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兴武帝:“……小小年纪,你倒学会作戏了。”
  庆阳:“父皇教我的。”
  兴武帝放下折子,走过来逗女儿:“那父皇凶你,你得哭出来才像真的,你先哭个给朕看看。”
  小公主想了想,模仿起昨日母妃为三哥心疼蹙眉的样子来,虽然没有眼泪,那伤心难过的眉眼也有了几分丽妃的神韵。
  兴武帝又怜又笑,抓起女儿的手假装打了几下手板心:“很好,就这样跟你大姐说,谁敢再来求情,朕连她一起罚。”
  第42章
  别看庆阳在大姐姐面前说得洒脱, 什么有别的玩伴一点都不在乎三位皇兄被禁足,其实没过几天庆阳就想皇兄们了。
  大哥身份尊贵且性情文静, 兄妹俩玩闹的时候不多,但大哥这一禁足,导致庆阳喜欢亲近的大嫂也陪着禁了。
  二哥常常招她烦,但二哥玩起来的时候最放得开,上树掏鸟下水摸鱼几乎无所不能。
  随叫随到的三哥庆阳就更想了,而且在那几个勋贵子弟同样禁足的十天里,庆阳也不好叫张肃过来陪她玩,免得张肃被其他子弟嫉妒,庆阳更知道,这十日张肃肯定也不想出来招摇。
  至于女玩伴们, 差了十几岁的大姐姐一直都不是个好选择,孟瑶在家里为母服丧没来西苑,袁婕肯定不行的, 严真真很可爱, 但自认比普通九岁女童懂得多、会得多且胆大很多的小公主并不是很耐烦长时间地跟严真真待在一起, 想必大姐姐懒得陪她玩也是一样的原因。
  耐心等了十来日,这日庆阳派人去官舍传张肃。
  传话的小公公自己回来的,低着头道:“回殿下,张公子说他要陪着三殿下禁足一整月。”
  庆阳:“……你这一路上有遇见别的挨罚的公子吗?”
  小公公:“见到靖海侯家的彭四公子与济宁侯家的李三公子骑马往西边去了。”
  庆阳顿时不高兴了, 别的公子罚满十日就恢复走动了, 偏他张肃古板。
  “你去跟他说,我要去骑马,就要他来为我牵马。”
  小公公领命而去,庆阳收拾收拾带上解玉去西景门外等着,结果小公公还是一个人回来的, 喘着气道:“殿下,张肃让奴婢带话,说他求殿下别难为他。”
  庆阳:“……”
  不想做一个为难人的小公主气呼呼地让解玉为她牵马了,因为生气,庆阳还想让解玉松开缰绳,她自己骑。
  解玉笑道:“殿下不忍心为难三公子,却忍心把奴婢送到皇上那里挨板子吗?”
  庆阳:“……”
  赌气故意不想张肃了三日,七月初又连着上了三日的课,算下来足足二十日没见过张肃的庆阳又动了叫张肃陪她玩的念头。
  料想派小公公传话没用,庆阳戴好同样能自由行走西苑各处的金腰牌,领着解玉大摇大摆地往官舍去了。
  官舍在前朝的西南侧,得从六部等官署南边绕过去,所以小公主往前朝走的时候,路上的侍卫、宫人都以为小公主又要去官署了,全都是司空见惯的神情,就连官署外门前的两个侍卫都早早拱手,准备恭迎小公主入内。
  庆阳朝他们笑笑,继续往西走。
  侍卫:“……”
  官舍这边的大门外也有侍卫,同样是京城禁卫司调来的,他们认得小公主,小公主看他们也面熟。
  “殿下,官舍这边分了三个坊,里坊住的全是随驾女眷,中坊住的是带了家眷的大臣们,外坊住的全是官员或年轻的公子们,不知您想去里坊还是中坊?”
  像平凉侯夫人母女住的便是里坊,严相祖孙三口住的则是中坊。
  庆阳猜测道:“卫国公府的两位公子都在外坊?”
  侍卫:“……是,二公子去军营当差了,三公子今日未见出门。”
  庆阳:“最近他有出门吗?”
  侍卫思索片刻,道:“卑职很久都没见过三公子了。”
  庆阳彻底信了张肃的主动禁足之举,与解玉跨进侍卫指明的外坊门。
  能随驾的都是文武高官及其家中子弟,人数本就不多,这时有官职的都在当差,年轻儿郎们要么睡懒觉要么相约游逛去了,整个外坊都很安静。
  解玉叫了一个扫地的宫人,让他引路去张家兄弟所在的院子。
  行宫地方有限,兄弟俩分到的独门小院非常小,只有北面三间屋子,且因为行宫规矩森严,为避免哪个小厮丫鬟受人指使暗藏祸心,除了帝王一家、雍王、大公主这样的宗室,其他随行官员、夫人、子弟们都不得带自家的丫鬟小厮,行宫自会安排宫人负责打扫、浣洗等琐事。
  院门虚掩,引路的宫人道:“奴婢进去为殿下通传?”
  庆阳:“不用了,你去忙吧。”
  解玉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儿碎银,赏了那宫人。
  庆阳凑到门缝前,瞧了一会儿,她推开门,先与解玉走进来,重新关上门,见里面还没有动静,庆阳低声道:“我去里面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这样的时辰,张肃又绝不是会睡懒觉的性子,八成在读书,解玉便没有劝阻偶尔也喜欢捉弄一下人的小公主。
  小公主第一次做这等偷偷摸摸的事,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到了堂屋门前,发现这道门也是虚掩的,庆阳却不敢直接推开,怕被里面的张肃听到动静,自己捉弄不了他。
  堂屋里面没人,东西两间屋,按照东为尊,张肃应该住在西屋。
  庆阳以更轻的脚步来到西屋檐下,一排窗户只有最里面的那扇开着,庆阳小心站定,再一点点地探头往里瞧。
  里面的屋子也不算大,小公主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窗站在北面衣橱前的张肃,还是只穿了一条长裤露出整个上半身的张肃。
  过于意外的一幕让小公主愣住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上下移动起来,落在少年郎跟三哥一样白皙却更结实的背上,落在少年郎宽阔的肩膀,落在少年郎窄瘦的腰,再看着他抬手从橱柜里取出一件白绫单衣,穿好后又从里面拿出一件青色的锦袍。
  单衣要系好了才能穿外袍,披上外袍后,张肃一手扶着袍边一手关上橱柜,自然而然地转过身,刚要继续系外袍,一抬头,却见窗外多了一颗只露出大半的脑袋,或许有那么一瞬震惊与警戒,但紧跟着张肃就认出了那双漂亮的黑眼睛,认出了那张熟悉却又没敢多看过的脸。
  在张肃还愣着的时候,窗外的小公主并不心虚地笑了,错开的目光朝他身上……
  张肃猛地背过身,再次面朝橱柜,同时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外袍。
  既然已经被发现,庆阳也没必要再藏了,光明正大地站到窗户中间,好奇地问:“你刚起床吗?”
  才问完,庆阳就看到了张肃的书桌,桌面上摆着一个边缘粘了墨的砚台,铺着一张写了半张小字却洒了一团浓墨的纸,被移开一段距离的椅子上则搭了另一件外袍。
  庆阳明白了:“你打翻砚台了啊,怎么这么不小心。”
  依然背对小公主的张肃面如火烧,且头疼无比:“殿下怎么过来了?”
  快到宫人来帮他们打扫房间的时辰了,张肃提前将他昨晚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了二哥屋里,再打开外面两道门,然后自己专心练字,只需要在宫人过来时隔着屋门打声招呼,没想到就偷这么一会儿懒,竟被小公主钻了空子,还……
  庆阳哼道:“宫人请不动你,只好我亲自来找你了。”
  小公主听起来并未受到惊吓,张肃却不能装作无事发生,低头转身,再跪下道:“微臣不知殿下会来,这才衣衫不整,唐突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庆阳笑道:“我又没怪你,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好像我平时多喜欢发脾气一样。”
  张肃不起,垂眸问:“解玉在外面吗?”
  庆阳:“在啊。”
  张肃这才起身,以小公主从未见过的速度逼近窗户,朝外面扫了眼,确定解玉在,张肃立即合上窗,挡住小公主的视线道:“这里是外坊,殿下还是尽快离开吧,微臣还在禁足,就不去送殿下了。”
  突然吃了一顿闭门羹的庆阳:“……”
  她不高兴,拍拍窗户道:“父皇说你无罪,你却自己罚自己,难不成还是父皇判错了?”
  张肃:“皇上没错,是我自愿陪着三殿下一起禁足。”
  庆阳:“三哥才不用你陪,天天都能睡懒觉别提多舒服了,你不如多陪陪我。”
  张肃:“外坊所有人都知道我要闭门一月的事,此时出门,便成了微臣出尔反尔,还望殿下见谅。”
  庆阳咬牙,又想体谅他,又恼他不肯露面。
  解玉走过来好好哄了一阵,总算哄走了小公主。
  张肃沉默地站在窗边,等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后,他闭着眼靠到了窗板上。
  袁崇礼没有资格再给二殿下当伴读,他虽然没有对不起三殿下的地方,可出了今日这事,他还如何再面对小公主?
  皇上信任父亲信任他,他不能因为公主年幼就轻轻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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