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比起一开始凶狠的吻和想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架势,他现在的姿态称得上慢条斯理,仿佛他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在前戏上。
  纪时愿的动作跟着被带慢不少,纽扣经由她发抖的手,一粒粒从锁扣中脱离,露出腰腹匀称不显贲张的肌肉纹理,弱化了他穿衣时清隽的书生气。
  她突然拿腿j住他的腰,甩掉高跟鞋后,覆在他耳边说:“抱我去洗澡。”
  “你想一起洗?”
  “一起。”
  当然得一起,不然怎么趁机偷看他的手腕。
  让纪时愿失望了,她想算计的人防备心极强,是个连洗澡都不敢摘下保护壳的黄花大闺男。
  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能将自己的小算盘暂时抛之脑后。
  等到温热的水自上而下漫过全身,纪时愿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对面的男人干净利落地剥离。
  他的眉眼很深,眼尾被水汽氤氲,像萦绕在高山间的云雾,朦朦胧胧,带出一种诡异又违和的深情,险些将她骗了过去。
  进入后半程时,纪时愿累到懒得动弹,嘴上却没停下,每隔两分钟就提一句:“可以摘下你的腕带了吧?”
  沈确用沉默代替回应。
  她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眉毛一横,“别跟我说,你是想卸磨杀驴?”
  他抚上她的脸,嗓音暗哑,“别把自己当成驴。”
  她当不当驴先不提,他这辈子多半是不想当人了。
  纪时愿冷笑,抬手给了他一拳。
  软绵绵的,像猫爪在挠痒,沈确一点痛意都没感受到,笑着将她手包拢,塞回到被窝,随后低下头,凑到她耳边。
  濡湿的唇刮过她耳垂,灼热的气息一半漏进她耳膜,激起令人发抖*的痒意。
  片刻,她听见他用缱绻异常的语气问:“愿愿,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色厉内荏的性子?”
  -
  纪时愿原本打算趁他睡觉后,再偷偷解开他腕带,然而计划再次赶不上变化,睡得比死猪还沉的她就这样又错过了一次难得的机会。
  进入十二月的北城,一天比一天冷,纪时愿和沈确的关系也进入冰点,当然这次还是由她单方面发起的。
  平安夜前夕,北城下了初雪,雪势大,半夜才停歇,厚厚的积雪难以消融,阳光铺洒而上,折射出耀眼的色泽。
  纪时愿带上厚实的手套,在自家花园里堆了个雪人,拍照上传到朋友圈,引来数道彩虹屁。
  没多久,屏幕里还跳出沈确的点赞消息,她正想当回睁眼瞎,这人的对话框直接跳了出来。
  猪头三:【明天晚上七点,来趟草木居?】
  最后的问号给人征求意见般的感觉,但纪时愿知道她其实没什么选择的余地——若非特殊情况,她从来没有缺席过他的生日。
  纪时愿扭捏地问了句:【还有谁?】
  猪头三:【你二哥和赵泽。】
  纪时愿哦了声,然后敲下长篇大论:【不瞒你说,我最近特别忙,有几次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过既然你这么诚心邀请了,我多少也会卖你个面子。】
  拿乔姿态端得很足,沈确嘴角泄漏出点笑,不留情面地拆台道:【没时间吃饭,有时间去堆雪人?】
  纪时愿突然不想搭理这杠精了,回卧室的途中,被纪林照叫住,他往她手里塞了件精心包装好的礼物,“这是给阿御准备的,明天你去见他时,把它带上。”
  纪时愿收好,想起什么,问:“听说沈伯伯前几天回北城了,他这次打算待在这儿多久?”
  纪林照摇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
  纪时愿又问:“他不是专门回来给三哥过生日的吧?”
  纪林照拆离出她话中略有起伏的情绪,“这是在替你三哥打抱不平?”
  什么打抱不平?说得她有多心疼他似的。
  “我只是在就事论事。”
  纪时愿说:“沈确出生以来,沈伯伯也就陪他过过两次生日,沈确在我们家生活的那九年,都没见他来看过他,他应该也没跟您打听过任何消息吧。”
  沈玄津对她格外好,纪林照又对沈确特别上心,就好像……
  纪时愿一顿,瞪大眼睛问:“爸,别跟我说,沈、纪两家当年互换了孩子?”
  纪林照哭笑不得,“你和阿御差了将近四岁,怎么换?”
  “二哥跟他同岁,那他是跟二哥换了?”
  越说越离谱,纪林照曲指敲了敲她额头,“别瞎想,阿御是你沈伯伯的亲生儿子,他对阿御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纪时愿顺嘴嘟囔了句:“那他倒是把他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表情出来啊。”
  纪林照欲言又止。
  第二天上午,纪时愿带着两份礼物去了草木居,临近七点,包厢里只有沈确一个人,西装革履,坐得却不是那么板正。
  “我二哥和赵泽哥呢?”
  “临时有事,不来了。”
  纪时愿一乐,习惯性地落井下石道:“你生日一年也就这么一次,他们居然还放了你鸽子?三哥,你看看你,要你平时做个人你不听,非得把自己逼到这种没朋友的境地,可怜呐。”
  沈确淡笑不语,倒了杯菊花茶递到她嘴边,要她嘴上消停消停的意思。
  纪时愿没喝,抬高右手,“这俩都是给你的礼物,收下吧,白眼狼。”
  沈确不在意被她误解,但也接受不了这种没有缘由的指控,接过礼物的同时问:“我这是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从变态、疯子变成了白眼狼?”
  “我从五岁开始就送你礼物了,就算是把你拉黑这四年,也不忘托人把礼物送到你手里,可你呢?我不求你能年年回礼,起码得送一回吧。”纪时愿凉凉看他,努力忍住了拿筷子戳他的冲动。
  沈确顿了两秒,“你忘了,当初是你自己说不想在生日那天收到礼物。”
  纪时愿完全忘了这事,只当沈确在贼喊捉贼,“我是缺心眼不成?送上门的礼物都拒绝。”
  沈确不紧不慢地回:“是你亲口说的,你不喜欢自己的生日。”
  纪时愿这才有了点印象,也不能怪她,毕竟没几个人会喜欢在愚人节过生日,搞得她的出生跟上帝开的玩笑一样。
  “那是过去式了。”她略显不自在地别开眼,“长大后,我就不这么想了。”
  上帝要真想跟她开玩笑,还需要专门挑日子?
  她话锋一转,“我不管,这十几年的礼物,你回头一定要给我补上,最好找个时间一块送我。”
  “行。”沈确掀起眼皮,散漫应了声,菜还没上齐,被一通电话叫走。
  就在他离开不久,纪时愿接到陆纯熙打来的电话,用哭腔控诉陆家上下一点亲情都不讲,每个人的眼里只有利益。
  她语无伦次讲了一堆,纪时愿提取到关键信息,揣摩道:“你爸要让你去联姻?”
  陆纯熙闷闷地应了声,“我现在算是有点明白你之前恨不得把岳恒剥皮抽筋的冲动了,换我,我也想把那姓庄的给埋了。”
  “庄?”纪时愿冒出一个猜测,“你可别跟我说是庄俞钦?”
  “北城有头有脸的庄姓人家除了他家还能有谁?”
  纪时愿见过庄俞钦几次,不显山不露水的性格,不好招惹,更不是陆纯熙这种单纯的人能驾驭得了的。
  陆纯熙又开始呜呜咽咽,“早知道这样,我这辈子就投胎到普通家庭去,至少还能得到爱。”
  纪时愿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谁告诉你普通家庭里就有爱的?没钱又没爱还不懂教育孩子的家庭可是一大堆,你要真投了,大概率就是钱爱两失。”
  陆纯熙立刻撤回刚才那句,止住哭腔后问:“对了,你爷爷最近没有给你物色其他联姻对象?”
  说起这事,纪时愿也有点奇怪,以老爷子的性格一旦查出岳家背后是她在搞鬼,铁定会对她施以惩戒,但他什么都没做,就连联姻的事也没再提过,存的什么心思,不得而知。
  纪时愿揣测道:“岳家刚垮,他就着急找下家,传出去对纪家名声不好,我估计还能再清闲一段时间。”
  包厢门在这时被人推开一角,忽然又阖上,她背对着,没察觉到任何异常,兀自往下说:“我现在就希望接下来的李恒、王恒,还是别的什么恒,别跟那岳恒一样,全身上下除了张脸外挑不出一个优点。”
  聊这话题就跟给自己添堵没什么两样,纪时愿胃口急转直下,挂断电话后再也没夹过一口菜,百无聊赖地数着碗里的米饭,没一会儿,站在门后整整五分钟的沈确重新开门进来。
  直到离开草木居,两个人都和同时被摁下噤声键一般,谁也没出声。
  望着车窗外灯红酒绿的夜色,纪时愿没忍住化身朱自清先生,幽幽长叹一声,“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沈确侧眸看她,“又怎么了?”
  纪时愿摆头,直视他的眼睛,真诚发问:“三哥,我可以在你的观月阁、长枫亭、明轩居……不对,应该说是沈家的所有产业里,装上窃听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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