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秦弘:“可……”
  雍王:“可什么可,你若不答应,我就写信跟皇上要马!真是的,皇上南巡路途奔波费心费力,以前我监国的时候更大的事都没去麻烦过皇上,这次居然要因为四百匹战马写信,唉,叔侄就是隔了一层啊,还得跟亲大哥开口才行。”
  说完,雍王自嘲地笑笑,转身就要告退。
  秦弘急忙喊住王叔,犹豫道:“王叔先别急,容我跟左相、兵部尚书商量商量……”
  雍王冷笑:“笑话,我跟自己的侄子要马,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不成?你爱给不给,我找我大哥要去!”
  秦弘哪敢真为这种小事给南巡的父皇添乱,只好先应允了暴脾气的王叔。
  雍王转怒为笑,好好夸了侄子一顿便满意离去。
  秦弘的心却无法随着王叔的离去而恢复平静,因为分马一事归兵部管,他擅自改了规矩,得给兵部一个说法。
  秦弘与兵部尚书谭士逊不算多熟,思来想去,他叫了左相严锡正过来,希望由严锡正去知会兵部。
  心中有愧,秦弘说话时并未去看严锡正。
  严锡正非常失望,年年都有成例的事,太子怎么还被雍王给拿捏了?
  他可以顺着太子,可这事能瞒住吗,等皇上回来,该骂太子的还会骂太子,也会对他这个辅政宰相深深失望。
  “殿下,您不该应承雍王的,西胡虽然短时间不会再与大齐开战,可东胡势力正盛,一旦东胡发兵,我们必然要从凉州、晋州调兵过去增援,所以北线各州骑兵的战力需得时时保持才行,岂可冒然克扣二州应分的战马?”
  只要太子用这话反驳雍王,就能占了道理,那么雍王就是告到皇上那,就算皇上糊涂偏帮弟弟,太子也有理可据。
  秦弘垂着眼,锁着眉头道:“我知道,只是,王叔听不进去这些道理,我,我也允了他了,就请左相跟兵部说一声吧,说清楚只今年如此,明年不会再短凉州、晋州的骏马。”
  严锡正:“恕臣不敢苟同,殿下初次监国,与其让兵部、凉州总兵、晋州总兵以及其他将领诟病太子执政不公,让皇上对殿下失望,不如趁此事未落于公文之前,召回雍王对其晓之以理,打消雍王的私心。”
  秦弘的脑海里便同时出现了几张面孔,有兵部尚书谭士逊质问他为何不公的脸,有父皇责骂他没用的脸,也有王叔因他言而无信愤然的脸,更有此时就站在他面前的严锡正的身影。
  严锡正眼睁睁看着这位太子殿下因为摇摆不定而头冒虚汗,干脆替他做了决定,派人去召雍王来政事堂,身为左相,他本就有召请任何臣子来此问政的资格。
  这下子,秦弘不用摇摆了,可他怕啊,怕王叔记恨坏了他好事的严锡正,王叔是个粗人,万一他动手,不,哪怕王叔只是动嘴辱骂,老丞相也可能被气出个好歹来。
  “左相,我会跟王叔说清楚,你先回中书省吧。”秦弘焦急地道。
  六十四岁的严锡正稳立不动:“殿下顾念与雍王的叔侄之情不好开口,臣愿代殿下给雍王陈述道理。”
  雍王匹夫,欺软怕硬欺到太子头上来了,今日他必须让雍王明白他与太子的尊卑。
  秦弘劝不走老丞相,再一想严锡正与王叔这场即将到来的冲突都是他引出来的,悔愧忧惧交加,随着时间流沙般一点点逝去,随着王叔随时都有可能返回,来回走动的太子殿下忽然头疼如裂,捂着脑袋踉跄着跌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太子!”严锡正惊惶地扑过去,“太子,您……”
  秦弘一下一下地抓着头皮,埋着脸勉强道:“御医,传御医……”
  雍王、御医、贵妃、太子妃吕温容陆续赶到,得知太子的头疼乃是因为雍王要马引起,贵妃怒斥雍王道:“枉你身为王叔,竟敢逼迫太子为你谋私,倘若太子出事,我看你如何与皇上交待!”
  雍王瞪了回去:“什么叫为我谋私?北营的骑兵是我一人的吗?再说了,你有何证据是我气到了太子,最后跟太子在一起的人难道不是你家老爷子?”
  严锡正:“雍王,你还敢狡辩!”
  守在太子一侧的吕温容哭着看过来:“都别说了!让太子静一静吧!”
  第109章
  雍王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凉州、晋州暂且不缺战马,他的北营却有一批战马早该退了, 如今只能放在营里做做样子充充数,真正跑起来可能还追不上百姓家的毛驴,所以就算大哥在京他也敢跟大哥开这个口,大哥不在他跟侄子商量商量,没骂人没动拳头的,怎么就成了逼迫?
  但雍王明白,这事能成他确实利用了侄子的软弱,换成大哥,大哥定会臭骂他一顿,骂得他不敢还嘴。
  太子若没事, 雍王还是会仗着太子的口头承诺争取那四百匹战马,可太子瞧着病得不轻,左相严锡正又明摆着不肯给他马, 与其继续闹腾还占不着便宜, 雍王索性服了一次软, 朝面无血色的侄子表明他不要马了,一切还是按照前例安排。
  等太子又是针灸又是喝药的勉强平静下来,雍王狐疑地扫了几眼侄子,这才告退。
  下值后回了王府, 雍王跟妻儿提起此事, 猜疑道:“这小子该不会故意装病逼我主动退让吧?”
  秦梁道:“他没这份心机,应该是真病了。”
  他与秦弘从小一起长大,这世上恐怕都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秦弘,永康、皇上多多少少都带了身为亲姐、亲爹的偏见,真以为秦弘多好呢。
  邓氏道:“去年永康闹着要当官, 听说太子也是头疼难忍,这孩子,看着挺结实的,怎么动不动就脑袋疼,别是落下病根了吧?”
  话是担忧的话,但邓氏双眼精亮,显然还挺盼着太子真落下病根的。
  雍王瞪了媳妇一眼:“少在这儿幸灾乐祸。”
  邓氏靠进椅背,转着手腕上的大金镯子啧啧道:“我可不敢幸灾乐祸,我这心扑腾扑腾慌着呢,万一皇上也觉得太子是你气病的,罢了你的官或夺了你的爵,我这个王妃也当不成了,哪还有心思笑话别人啊。”
  雍王可不是吓大的,太子都好了,他不信大哥真会追究他,最多为他要马的事骂他两句而已。
  雍王更在意的是太子的身子骨,瞧那没出息的样子,不给他马就不给吧,至于急出病来?
  本来雍王就瞧不上太子的软弱,现在都弱出病来了,雍王更觉得太子不堪大任了。
  二侄子看着虎,其实是个在战场上连杀人都不敢的窝囊玩意,三侄子更不用提了,大侄子至少温文尔雅像个仁君,二侄子好歹长了张能唬人的猛将皮囊,三侄子往那一站就是圈里的羊,还是狼来了别的羊都四处乱跑了他还傻了吧唧在那啃草的楞头羊。
  小侄女倒是威风,可她毕竟是个女的啊。
  这么一想,雍王的视线就落到了自家文武双全足智多谋且沉着冷静的儿子秦梁脸上,侄儿侄儿,都是老秦家一个根里分出来的枝子,大哥那么英明,等他意识到三个儿子都不顶用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会安排侄儿继承大位?
  秦梁看懂了父王的心思,这让他松了口气,他早就觊觎帝位了,怕的是最该支持他的父王对伯父一家抱有愚忠。
  .
  父皇不在京城,永康便每旬进一趟宫,都是挑休沐的日子,这样她就可以打着探望弟弟一家的幌子询问弟弟最近朝里又出了哪些大事,十日一问,既不会让弟弟太过紧张,父皇回来知道后也猜疑不到她干政上头。
  结果这回还没轮到她进宫呢,永康先收到了她提拔起来的户部郎中方济托人送来的消息,说太子早上上朝时脸色苍白,散朝前站起来的时候还晃了一下,疑似抱恙在身。
  永康哪里还忍得住,急匆匆就进宫去了,然后就见到了被二相劝回来躺在重元宫休养的太子弟弟。
  得知弟弟犯的又是头疾,永康不敢直接问弟弟,带着吕温容去了前院厅堂,厉色审问了一场,倒也不是她故意欺负弟媳,而是她不冷脸弟媳就想跟弟弟一样糊弄她。
  问清缘由后,永康叫来为弟弟诊治的御医,单独问道:“为何太子这次的头疾之症与去年那场症状完全一样?”
  她偶尔也会头疼,风寒时的昏沉,被傅魁与孩子们气到的烦躁,哪一次都没头痛欲裂过。
  御医不敢隐瞒,神色凝重地道:“其实这已经是太子今年的第三次发病了……”
  永康惊道:“第三次?前面两次是什么时候?”
  御医叹道:“三月中旬是第一次,帝驾离京不久,太子批阅奏折时忽然头疼。第二次是五月凉州宁县奏报大旱,太子也发作了一次,只是这两次症状较轻,太子服药后恢复得快,臣等也谨遵太子的叮嘱没有外传。”
  永康只觉得全身发冷:“为何会如此,就没有办法根治太子这病吗?”
  御医摇摇头,低声道:“臣与几位御医探讨过,太子的种种症状都符合长期焦虑不安、肝阳上亢引起的头风之症,而头风之症医书上早有记载,却从未有过根治之法,只能想办法降低病患发作的次数,再在发作时用汤药、针灸、按揉之法缓解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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