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母妃掰不动皇长孙的肩膀,皇祖父的在场却可以,小公主才进来,铮哥儿就乖巧地站了起来,恭声朝小姑姑行礼。
庆阳便笑着来到祖孙俩这边,手扶着铮哥儿的肩膀让他坐下,她再站在父皇身后观棋。
下棋需要专心致志,本就与皇祖父这个高手对弈的铮哥儿显然做不到这点,余光时不时瞥向小姑姑绣着蟒龙的紫色官袍。
可是如果姑侄感情好的话,他根本不需要如此。
兴武帝笑笑,吃了孙子的子,结束这盘棋。
没多久,秦弘、秦炳一家三口、秦仁夫妻俩以及永康一家四口、雍王一家三代八口人都来了,后面跟着驸马名分还没落实的张肃。
开席前先送礼。
大人们送的多是金玉之物,包括张肃送的也是一支羊脂玉簪,孩子们的礼物更别致一些,傅铭给小姨母演了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傅羲送了她亲手绣的手帕,铮哥儿背诵了《南巡游记》的一篇文章,三岁的盈儿送了一盆她亲手种下的野花。
秦梁家的四个孩子站成一排,合着给堂姑姑背了一首祝寿诗。
小孩子身上的稚气确实讨人喜欢,庆阳一直在笑,围观的一众长辈也都是笑着的。
开席时,因为秦弘四家都是成双成对的,兴武帝便安排张肃与小公主同席了。
与做了十余年驸马的傅魁以及吕温容三个皇家儿媳妇相比,张肃的恭谨十分明显,连身边的小公主他都不曾多看,只是不时地帮小公主斟茶、夹菜。
邓氏打趣道:“张肃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在座的你都熟悉,怎么比大驸马婚后刚进宫那会儿还放不开似的?”
秦炳还烦她呢,怕他一忍王婶又要唠叨一串,立即道:“张肃从小就话少,时间长了王婶就知道了。”
邓氏没理他,继续夸张肃:“全京城那么多勋贵子弟,属张肃福气最好,竟能娶走皇家最受宠的小公主,也是最有才的文曲星。”
笑话,宴席宴席,就是要说说笑笑才热闹,尤其是新媳妇新姑爷,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家若真的一句都不调侃张肃,反倒显得不重视他一样,那才会让张肃与小公主难堪。
有的话邓氏不会在皇上面前放肆,但刚刚她说的都是大实话,谁要是不爱听,有本事就怪皇上偏心去。
永康淡淡地瞥了邓氏一眼,傅魁默默地吃饭,可不敢表现出对张肃的任何羡慕。
吕温容尽量笑得自然,孟瑶、严真真属于夹在中间的,都不好跟着附和。
贵妃的身份同样不好开口,丽妃被邓氏的夸词弄得心慌,笑着替女儿谦虚道:“麟儿就是占了年纪最小的便宜,才得了皇上与哥哥姐姐们这么多年的偏爱,读书上确实也有些天分,不过以后为人处事上还要继续倚仗哥哥姐姐嫂子们的照顾呢。”
秦弘三对儿夫妻以及永康终于有机会搭言了。
兴武帝只管吃着瞧着听着。
雍王更好奇小侄女的婚期,问大哥定下了没。
他这一问,好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丽妃更是期待地朝皇上看去。
谁都没给过准话的兴武帝笑了笑,扫眼同席而坐的小公主与张肃,道:“朕确实最疼麟儿,舍不得她太早出宫,再等等吧,明年再说。”
丽妃、贵妃愣住了,雍王、邓氏以及年轻的几对儿夫妻也都愣住了,明年,明年小公主都十八了!
只有永康,攥紧了手里的茶碗,妹妹在父皇身边整整待了十七年父皇居然还舍不得,当年怎么一回京就迫不及待把她嫁给傅魁了?
这时,兴武帝笑着看向张肃:“肃郎急吗?”
张肃起身道:“能得皇上赐婚已是臣的荣幸,臣万不敢催促婚期。”
兴武帝:“不敢催,还是不想催?”
张肃垂眸不语。
秦炳第一个笑了出来,雍王紧随其后,于是高高低低的笑声便充斥了整座大殿。
散席后,庆阳带着众人的礼物回了一趟九华宫,打开张肃的礼匣,发现里面果然是双层的,下一层才是他真正要送的今年的小木人。
十五岁的小木人是他在云州雕的,想象中她及笄的模样。十六岁的小木人是她身穿蟒袍官服的模样,而眼前这个木人小公主,手里竟然扶着一棵还没有她高的小树苗。
何意呢?
庆阳托起木雕看了又看,转到底座时,发现上面刻了一个日子,庆阳稍加思索,再翻开《南巡游记》对照,果然是她与二哥辩论能否在凉州一带黄土坡上开荒种树的那天。
所以,张肃是支持她的“异想天开”的,再通过这只小木人祝她能达成所愿。
庆阳亲了亲新的木人小公主。
信她的她用,不信的,总有一日,她会做到。
第121章
当《南巡游记》的热卖浪潮陆续从京师涌向各地州县时, 兴武帝已经在操心别的国事了。
四月中旬,小公主的生辰才过去没多久, 兴武帝便把二相、吏部尚书杨执敏、户部尚书彭楷、兵部尚书谭士逊、四营统领以及在朝的太子四兄妹叫到了御书房。
庆阳跟着杨执敏一块儿进来的,视线扫过父皇以及提前到来的大哥等人,很快就落到了高高挂在北侧的一张舆图上,舆图下方是大齐北境,上方是分成西胡、东胡两个大势力的广袤草原。
这样的舆图,再加上同时到来的雍王、吕瓒、张玠、侯万中四位统领,帝王的心思便相当于摆在了明面上。
所以,兴武帝也没有绕弯子,走到舆图前敲了敲东胡那一片,看着眼前老老少少这十几人道:“东胡这几年越发猖狂, 去年竟屠了冀州三个村子,朕若再不发兵,北地的百姓定会心寒朝廷不顾他们的死活, 今日叫你们过来, 便是商量一下该怎么个打法。”
雍王眼睛一亮, 第一个道:“这还不好说,直接带兵杀进他们的老巢去!大哥,讨伐西胡、骠国你都没让我去,这回必须给我个将军当当啊, 不能再让我闲着了!”
自打大哥登基, 大哥亲征的时候就让他监国,虽然也是重任,可雍王还是更喜欢打仗,总是在北营练兵都快把他闷出病来了。
兴武帝:“你先闭嘴。”
秦炳:“父……”
兴武帝一个眼刀丢过去:“你也闭嘴。”
叔侄俩互视一眼,都喷了几鼻子粗气。
兴武帝的目光顺势落到了站在秦炳旁边的太子脸上。
秦弘像被火燎了一样迅速避开了父皇的视线, 头歪向了严锡正,他觉得父皇最信任此时说话也最有份量的人。
严锡正在心里叹了口气。皇上赏赐他们《南巡游记》时,太子还挺为小公主高兴,忙里偷闲地在中书省看完了好几册,后来《南巡游记》在京城卖得如火如荼,好像是给锐哥儿庆完满月吧,太子便开始一日比一日地消沉起来,遇事越来越不愿意出主意,只想让他与戴纶做主安排。
是终于察觉他的储君之位没那么稳了吗?
太子若是还有进取之心,严锡正应该会再指点一二,可太子一副直接被打散了心气的颓废样,严锡正又何必再逆着皇上的意思白费功夫?
别说皇上了,这样的太子,严锡正也不放心皇上把大齐交给他。
压下对太子的怜悯,严锡正看着兴武帝询问道:“皇上是想今年就发兵?”
兴武帝:“是,东胡已经连续侵边数年,如今西北、西南都已安定,也该敲打一下东胡了,不然他们真以为朕与前朝昏君一样软弱可欺。”
严锡正:“臣能理解皇上的伐胡之心,只是臣必须提醒皇上,大齐开国后陆续经历了统一南地、伐西胡、征骠国三次大战,每次战后都要重新征兵补齐军队的兵力,百姓们虽然得了几年温饱,但家中人丁尚未得以兴旺,而东胡人口过百万,男丁无论老少皆可上马成兵,现存的战力便有二三十万,一旦两国交战,东胡随时可以补充兵力,我大齐再征兵就难了啊。”
户部尚书彭楷为难道:“去年三州皆有灾情,朝廷赈完灾,国库比前年征伐骠国后又空了三成,如今只剩七百多万两,一旦发兵东胡,国库又将捉襟见肘,冀州、辽州的官仓全部调运到前线,大概也只能支撑三十万大军半年的消耗,若大齐没有把握半年结束战事,或是兵力调集超过三十万,就得提前从南地调运粮草过去了。”
兵力、军饷、粮草都有难题,兴武帝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武将这边,吕瓒开国前随着兴武帝在中原打了不少仗,与胡敌作战经验甚少,唯一一次跟西胡打,还是兴武帝妙计将西胡铁骑引到了武威长城里面,从厮杀到追敌,他都没有离开边关太远。
吕瓒好歹打过一次西胡,雍王连关外草原都没见过,更何况还被兴武帝要求闭了嘴。
张玠看眼舆图,道:“皇上,东胡平时游荡于草原深处,只有动了侵边之心才会聚兵南下,我军若想讨伐东胡,需得深入草原,上千里的战线,运送军械粮草就得占去三成兵力,那么至少要出动五十万的兵力才有胜算,还要时刻提防东胡骑兵断我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