的, 所以无论父皇怎么对母妃好,母妃在您面前还是会紧张畏缩。”
  以为女儿会跟他聊聊皇太女之事的兴武帝:“……”
  庆阳见父皇一脸错愕,既没了今晚刻意伪装出来的轻松随意也没了她能看出来的沉重复杂,这才笑了,继续说父皇肯定爱听的:“可刚刚母妃走的时候, 我亲眼看到母妃对父皇的情了。”
  兴武帝已经恢复如常了,漫不经心地道:“你自己都不懂情爱,能看出什么。”
  庆阳:“我看见母妃哭了啊,因为父皇不留母妃,母妃流了两行泪,下雨似的忽然就掉下来了。”
  兴武帝:“……”
  “不早了,父皇早些休息,儿臣告退。”
  兴武帝再抬眼的时候,门前便没了女儿的身影,只有一道轻快离开的脚步声。
  兴武帝仰面躺到了榻上,一个多月来一得空就被立储一事完全占据的脑海里终于只剩下一张熟悉的美人面。
  不知想到什么,眉宇间难掩疲色的开国皇帝忽地笑了,且笑了很久很久。
  宫外,秦弘三兄弟陆续回了各自的王府。
  秦弘虽然知道今晚跟妻子透露一些也不会妨碍什么了,但初六那日他对父皇承诺过父皇正式下旨前都会保密,所以他还是继续瞒着吕温容,随便找个幌子揭过了今晚的家宴内情。
  秦炳、秦仁却只得了父皇让他们早朝前不许瞎嚷嚷的交待,所以,两人一回府便都迫不及待跟自己的王妃说了皇太女的事。
  敬王府,梳妆台前的孟瑶惊得连头发都不通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拎了一张绣凳坐到她身边的丈夫。
  秦炳瞧着王妃这傻样,竟有种莫名的释然:“是吧是吧,我刚听父皇说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差点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要么就是父皇在说笑戏弄我们。”
  孟瑶还是愣愣的,但她的目光一直都在秦炳脸上。
  秦炳想到前两晚他还跟王妃推断太子可能会落在自己头上,虽然当时王妃就翻了个大白眼嘲笑他痴心妄想,这会儿秦炳还是有点担心王妃会失望会恼他不争气,毕竟他当了太子,王妃就是太子妃了,将来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趁王妃发作前,秦炳先搂着人哄道:“不是我不想跟麟儿争,主要是大哥三弟都同意了,我反对的话,岂不成了最不顾念手足之情的那个?”
  孟瑶猛地吸了口气,伸手拧住秦炳的耳朵,咬牙道:“你还真想争啊?那你争之前先把我休了,再把盈儿也给我,你自己想死可别连累我们娘俩,更别连累我们孟家!”
  孟瑶没怎么练武,但这脾气与手劲儿都当得起一句将门虎女,疼得秦炳急忙扒开王妃的手:“我没想争,我这不是怕你惦记做皇后……”
  孟瑶一把捂住他的嘴:“呸,我才没惦记过,你再敢说这种话害我害我们孟家,我,我……”
  这回换成秦炳来捂她的嘴了:“行行行,咱们俩都没惦记,没惦记好啊,以后咱们继续做咱们的王爷王妃,让妹妹操心国事去吧。”
  想到一起长大的小公主,孟瑶的眼睛亮了起来,激动地攥着秦炳的衣襟道:“我真是太佩服父皇了,比当年知道父皇打败昏君自己当了皇帝还佩服!你想想,前朝开国皇帝多了去了,可有魄力立皇太女的,咱们父皇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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