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觉睡到吃午饭的秦仁终于睡够了,精神很不错,但他对骑马跑马的兴趣都不大,宁可走在帮妹妹牵马的张肃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妹妹聊天。
  “公主,我们来了!”
  远处传来小姑娘甜甜的声音,高坐马背的庆阳回头,看到袁崇礼的妹妹袁婕高兴地朝这边跑呢,严相的孙女严真真落后几步,最后才是两人的丫鬟。
  庆阳让张肃调转马头,但没有下马的意思。
  袁婕一直在跑,停到跟前时脸都跑红了,笑盈盈地先看向秦仁。
  秦仁已经十四了,前两年就听袁崇礼跟二哥显摆过他跟家里通房丫鬟的事,虽然秦仁觉得这种事情不该拿出来说,但袁崇礼的话确实让他明白了男女之事。随着大哥完婚二哥赐婚,长辈们也开始将他的婚事挂在嘴边开玩笑,母妃更是提醒过他袁婕可能对他有意思!
  秦仁喜欢喝喜酒,因为能喝喜酒的日子都不用起早读书,可他还没动过娶妻的念头,对娶袁崇礼的妹妹更没有兴趣。
  秦仁朝妹妹使个眼色,笑道:“那你们小姑娘们们一起玩吧,我跟张肃先走了。”
  庆阳配合地下了马。
  袁婕拦住秦仁,提议道:“三个人能玩什么,我们五个捉迷藏吧?”
  秦仁:“不了,二殿下还在前面等我,我去找他。”
  说完,秦仁手脚利落地爬上妹妹的坐骑,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跑了。
  张肃看向被拴在十几丈外一棵树下的他与三殿下的两匹马。
  庆阳:“你去追三哥吧,看着他别让他摔了。”
  张肃告退,骑一匹牵一匹地追向三皇子。
  庆阳幽幽地瞪了他一眼,再去看袁婕与严真真,袁婕正在为三皇子的离开失落,严真真手里握着几朵一路采摘的野花,问:“那咱们是摘花还是捉迷藏?”
  袁婕对两样都没兴趣,直接问小公主:“三殿下一见我就跑,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吕温容当太子妃了,孟瑶成了二皇子的准王妃,就剩一个三皇子,还长得那么俊,袁婕不想错过。
  小公主一脸茫然:“你做什么得罪三哥了?”
  手捧野花的严真真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两个九岁的女童,两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袁婕咬咬唇,自觉跟她们说不到一处,干脆不提了。
  庆阳就陪着严真真去采野花。
  回宫时,庆阳想把野花送给母妃,过来了才发现父皇也在。
  “母妃,好看吗?”庆阳靠到母妃身边,举起她精心挑选特意搭配了不同颜色的野花。
  丽妃笑道:“好看,送给母妃的?”
  庆阳点头。
  靠在罗汉床另一侧带笑打量母女俩的兴武帝突然道:“为何只送你母妃,父皇就没有?”
  庆阳便分了几朵送去父皇面前。
  兴武帝接了,装模作样地嗅了嗅,问:“你三哥陪你摘的?”
  庆阳摇头,说是跟严真真一起摘的。
  兴武帝笑了笑,让丽妃去找个花瓶插花,他将女儿拉到身边坐下,低声道:“严相昨天刚凶了你一顿,你怎么还愿意跟他的孙女玩?”
  早就忘了这茬的庆阳:“……凶我的是严相,真真又没有得罪我,我为什么要不理她?”
  兴武帝:“那如果你在外面见到严相,还会跟他打招呼吗?”
  庆阳:“要啊,他是父皇的丞相又是长辈,我不能失礼。”
  兴武帝奇了:“你不生他的气?如果父皇完全听他的,可能现在就把你的金腰牌收回来了,甚至还会冷落你一段时间。”
  想象自己被冷落的小公主先瞪向父皇:“父皇若因为别人说我的坏话就冷落我,那我也冷落父皇。”
  说完,小公主坐到罗汉床另一头去了,歪着身子。
  兴武帝笑,追到女儿这边,父女俩并肩挨着:“麟儿放心,父皇这辈子都不会冷落你的。”
  他这辈子还剩多少年啊,能不能见到小女儿出嫁都未可知。
  庆阳听到了父皇的叹息,仰头看看,注意到父皇眼角的皱纹,庆阳抱住父皇的手臂,靠着道:“那我也好好孝敬父皇,孝敬父皇一辈子。”
  兴武帝摸了摸女儿的头:“昨天让麟儿受委屈了。”
  纵使严锡正是为了大齐的将来防微杜渐,他也不该当众说那话,给他的警钟确实够响,但万一太子是个小心眼的,麟儿将来该如何自处?
  庆阳:“是有些委屈,不过我知道严相是为了朝政着想,是为了尽他身为宰相的职责,所以我不怪他。”
  兴武帝搂紧了女儿的小肩膀,沉默片刻才笑着夸道:“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朕的麟儿虽然才九岁,度量却堪比一位宰相了。”
  小公主不是很爱听:“为何要跟丞相比,我是父皇的女儿,身份比丞相尊贵,度量比丞相大也是应该的。”
  刚寻了一个合适的花瓶走过来的丽妃,就听皇上又发出几声大笑:“对,该他们向朕的麟儿看齐才对!”
  .
  君臣连歇三日,接下来该批折子的批折子,该当差的当差。
  小公主本来已经忘了听泉殿的不快了,被父皇一提醒,大臣们当差第一日,庆阳便把御赐的金腰牌挂在腰上,堂堂正正地去了行宫的小中书省,且直奔两位丞相的公房。
  秦弘也在这边,见到穿了一套淡黄配色襦裙的妹妹,白净净的脸蛋乌溜溜的眼睛,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碍于两位丞相在场,又知道妹妹大概转一圈就走了,秦弘便只是朝妹妹笑笑,低头继续翻阅手里的文书。
  右相戴纶亦是如此。
  严锡正面无表情地扫眼小公主,刚要收回视线,小公主竟然走到他旁边了,脚步一停。
  严锡正立即合上桌面上的折子。
  庆阳:“我没想看。”
  随即就让宫人送了一把椅子进来,摆在严锡正的书桌左侧,既方便她看严锡正的脸,又保证她看不清奏折上的字。
  严锡正:“公主这是何意?”
  庆阳:“严相怕我干涉朝事,怕我结识重臣,那我就老老实实待在严相身边,由严相亲自监督。”
  严锡正:“……公主若肯安分居于内宫,不再踏足前朝,臣又何须多虑?”
  庆阳:“可我来前朝是为了瞻仰诸位开国功臣的风采,尤其仰慕严相,少来一日便要少见一日,我舍不得。好了,严相继续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国事。”
  严锡正:“……”
  什么心智过人毅力过人,这分明就是个九岁顽童,故意报复他来了!
  第39章
  小公主说是来瞻仰严相的, 坐好后自然就得一直盯着严相看了,因此, 庆阳先是从严锡正头顶的宰相官帽看起,再去看他拧出皱纹的额头、肤色黯淡发黄的脸庞、紧紧抿着的嘴唇、约莫一掌多长的一把胡子,最后是他握着笔的小手指指根处长了一颗黑痣的右手。
  在小公主注意到那颗黑痣的时候,那只手似乎往后挪了挪。
  光盯着手也没意思,庆阳视线上移,再去看严锡正的紫色官袍、肩膀、脖子……
  来回打量三四遍,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严锡正忽然放下笔,皱眉看向小公主:“臣不习惯被人如此注视,公主执意坐在这里, 便是故意妨碍臣处理公务,臣想皇上赏赐公主腰牌时,应该嘱咐过公主不可干扰臣等。”
  庆阳:“父皇命我不许捣乱, 我这么乖乖坐着也算捣乱吗?”
  严锡正:“乱了臣的心神, 当然是捣乱。”
  庆阳:“好吧, 那严相去父皇面前参我一本吧,父皇公私分明,一定会替严相做主的,我虽然会被父皇责罚, 但因为多看严相几眼而受罚, 我觉得很值。”
  对面右相的书桌后,突然传来一声没憋住的短促低笑。
  小公主没有回头看,严锡正朝举起奏折挡脸的戴纶抛出一记眼刀,瞪完了,再看小公主一点都不怕他告御状的气人模样, 严锡正真的头疼了。他当然不能去皇上那里告状,皇上日理万机,丞相本该为皇上分忧,拿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打扰皇上,岂不显得他这个左相很无能?
  “公主要如何才肯离开?”严锡正决定自己解决此事,但如果小公主要他为听泉殿的事赔罪认错,那是万万不可能。
  庆阳当然也不想一个上午都在这边无所事事,思索片刻,道:“那天我跟真真在草原上采野花,加起来也只找到五种,如果今日天黑前严相能亲自找到九种盛开的野花送我,我就答应以后再也不这样瞻仰你。”
  摘野花而已,虽然有些胡闹听起来并不难,严锡正一口答应了。
  小公主便去别的地方玩了。
  黄昏时分,严锡正回了他在官舍的院子,随驾行宫是恩典,严锡正带了妻子跟乖巧可爱的孙女过来,儿子在京任六品官,不在随驾官员之列,孙子刚刚五岁,带过来只会给老夫妻俩添乱。
  “祖父!”
  “哎!”
  严锡正抱住笑成花一样的孙女,欣慰道:“这么想祖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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