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马车稳稳停在了秦仁的三皇子府前。
秦仁下意识地让妹妹先下车,因为以前张肃总是守在外面,无需秦仁帮扶妹妹。
福安在外面打开车门,庆阳也直接往外去了,走出车厢后,庆阳随意地朝前看去,却见张肃竟然站在三哥的府门旁,穿着一件赭红色绣云纹的圆领锦袍,英眉玉面,挺拔如松。
庆阳惊喜道:“你怎么在这儿?”
张肃垂眸拱手:“今日初一,微臣奉家母之命来给三殿下拜年。”
庆阳笑笑,将右手放到解玉的掌心,踩着踏脚凳下了车,再同张肃道:“国公夫人太客气了,凭你与三哥的关系,不必这么见外。”
张肃:“三殿下关照微臣多年,这是微臣应尽的礼数。”
庆阳不与他掰扯这些,看着三哥下了车。
秦仁问张肃:“等多久了,怎么没去里面等着?”
张肃:“知道殿下要在宫里用过午膳才回来,微臣也才刚到。”
秦仁受不了他满嘴的谦称,数落他道:“不是说好了吗,在宫外只你我相称便可,再说错我也给你甩脸色。”
张肃扫了眼小公主的裙摆。
秦仁再问妹妹:“下午要出门吗?”
庆阳:“今天先安顿,明天再去外面逛逛。”
既然不出门,秦仁就想叫张肃回家陪家人过节去,然而他才开个头,就被妹妹打断了:“来都来了,陪我跟三哥坐会儿吧。”
张肃点头。
庆阳再让三哥府里的管事带她的十六个禁卫去侍卫房安置,此十六人都非京畿出身,本就轮到正月当值,庆阳调用得心安理得。
交待好了,庆阳与三哥并肩朝里走去,张肃保持三步的距离跟着,只是抬脚之前,他的余光再次朝公主带来的一位禁卫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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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玉带着拂柳、莲舟去收拾小公主下榻的院子了,秦仁把妹妹、张肃引到了他寝殿这边的东暖阁。
福安打头挑起厚厚的绸面棉帘,庆阳抬脚往里走,便见暖阁里面挨着窗户这一排摆了错落有致的花架,什么水仙、兰花、四季海棠、菊花应有尽有,都是暖房特意养着的名品,甚至还有几盆盛开的盆栽牡丹,使得烧着地龙的暖阁飘满了花香。
庆阳:“……原来三哥这么爱花?”
秦仁一脸满足:“是啊,贵妃、母妃那里的花我都喜欢,可我不敢养,怕二哥他们笑话,也怕父皇骂我不务正业。”
所以他早就盼着开府了,自己的皇子府,他想养多少花就养多少花。
庆阳看向张肃:“你们平时就在这边做功课?”
张肃:“……功课还是在书房做,三殿下闲暇时才会来这边赏花。”
秦仁:“我倒是想在这边,张肃不让,非要我去书房。”
庆阳摇摇头,先去赏花,尤其是那几株开得正艳的牡丹。
赏了一圈花,福安端来了茶水与零嘴儿,庆阳好久没跟张肃下棋了,让福安取来棋盘。
秦仁主动把妹妹旁边的主位让给张肃,他站到妹妹身后观棋。
庆阳手里摆着棋子,目光在张肃身上上下转悠,笑道:“穿得这么喜庆,国公夫人特意为你准备的过年新衣吧?”
张肃对着棋盘点头,大年初一穿红袍,这是母亲给他们父子几个定的规矩,非穿不可。
秦仁在宫里吃饱喝足,没看一会儿就困了,频频透过连通次间与正厅的无帘月洞门看向里面的暖榻。
庆阳见了,叫三哥自去休息。
秦仁当然不会跟妹妹、张肃客气,高高兴兴去里面躺着了。
张肃保持垂眸的姿势陪小公主下完这盘棋,一局结束,他起身道:“殿下也去歇晌吧,微臣先告退了。”
他是可以告退,但需得得到小公主的同意才能退。
然而张肃视野中的小公主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颗白棋,并没有开口放行的意思。
张肃不得已去看小公主的脸。
庆阳早就等着他了,见他果然一触即收,庆阳笑道:“坐下,什么时候歇晌我说了才算。”
张肃:“……”
他配合地坐了下去,继续陪小公主下棋。
庆阳盯着他道:“你不是来拜年的,是听三哥说过我要来他这边住几日,怕我过来时没看见你生气,对不对?”
张肃神色如常,道:“微臣确实是来给三殿下拜年的。”
庆阳:“只是拜年,你大可趁三哥进宫前赶过来。”
张肃:“三殿下嗜睡,微臣来得太早只会打扰三殿下。”
庆阳:“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这么说吗?”
对面的人并未抬眸,只默默地放下新的棋子。
庆阳哼道:“以后人前你如何找借口都行,只你我的时候不许你狡辩。”
张肃继续沉默。
庆阳:“其实你不用来的,我又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过年还要喊你出来。”
张肃想到了小公主带来的十六个禁卫,低声问道:“那明日两位殿下出行,是否还需要微臣伴驾?”
庆阳歪着脑袋去看他的眼睛:“明日你有亲戚应酬吗?”
张肃摇头,虽然小公主的脸闯进了他的视野,只要他不刻意去看,小公主的脸便还是模糊的,最多像窗边的一朵白瓣牡丹,泛着柔和细腻的光。
庆阳:“那你想来伴驾吗?想或是不想,只能挑一个答,不许撒谎,也不许加字。”
张肃:“……”
他看向另一侧,墙上挂着一幅名家字画,三皇子确实是个雅人,然后在小公主哼出声的时候,道:“微臣全凭两位殿下吩咐。”
这就是威武不能屈的意思了,庆阳咬牙道:“算你运气好,遇到我这个好脾气的公主,不然你这么不听话,换个坏脾气的公主早拿鞭子甩你了。”
张肃重新看向棋盘:“谢殿下宽恕。”
下完第二盘,庆阳终于允许他告退了,只在张肃即将挑开帘子的时候道:“巳正过来,不用提前。”
既然他有空,那就一起逛吧。
张肃转身,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是。”
第77章
张肃离开后, 庆阳把福安叫了进来,扫眼里面已然酣睡的三哥, 庆阳走到一株牡丹前,伸手托住牡丹外围的一层花瓣,边赏边道:“出宫路上,我看大公主与驸马似乎有些罅隙,你可曾听说什么?”
福安眼角微抽,他确实有所耳闻,但这事他能跟才十二岁的小公主说吗?
脑筋一转,福安叹口气,瞧着小公主手里的牡丹花道:“年前二殿下那里设宴,奴婢随三殿下去了, 主子们吃席,奴婢几个沾光也凑了一张桌,席间大驸马身边的小厮说漏嘴, 好像是大驸马在外面养外室的事被大公主知道了……”
庆阳一听, 怒从心起, 傅魁好大的胆子,竟然背着大姐姐养外室!
福安很怕小公主因为偏护大公主,跑去皇上面前告傅魁的状,万一牵扯出大公主养面首的事, 那皇上惩罚的可未必就是傅魁了, 到时候小公主还要挨大公主的埋怨。
福安继续道:“殿下息怒,以奴婢对大公主的了解,大公主极好面子,她宁可自己跟大驸马置气也不去请皇上降罪大驸马,怕的就是此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殿下心里清楚就好,明面上就当不知道吧,免得大公主尴尬。”
庆阳也知道大姐姐好面子,但大姐姐更不喜欢受委屈,是会直接跟父皇请旨休掉傅魁的性子,难道大姐姐是舍不得两个孩子没了父亲,又或是顾忌征南有功的公爹镇南侯,怕父皇不允她?
这两年庆阳常去京兆尹,旁观了不少民间官司,其中就有夫妻不和引出的各种案子,包括男方在外面鬼混被岳父大舅子小舅子揍的,包括女方想带着孩子和离男方一家拒不同意的,轻了只是闹口角,重了则出过命案。
庆阳算是明白何为“清官难断家务事”了,那么如福安所说,休不休傅魁得大姐姐自己决定,她不好冒然干涉,除非大姐姐主动找她商量。
再回想大姐姐不邀请她过去小住的话,其实就是怕她察觉姐姐姐夫的不和,故意遮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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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习惯早起的庆阳卯正时分就醒了,而这时天还黑着。
没有去叫肯定还在睡懒觉的三哥,庆阳自己吃的早饭,再去了三哥府里的练武场。
父皇新给三哥安排了两位武先生,都回家过节去了,演武场空空荡荡的。
庆阳让管事把三哥的三十六个亲兵以及她带来的十六个禁卫都叫了过来,从亲兵中随意选出十六人让他们与程知许等禁卫切磋。据她所知,大姐姐、二哥出府时也都得了三十六个亲兵,从四大京营选出来的,同样都是身形高大、武艺不俗的精兵。
十六场切磋后,禁卫里有三人输给了三哥的亲兵,赢的那十三场也不是几招就解决的轻松,说明要么是三哥的这些亲兵本身就够强且不曾因为离开京营而懈怠,要么就是张肃帮三哥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