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御驾亲征?
  文臣们登时不放心了,恳求皇上慎重,然而帝意已决,兴武帝不但要亲征,还要带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皇侄秦梁、驸马傅魁以及十几位勋贵子弟同行,由雍王、二相留京代管朝政。武将里面,雍王、成国公吕光祖率北营、东营戍卫京师,调定国公邓冲、威远侯孟极率西营、南营的十万兵马随他亲征。
  帝王这一通安排一气呵成,不给任何大臣质疑反对的机会。
  朝会结束,兴武帝点了二相等重臣稍后去御书房议事,这就离开龙椅,往西边的御道上去了。
  躲在这里将君臣的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的小公主见到走过来的父皇,眼泪一滚,人就扑到了父皇怀里。
  兴武帝怕女儿哭出声,先高高抱起女儿快步往外走,一路来到中殿的御书房,兴武帝才抱着女儿坐到椅子上,拿帕子帮女儿擦眼泪:“麟儿是听说朝廷要打仗怕哭了,还是因为舍不得父皇哭?”
  庆阳刚刚搂的是父皇的脖子,现在变矮了,只能去搂父皇的腰,难受道:“我舍不得父皇。”
  越清楚凉州离京城有多远,庆阳越舍不得,包括要随父皇同行的三位皇兄。
  兴武帝摸摸女儿的脑袋,低头在女儿耳边道:“舍不得的话,麟儿随父皇一起去打平凉侯?”
  小公主呆住了,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眼里还汪着泪:“我也能去?”
  因为她常去前朝,严锡正都参了她一本,父皇也跟大臣们保证她的金腰牌只能再用一年,随军可是比去前朝更严肃的事,父皇就不怕严锡正甚至聂鏊冒出来严词反对?
  兴武帝笑道:“这次去凉州,朕会把平凉侯夫人以及袁家的那些公子小姐都带上,朕要把他们毫发无损地送给袁兆熊,让他与众将士知道朕根本没想过要利用袁家的家眷胁迫他什么,那么路上你替朕好好安抚侯夫人母女,如果她们能说服袁兆熊乖乖投降,那麟儿就是父皇此行的第一大功臣。”
  庆阳:“……这事别人也能做,父皇为何非要我去安抚?”
  兴武帝点点女儿的额头:“平时那么聪明,这次怎么犯起傻来了,你若一点用处都派不上,父皇如何名正言顺地带你随军?你以为只有你害怕被严相、聂大人参啊,父皇照样怕他们,怕他们搬出各种大道理指责朕乱了朝纲规矩。”
  庆阳听懂了,父皇是知道她想随军,主动帮她找好了幌子。
  父皇怕文官们的谏言,但父皇更不想让她失望。
  “哎,怎么又掉金疙瘩了?”还等着女儿夸他的兴武帝慌乱地问。
  小公主趴到父皇的肩膀上,泪汪汪地道:“父皇,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
  兴武帝笑了,五个子女里,他大概只能从小女儿这里听到这话。
  .
  八月初一,兴武帝亲率十万大军离开京城数十里地后,三皇子秦仁的马车里突然冒出来个小公主。
  小公主跑到兴武帝的帝驾上,连声哭喊着舍不得父皇,哭声传出车窗,听得守在帝驾旁边的禁卫司统领樊钟都红了眼圈,父女如此情深,最后兴武帝允许小公主随军也就顺理成章了。
  同一时刻,宫里的丽妃也看到了女儿留下来的信,于是丽妃哭得比车里的小公主还凶,就盼着皇上派人把她的小公主送回来。
  可惜,当晚丽妃只收到了兴武帝让她不用担心的口信儿。
  胆小怕事的丽妃,第一次在心里狠狠骂了兴武帝一顿。
  第47章
  夜幕降临, 大军安营扎寨。
  三皇子的马车里,秦仁揉揉因为久坐而发酸的腰, 用一种同病相怜的语气问妹妹:“是不是后悔了?”
  看得出三哥是真不想随军的小公主有些生气,她想随军却还要父皇帮她找理由、要她装作顽劣不懂事哭求父皇答应,三哥呢,就因为身为皇子便有了随军历练的资格,父皇带三哥出门在大臣们眼里也是合情合理的,三哥一点麻烦都没有,竟然还嫌弃上了!
  经常挨父皇瞪的秦仁突然在妹妹眼里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凶气,再想到这两年妹妹也开始嫌弃他懒散的样子,秦仁连忙找补道:“我没嫌苦啊,别看三哥平时喜欢偷懒, 父皇讨伐平凉侯是军国大事,我这一路都在忧心这个,只是怕妹妹年纪小受不了车马颠簸之苦。”
  庆阳懒得理三哥这糊弄人的话, 理理身上为了方便行动而穿的男袍, 庆阳先于三哥走出了车门。
  张肃已经站在外面了, 看到探头出来的小公主,他眼里也透出几分担忧。
  庆阳笑了,一边把手交给张肃让他扶她下车,一边看着他问:“这回怎么不躲我了?”
  自打无意撞见张肃更衣后,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迎向她的视线。
  张肃垂眸, 没有回答,等小公主站好了,他立即松开手。
  前方就是父子几人的营帐,兴武帝的帝帐居中,后排从左到右扎了三个小帐, 太子住左帐,小公主住中间,秦炳秦仁兄弟俩同住右帐。
  兴武帝在巡视兄妹四个的营帐,秦弘、秦炳陪在身边,庆阳与三哥走过来时,听见二哥在抱怨:“父皇,让人再给我搭个帐子吧,大哥、妹妹都自己住,我不想跟三弟挤一个。”
  秦仁:“……”
  兴武帝嗤道:“你当这是游山玩水吗?朕要你们随军是为了历练你们,让你们住一个帐子已经够照顾你们了,再多说一句,以后你跟老三去睡二十人的兵帐,吃喝拉撒都在那边。”
  太子担着差事,单独一帐方便他处理军务接见官员,女儿当然要自己住。
  说完,兴武帝看向老三:“你愿不愿意跟你二哥挤?”
  秦仁赔笑:“愿意,有二哥保护我,我睡得更踏实。”
  兴武帝:“……”
  “都进去收拾收拾,两刻钟后来朕这边用饭。”
  父皇走了,秦弘关心妹妹:“路上可还习惯?”
  庆阳笑道:“习惯,都是坐马车,跟我们去西苑的时候差不多。”
  秦炳凑过来,好奇道:“你怎么躲到马车里去的?”
  庆阳:“不告诉你,好了,你们忙吧,我去看看平凉侯夫人。”
  秦炳笑她:“父皇让你安抚她们,你还真把自己当个小官了啊?”
  庆阳故作骄傲:“父皇说了,我安抚好她们,她们再劝平凉侯投降的话,父皇给我记头功。”
  小公主着急去立功,秦仁不放心地要跟着,他去了,白日需近身保护三皇子的张肃当然也要跟着。
  秦弘犹不放心,安排两个亲兵护送。
  秦炳想到了袁崇礼,可父皇带袁家家眷随军前下发的旨意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袁崇礼该明白他担了劝降平凉侯的责任,无需秦炳再去多言,而袁崇礼一个十八岁的习武儿郎,更不需要秦炳去关心他的车马劳顿之苦。
  袁家众人分了两个营帐,平凉侯夫人带着女儿、妾室以及两个丫鬟住一座,袁崇礼带着庶出的弟弟们住一座。
  见到小公主,女人们哭成了一团,有替平凉侯喊冤的,有求皇上网开一面的,也有想跪到小公主面前拉拉扯扯哀求的,被亲兵横刀喝退了。
  刀一出,女眷们立即跪得规规矩矩。
  庆阳这才传达了父皇的意思,讲清道理,再询问平凉侯夫人这一路有哪些不便,营帐里缺不缺什么,只要侯夫人开口,她都会尽量满足。
  平凉侯夫人确实很不舒服,养尊处优了九年,哪里受得了久困马车被当成囚犯的日子,但在这个全家人的脑袋都命悬一线的时候,她也没心思计较饮食起居的舒适了,更不敢朝小公主、兴武帝乱提要求,反倒是袁婕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小公主与三皇子,希望两位殿下能看在昔日的玩伴情分上替袁家求求情。
  秦仁早就避开了视线,庆阳送了袁婕一包糕点,走完这趟过场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秦仁不复来时的轻松,叹息道:“希望平凉侯迷途知返吧,父皇或许还会饶他一命。”
  他对袁婕无意,但也是从小就熟悉的姑娘,不忍心她被造反的父亲株连。
  庆阳看眼三哥,越来越重的暮色中,三哥俊美的脸仿佛笼了几分佛光。
  庆阳再去看张肃,平时因为古板守礼而冷玉一样的俊脸,如今身处军营,那脸上竟多了一抹凌厉之意。
  庆阳问他:“你觉得平凉侯会束手就擒吗?”
  张肃:“为将者,抗旨便是造反,自断后路。”
  没有帝王能容忍一个生了反心的将军,做将军的最清楚这点,所以凡是造反的将军,都不可能再束手就擒。
  .
  “当完差”的小公主被何元敬请到了兴武帝的大帐,这里备了一盆清水,何元敬打湿巾子服侍小公主,回宫给丽妃报平安的侍卫会把解玉、沁芳接过来,快马加鞭地赶路,可能再过半个多时辰就能追上大军。
  “有劳公公。”小公主客气道。
  何元敬笑:“能伺候殿下是老奴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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