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以前他回来,孙女可没有如此热情地迎接过他。
  严真真仰起头,小脸上全是期待:“庆阳公主说,祖父吃完晚饭会带我们去草原上摘野花,还说祖父能找到九种,祖父快点去吃吧,晚饭都做好了!”
  严锡正:“……”
  虽然心凉了半截,但亲口答应的事便不能反悔,严锡正强颜欢笑地陪妻子、孙女吃了晚饭,再在妻子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牵着孙女出发了。
  庆阳拉了三哥一起来看戏,兄妹俩带着严真真摘野花,因为没有必须完成的目标说说笑笑跟玩一样,严锡正那里就是另一种心情了,近处凑不足九种野花,严锡正只好往远处了走,等夕阳快落山的时候,年近六十的老丞相竟然走出了一里地,眼看着要去旁边的山里了。
  秦仁抬头望望,小声对妹妹道:“九种是不是太难了,别累到严相。”
  庆阳让严真真喊老丞相回来。
  严真真喊了,可是固执起来的老丞相非要履行承诺。
  庆阳只好派三哥、福安去帮忙,总算在天黑前帮老丞相凑足了九种野花。
  “我派人去牵匹马来?”看看老丞相鞋面上的灰土,庆阳体贴地问。
  严锡正:“……臣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天色不早,两位殿下快回去吧,臣也带真真告退了。”
  得到许可后,严锡正牵着孙女走了,走着走着还把小孙女背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庆阳彻底放了心。
  兴武帝并没有露面,却派人留意着草原上的动静,得知严锡正凑足了九种野花,兴武帝笑笑,去后殿陪丽妃了。
  .
  在行宫每旬只需要读三日书,庆阳就有了大把四处游乐的时间,有时候会跟二哥三哥一起登山游湖骑马,有时候会跟严真真等随驾的小姑娘们玩,有时候陪着母妃、贵妃与官夫人们赏花,有时候也会带着腰牌喊上樊钟去巡视驻扎在西苑外面的五处军营。
  六月中旬,一早就开始下雨了,上午庆阳陪在母妃身边,歇过晌去找三哥,却被这边的小太监告知三哥跟着二哥去官舍那边玩了。
  京城的东宫与二妃住的西宫中间隔了几道宫墙,所以张肃这等身高的伴读还能住在三哥的宫殿,西院的内宫就没那么宽敞了,因此张肃与袁崇礼这两个伴读都住在前朝的官舍。
  离得远,庆阳就没有多跑这一趟,回自己的院子练字去。
  练字、看书,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就在庆阳准备走到窗边赏雨放松眼睛时,解玉神色不安地走了进来:“殿下,刚刚皇上那边来了人,把二殿下、三殿下院子里的宫人都带走了,好像是两位殿下在官舍与人斗蛐蛐赌钱,被皇上抓了个正着。”
  庆阳:“……”
  .
  兴武帝住在行宫的含元殿,两位皇子身边的宫人自有他身边的得力太监负责审问,有资格被兴武帝亲自审问的那几个,此时全都跪在含元殿的正殿门外,低着脑袋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淋了全身湿透。
  跪在最前面的是秦炳、秦仁,第二排是袁崇礼、张肃,第三排是参与了此次赌钱的另外几个未满二十尚未当差的高官勋贵子弟。
  兴武帝坐在廊檐下,面前摆着七八个或圆或方的小竹笼,里面不时传来几声蛐蛐叫声。
  “说,谁起的头。”
  兴武帝随意地踢翻一个竹笼,看着那竹笼骨碌几下滚到老二、老三中间,沉声问道。
  秦仁打了个哆嗦,头垂得更低了,秦炳脑袋不动,悄悄往后看了眼,咬咬牙道:“父皇,是儿臣出宫后看到街上有斗蛐蛐的,买了几只养,还带到行宫来,撺掇他们也去抓蛐蛐陪儿臣解闷。”
  兴武帝又踢走一个竹笼,这次竹笼滚到了第二排的张肃与袁崇礼中间。
  跪趴在地的袁崇礼整个上半身都在抖,衬得同样跪着的张肃稳如磐石。
  兴武帝看眼张肃,问老三:“你去官舍,为何没叫张肃随行?”
  秦仁一张嘴,顺着脸庞滚落的雨水先淌了进来,不敢吐,秦仁本能地吞了,再懊悔地道:“儿臣知道张肃板正守礼,从一开始就没敢告诉他,每次都是背着他玩,不然他肯定阻拦儿臣……”
  兴武帝:“那你背着他玩几次了?又是哪找来的蛐蛐?”
  秦仁:“……三次,第一只蛐蛐是二哥送我的,那只死了后儿臣自己去草原上抓了两只大的,抓的时候张肃并不在场。”
  兴武帝:“张肃,三皇子所说可否属实?”
  张肃:“微臣确实不知此事。”他只知道袁崇礼养了蛐蛐,偶尔也会叫二殿下过去玩,但三殿下何时偷偷加入其中的,张肃毫无线索。
  兴武帝让张肃站到廊檐下,张肃坚持跪着:“微臣身为三殿下的伴读,因失察未能及时劝阻三殿下,当罚。”
  兴武帝哼了声,视线在哆哆嗦嗦的袁崇礼身上停留片刻,对众人道:“二皇子第一次养的蛐蛐究竟来自何处,朕派人一查便知,但朕给你们机会,只要你们如实交代,朕不会重罚任何人,只当一帮年轻人贪玩犯了错,倘若你们此时所说与朕查出来的不符,那就别怪朕小题大做,治你们的欺君之罪。”
  此言一出,胆大如秦炳都慌了,袁崇礼更是哭出声来,磕头道:“皇上,是微臣鬼迷心窍拿着蛐蛐去给二殿下解闷,微臣知错了,求皇上饶命!”
  他自己招了,秦炳无法再帮忙遮掩,抬头替袁崇礼求情:“父皇,崇礼也是看儿臣烦闷才想讨好儿臣的,您要怪就怪儿臣,饶他这一回吧?”
  兴武帝本来还没多生气,听了这话,他直接抓起一个竹笼砸到老二头上:“烦闷?朕赐你府邸赐你金银,还安排天下第一等的文武先生教你读书习武,你哪来的时间烦闷!”
  秦炳被砸得歪了下脑袋,竹笼被砸得松了盖头,跳出一只硕大的黑蛐蛐,被闻讯赶来替弟弟们求情的太子一脚踩在了脚底下。
  “父皇,二弟三弟年少,一时贪玩也在所难免,您……”
  对上父皇冷厉的目光,秦弘心头一颤,忙跪到三弟旁边,不敢再说。
  兴武帝:“这等乐事,老二就没邀请过你?”
  秦弘不敢撒谎,扫眼二弟的方向,道:“二弟确实邀请过儿臣,但儿臣对此无意……”
  兴武帝又抓了个竹笼砸向太子:“你无意就不玩,那你做大哥的,明知道弟弟不学好,你怎么不劝止?”
  秦弘有苦难言,秦炳不想大哥被自己牵连,很是硬气地道:“大哥劝了,是我不肯听他的,父皇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兴武帝仰头,天阴沉沉的,廊檐下雨水如珠连串地滴落。
  这就是他的三个儿子,老大懦弱管不住弟弟,老二刚硬却不辨忠奸,老三没出息却有躲过张肃去赌钱的本事!
  “身为皇子却不修德行聚众赌钱,明知宫规而故犯,全去领罚三鞭,闭门抄书一个月。”
  “袁崇礼身为伴读却诱使二皇子玩物丧志,罚十鞭,免去伴读一职。”
  “张肃无罪,其余几人,罚两鞭、禁足十日。”
  第40章
  庆阳第一次被御前侍卫拦在了父皇的宫殿门外。
  “公主别急, 太子已经进去为两位殿下求情了。”深知小公主有多受宠,御前侍卫低声透露了个消息。
  庆阳不想为难侍卫, 带着为她撑伞的解玉往旁边避了避,只是她不明白,既然父皇允许大哥去求情,为何就不肯见她呢?
  哗哗的雨声遮挡了里面可能会传出来的动静,庆阳对着旁边红色的宫墙思索起来。
  再有,二哥做出这种事庆阳并不意外,三哥那人懒归懒,除了不听武先生的教导一直都还算守规矩,怎么也跑去赌钱了?还有张肃,他知道吗, 也去赌了吗?
  远处传来踏雨而行的急促脚步声,庆阳抬头,在宫道另一头瞧见了雍王叔的身影, 穿着一身紫色官袍, 并未撑伞。
  很快, 雍王也被侍卫拦住了,并且没有得到侍卫的任何解答。
  雍王没辙,走过来问伞下的小侄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营里,听到消息赶紧过来了, 都没来得及问清楚。”
  庆阳知道的也不多。
  确定是赌钱, 雍王焦虑地一砸拳头:“完了,吃喝嫖赌这四样败家行径,你父皇最恨赌,这次肯定不会轻轻放过。”
  自家老爹就是个赌鬼,越穷越赌, 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老爹因为逃债栽沟里丢了命,苦了老娘辛辛苦苦拉扯他们兄弟两个。雍王小时候只知道家穷,偶尔听老娘骂两句老爹是赌鬼,并不知道大哥有多恨赌,直到他被几个玩伴拉去赌小钱,再被大哥用鞋底打了一顿屁股开花,雍王才深深地记住了教训。
  刚说完,里面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唤。
  庆阳的心跟着一跳,那好像是三哥的声音?
  第一声是“啊”,第二声是“父皇我错了别打了行不行”,跟着又是两声“啊”。
  担心还有更多的“啊”,雍王体贴地捂住小侄女的耳朵,免得半夜小侄女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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