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科举于天下学子于朝廷都太重要了,如此隆重肃穆,礼部批阅举子们的卷宗时庆阳便没去闲逛,但三月中旬父皇宴请文武百官与新科进士们时,庆阳又来陪着吃席了,还是坐在三哥外侧,看得好更清楚。
  状元三十出头,五官端正文质彬彬,榜眼二十六岁,容貌平平却有种干练的锐意,探花郎年方二十二,玉面桃花眼,确实是一众进士里面长得最俊朗的。
  秦仁见妹妹盯着探花郎看,靠近妹妹说悄悄话:“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话本子里的探花郎经常会被公主选为驸马,他的妹妹早慧,读书都赶上十四岁学子的进度了,兴许在婚事上也早有主见?
  果真如此的话,秦仁可得好好劝劝妹妹,就算妹妹开窍的早,她也才十岁,等妹妹十六七岁可以出嫁时,眼前这位探花郎都快三十了,跟妹妹一点都不配,妹妹想选探花的话,还是等六年后的那位探花比较合适。
  庆阳瞪了三哥一眼,低声道:“刚刚他们站着时,探花与榜眼身高相仿,可是坐下来后,探花竟比榜眼高了半掌左右。”
  秦仁再瞥过去,还真如妹妹所说!
  不过探花腿短不短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妹妹没看上这人就行。
  秦仁继续吃吃喝喝了。
  今日的宴席以进士们为主,再加上文官们的夸赞点评,文绉绉的,雍王、邓冲这俩糙将自知文采有限,只管互相敬着酒喝。小公主这瞧瞧那看看,忽然对上了严锡正的视线,大概还记着被她询问他身高的旧账,严锡正立即别过脸去,装都不装了。
  庆阳很是冤枉,她可没有嘲笑严锡正的意思,问那一句只是想把堂堂左相的身高当自己的目标罢了,因为据庆阳的观察,文官里有很多跟严锡正身高相仿的,甚至还有几个比严锡正矮的,庆阳就很盼着有一日她再去前朝逛的时候,再也不用见到哪个官员都得仰头打量。
  吃完席,庆阳回九华宫歇晌了,睡醒一觉,年前就被贵妃召进宫亲自照顾的孟瑶来找她玩了,主要是想听庆阳聊聊新科进士们。
  不同于吕温容的柔婉娴静、严真真符合年纪的单纯天真,孟瑶性情直爽爱说爱笑,颇似其母。
  庆阳挑了些趣事说,并没有提及探花郎的腿比榜眼的短,免得孟瑶不小心说漏嘴,万一消息传开传到宫外的官员进士们耳中,庆阳可就要成为导致探花郎遭人打趣嘲笑的罪魁祸首了。
  脑海里浮现三哥既俊美又淳善的脸,庆阳料想三哥不会把她的话往外传,不过谨慎起见,等会儿她还是去嘱咐三哥一声吧,顺便以此为戒,以后也得管严自己的嘴才行。
  “对了,二十那日我准备出宫走走,你也一起?”带着孟瑶去找大嫂的路上,庆阳邀请道。
  孟瑶很想去,但她毕竟还在孝期,贵妃怕她闷着常常催她出来找公主玩,出宫玩耍却不合适。
  庆阳问完才记起这茬,握住孟瑶的手道:“那我给你带些礼物。”
  孟瑶:“不用破费啦,我那什么都不缺。”
  转眼就到了三月二十,庆阳跟父皇母妃打过招呼,带着虽然想睡懒觉但确实是心甘情愿陪她出宫的三哥朝宫外走去。
  距离宫门还有十几丈远时,秦炳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宝蓝锦袍,手里提着一只蒙着绸布的笼子,看到弟弟妹妹,他加快了脚步。
  庆阳打量那只笼子,狐疑道:“二哥不会又买了一只鹦哥吧?”
  秦炳笑:“放心,这只肯定不会叫。”
  说着,他掀开绸布,露出笼子里一只掌心大小的褐壳小龟来,小龟脑袋本来露在外面,看到生人,一下子把脑袋缩了回去。
  秦仁乐了:“这个好,安静,还不用怎么伺候,孟瑶不喜欢的话,二哥留给我吧。”
  秦炳:“……我送母妃的,关她什么事。”
  庆阳直接拉走了三哥。
  出了宫门,庆阳一眼看到了早已等在此处的张肃,穿着一件蓝灰色的粗布袍子。
  上车时,庆阳看看旁边人身上的布料,纳闷道:“怎么穿得这么老气?”
  虽然他穿什么都掩饰不了天生的好相貌,但庆阳还是希望张肃更会打扮一些,因为她喜欢看他更英俊的样子。
  张肃看着小公主裙摆下的踏脚凳道:“微臣还是习惯以侍卫的身份为两位殿下伴驾。”
  庆阳不高兴道:“是吗,那我跟三哥是不是得单独给你今日伴驾的俸禄?”
  张肃看向排在后面的三皇子。
  秦仁立即朝妹妹堆出一个笑容:“出宫玩,妹妹开心点,别跟他计较。”
  庆阳瞪三哥:“是他先故意气我的。”
  秦仁马上责怪张肃:“下次我们怎么穿你就怎么穿,不许再扮侍卫。”
  张肃恭声道:“是。”
  马车出发后,张肃骑马跟在一旁。
  春日晴朗,微风清凉,庆阳让三哥挂起两边的车帘,如此她往外一看就是张肃的俊脸。方才的那一点小恼火早就过去了,庆阳招手让张肃跟近点,再调侃这人道:“今年父皇选的探花郎,你见过了吗?”
  张肃摇头。
  庆阳刚想说“长得没你好看”,忽地记起前两日她才给自己的忠告,便又不说了。
  张肃见到的就是小公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视线还朝他跨于马腹的腿扫来。
  张肃及时策马退远一段距离。
  秦仁见妹妹一直盯着外面,脑袋凑过来往外瞅:“妹妹看什么呢?”
  庆阳心中一动,指着张肃的坐骑道:“我觉得这匹马的腿格外长,胜过别的马。”
  她想让张肃知道,百姓们都想一睹风采的探花郎也不如他。
  虽然拉开距离却依然能听见两位殿下声音的张肃:“……”
  秦仁没有仔细观察过每一匹马的腿,但他相信妹妹的判断,于是点点头,附和道:“是挺长的,一看就跑得快。”
  庆阳趁机去看张肃,见他垂着眼故作无事两只耳朵却同时浮上了一抹红,分明是听懂了她究竟在夸谁,庆阳甚是愉悦,再趁三哥发现端倪之前将三哥推回去坐正,免得三哥察觉自家伴读的异样。
  第63章
  正月、二月庆阳都出过一次宫, 那时候京城的四大坊市处处可见进京赶考的举子们的身影,开考前的举子们个个意气风发, 仿佛距离龙门只差这一脚,开考后,大多数举子们都变得焦虑浮躁起来,因为他们对自己的答卷并无必中的把握。
  小公主连着看了两个月的考生,兴致淡了,这次特意选在殿试发榜半个月后出宫,便是觉得落榜的举子们应该已经陆续离京了,毕竟京城的客栈酒楼小摊都挺贵的,除非家里大富大贵,大多数举子都舍不得滞留京城。
  到了南市一看, 宽阔的街道上果然又恢复了往日的客商人流,依然热闹,却少了三五成群、吟诗作对的举子身影, 不过仔细听的话, 依然能从一些摊主小贩口中听到某位举子落榜后的凄惨事迹, 或是某位举子金榜题名后立即被高官人家选去做了女婿。
  庆阳一边在经过的摊铺前挑挑选选,一边听着附近的百姓闲谈,久居宫中的小公主向来都喜欢听这些。
  秦仁只管陪着妹妹,张肃时刻留意从身旁经过的百姓, 尽管三人前后都有一队布衣侍卫暗中保护。
  在小公主拿着一支别致的鲤鱼簪头的木簪把玩时, 从前面走过来两个妇人,边走边聊着,嗓门比较大:“那人可真惨,听说是个举子,穷得连回家的盘缠都没了才去帮富贵老爷们算账, 结果前脚刚拿了东家给的银子,后脚就被一群乞丐抢了……”
  “肯定不是乞丐,乞丐一般抢完银子就跑,哪有把人腿给打断的,肯定是哪个被东家赶走的账房怀恨在心,故意买通一批打手假装乞丐。”
  “不知道报官没。”
  “这种报了也没用,他又没看清打人的是谁,而且他腿都断了,怎么去报官?”
  妇人们议论得热闹,所过之处不少百姓都歪着脖子追随二人的身影,连宫里的两位殿下也不例外。
  秦仁一脸吃惊:“天子脚下,竟有人胆敢殴打举子?”
  庆阳从荷包里取出十五文钱买下鲤鱼木簪,让三哥帮忙收着,这就往前面去了。
  经过七八家铺面后,一家名为“聚福”的客栈门前突然围了好几圈的百姓,听周围的议论声那位挨打的举子应该就在里面。看出小公主的意思,张肃走到小公主左侧,一手推开挡在前面的百姓,一手挡在小公主背后,秦仁有样学样地走在妹妹右边。
  看热闹就是挤来挤去,只要没有踩到别人,别人也不会因为挨了挤而多生气,最多瞪两眼嘀咕一下罢了。
  很快,庆阳就来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就见客栈店门左手边的空地处摆了一个简陋的卖字小摊,额头脸上都有红肿伤势的摊主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青底粗布袍子,身前摆着一张木板,写明他的卖字生意,只为字一字十文,若是代人写信,一页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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