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夏窃神权 第485节
赵观山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报纸,“哪位高督查?”
他当然知道是哪位高督查,他之所以这么问,是给下面的人传播一个信息,他和高文灿不熟。
那天觐见自己姐姐,赵观山就从天后的话中读出了平章宫中有人胆大包天,事情水落石出之后,虽然高文灿一步登天,炙手可热,但是对高文灿这种狠辣小人,赵观山一向不喜。
但是政治不是你喜不喜欢,而是合纵连横,高文灿被放进诛神司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天后和圣上要拔除周铁衣在诛神司内的班底。
而天京卫和诛神司的矛盾由来已久,高文灿在诛神司内没有根基,与天京卫的合作是必然的。
但即使是合作,赵观山也不想要下面的人误会意思,觉得自己和高文灿同流合污,即使都是天后的人,他们也并不相同。
这位文吏低头,眼睛眨了眨,“是新晋的诛神司督查院院长高文灿高大人。”
“他啊。”
赵观山看了看花厅,此处偏私人,不好接待。
“你将高大人引到右厅用茶,我随后就到。”
通报之后,高文灿身穿朱衣,被引到右厅,看到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他微微一笑,对身边的文吏说道,“赵大人还真是一向秉公执法,公务繁忙啊。”
文吏知道上面这两人不对付,但他都得罪不起,只能够尴尬地笑了笑。
高文灿也没有继续说话,坐下来喝了两口新春花茶,撇了撇嘴。
等了约半柱香的时间,赵观山才姗姗来迟。
位有尊卑,即使赵观山来迟了,高文灿也站起身来,率先拱手行礼道,“赵大人。”
赵观山微微颔首,“嗯。”
他坐下之后,下人上了茶,赵观山问道,“高大人,这新茶如何?”
高文灿笑道,“这蜀中新茶,自然是别具一格。”
天后赵氏一脉来自于蜀中,传闻中是崇山府赵氏的分支,不过按照赵氏的记载,早已经出了五服,并不亲近。
“但……”
高文灿话音一转,“花茶虽好,可惜花盖叶香,强枝弱本,终究非是上品。”
赵观山端起茶碗,轻笑一声,“看来高大人对茶道也颇有研究啊,不过高大人是圣眷在身,这‘贱茶’自然看不上眼,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花茶会不会喝,倒是颇为影响滋味。”
说着赵观山用碗盖轻轻撇了撇茶汤,将浮在茶上的花瓣撇在一边,然后才送入口中,这喝茶的方法多在蜀中,外地少有。
高文灿看着赵观山喝茶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从在明镜高悬的匾下接待自己,到上了花茶这种贱茶,这赵观山明显是想要表达他清廉正直,不愿与自己‘同流合污’。
自己已经让了他两次,再让他,陪再多的笑脸,也无法讨得好,既然如此,还不如就事论事。
于是高文灿话音一转,“高某既然圣眷在身,自然一刻不敢疏忽,不像赵大人,天京风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赵大人竟然一点都没有行动,还在这里优哉游哉。”
赵观山面上笑容也收敛,放下手中茶碗。
他大概明白高文灿来这里的原因了,前天晚上,他才在平章宫中被阿姐敲打,按照普通人的性格,这个时候就应该收起尾巴做人。
但是当酷吏的都不是普通人,酷吏如果收起尾巴,就离死不远了。
很显然,高文灿是想要打开诛神司的局面,这也是他被放进诛神司的原因。
火车商会暂时不能够动,天后已经当面警告了,里面关系复杂,早已经不只是牵扯周铁衣一家的事情,杀人容易,但坏了营造出来的局面,让数万百姓在天京流离失所,后果太大,因此更不能够让胆大包天的高文灿去做。
所以高文灿只能够从诛神司内部动手。
但想要从诛神司内部动手也不容易,即使高文灿有卫少安的支持也一样。
因为不过几个月,卫少安跟隐形人一样,就足以说明他在诛神司内部被排挤得多厉害。
选调制度一出,不仅让地方镇抚司的权柄削弱,同时也削弱了卫少安的权柄。
本来督查院掌握着选调之权是大权在握,但高文灿是‘孤官’,督查院的文吏们,连同库房院,典狱院这些核心部门以及众多才选调上来的小旗,总旗们可是念叨着周铁衣的好。
周铁衣虽然在玉京山开始失势,但那是最上层中一部分人的想法,在中下层最近几天传得最广的可是周铁衣要在太乙观上证道成圣。
试问原本我们的直属领导是圣人,你高文灿何德何能敢来当我们的领导?
梅俊苍这位‘圣人之徒’在督查院都被排挤得难受,更何况高文灿。
仅仅只是一个帮高文灿办理档案,诛神司上上下下就可以把高文灿折磨得欲仙欲死,高文灿想要在诛神司内发飙,借助圣恩压住底下的人,还要面对一个不要命的申屠元的纠缠。
于是他只能够另想办法,先打破周铁衣成圣的风言风语,然后借机抓住把柄,掀起大狱,名正言顺将申屠元及其党羽打入牢中,才能够逐渐掌握诛神司。
这个过程需要调集人手,他原本只是平章宫中的编修,得了天后赏识,才一步登天,根基自然不稳,诛神司内的人他调不动,所以只能够来天京卫这里想办法。
高文灿是想要以天京说书先生作为切入口。
赵观山联系自己知道的信息,做出判断,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风闻我倒是听到了一些,不过不确定是不是高大人说的事情。”
高文灿没有心思和赵观山打马虎,酷吏就是要抢时间,慢吞吞的酷吏早就死完了,他拱手道,“圣上立督查院之初,使督查院有风闻奏事,闻百姓之言,与有司商议,上奏定夺之权,如今天京市井,说书之人妄论圣名,此为大不敬之罪,赵京卫既然已经听闻,为何不将其抓捕,严加审理,找出幕后真凶!”
大不敬之罪。
这是十恶不赦罪之一,正是知道这点,所以当时听属下禀报,他才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高文灿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第556章 江山美人,自古难两全
今日天光正好,朱雀城青衣坊内人潮涌动。
此处茶馆云集,商铺汇聚,一向是城中百姓游玩之所。
那云桥飞楼之上,戏台张彩,扮做将军的老生面红如朱砂,扮做奸臣的奸白脸阴险狡诈。
还不等下面的百姓们喝彩,忽然就听到号角低鸣,压住了铜锣声响,掐断了绿腰浅唱,叫停了太平盛世。
“青衣坊内有大不敬之人,妄论圣人,百姓举报,即日捉拿至诛神司审理!”
一队队天京卫兵腰间配刀,气势汹汹,结成阵法,气血化作云团,封了青衣巷几个入口,又有骑士乘飞马,呼啸穿过亭台楼阁,宣读命令。
然后一队队人马如鱼龙穿梭在亭台之间,见到说书先生,一并都抓起来。
青衣坊内的吵闹声自然也传到了深处的胡家宅院之中。
身姿越发婀娜动人的墨妃或者说太行神女玲珑的耳朵动了动,听到外面的嘈杂声,见识这人间七情六欲变化,只觉得远比刚刚戏台上唱的陈词滥调要有趣百倍,露出看好戏的笑容。
是啊,这戏文再精彩,又如何比得上现实之中勾心斗角,人心之中魑魅魍魉呢。
她回看庭院之中盘腿写书的胡文郎。
自从书库变化之后,连梅俊苍都主动辞了官,胡文郎怎么会不懂其中的变化,他早已经被打上了周党的标签,手中《天京报》主编的位置又位卑权重,不少人觊觎,所以胡文郎昨天就请辞在家,只不过他暂时没有想好要去哪,就想着看能不能够在家躲一两天,躲到变化结束。
以他对周铁衣的了解,周铁衣即使会放一部分天京权柄,但绝对不是那种任人宰割之辈,只要周铁衣的反击开始,天京所有的注意力又会被重新聚集到周铁衣身上,到时候没有人注意,胡文郎还是有一些信心能够保住自己《天京报》主编的位置。
“文郎,这外面的官差怕是冲着我们来的呢!”
墨妃笑着说道,“你说我们若直接杀了外面这些人,会不会引起一些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变化?”
胡文郎抬头,他的眼眸之中仿若笼罩着另外一层世界,那世界之中倒映着玉京山的一切,不过坐在那巍峨紫金殿上的不是大夏皇帝,而是大魏皇帝。
一时间那端坐在书桌后的胡文郎即使依旧是浪荡青年模样,穿着也不过是一衫春衣,但威严如山如海,如坐御座,如帝亲临。
他梦中世界之法远没有修行到大成,想要蒙蔽前世的灵性,就必须要借助百姓梦境和对世界虚假的认知,所以现在《天京报》主编的位置对于胡文郎并非是可有可无,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的原因。
胡文郎放下手中的笔,眉头微皱,那沉凝的气势更甚,生杀予夺,一言而决,隐藏在暗中保护的狱门神主下一刻就要以为胡文郎真的会听从墨妃的建议,直接动手杀人。
胡文郎伸手,抚平了皱着的眉头,让身上前世的气息减弱,下意识的感叹道,“手底下没人,就算想要好好修行也不可得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狱门神主的表情微动。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即使主上转世想要开始新的人生,但他身上因果前定,这天下局势会逼着他一点点重新变作那魏武帝君,这一点反而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转世之后的性格自己都意识不到,他在对抗的,远不只是那被封印在书卷中的前世记忆。
想到这里,狱门神主主动了一点,“主上……”
胡文郎笑道,“你想要劝我召集魏国旧部?”
魏国虽然国祚被毁,没有如同青帝一脉传承至今,但本身是玄帝道统,这天下间潜藏的党羽不知道有多少,若胡文郎真的登高振臂一呼,以魏武转世的身份和如今大夏废除五帝祭祀的天下局势,能够收拢的势力不容小觑。
狱门神主知道这件事暂时无法劝胡文郎。
魏武帝一生生性多疑,即使不以这一世的性格,以前世的性格来推论,他现在实力远没有恢复,压不住底下的骄兵悍将,绝对不会同意召集旧部这个提议。
“主上不愿召集旧部臣知晓,不过另有一事,主上却需要认真考虑。”
“何事?”
狱门神主舔了舔嘴唇,望向旁边的墨妃,墨妃一脸你随意我看戏的表情。
狱门神主才接着说道,“当初主上为了盖棺定论姜太一,用帝兵压制其绝世神兵,如今姜太一即将复苏,主上就算不阻止,也至少要召回帝兵啊!”
魏国帝兵?
传承自玄帝的弥罗皂天伞?
一件传承万古的绝世神兵,这件事胡文郎当然有兴趣。
不过在狱门神主说这件事的时候,胡文郎意识到其中还藏着一些隐秘。
“当初为了盖棺定论姜太一,我的前世魏武帝连帝兵都压进去了?”
狱门神主用一种略带自豪的语气回答道,“前日史家书库破碎,让数十道人杰传承散落人间,主上就知道这两千多年来史家盖棺定论了多少人,掩盖了多少皇朝下的肮脏了,但纵使是人杰,压制的程度也分三六九等,最次一等,史家二品凭借自身,即可压制,中等如诸葛神武侯之流,史家已经需要借助皇朝国运,再上一等,如当初的杂家一品以及墨妃娘娘,不仅要镇压,还要完全抹消灾历史中的记载,结成历史暗流,掩盖所有踪迹,至于最上等……”
说到这里,狱门神主的脸上带着崇敬,“姜太一当时已经是亚圣之尊,手持绝世神兵,就算百家联手,也无法完全抹消他存在的历史痕迹。”
姜太一作为魏国的人屠,纵有千般不好,但在狱门神主这位前魏国将军看来,那还是千古英雄,绝世豪杰。
胡文郎读出了狱门神主避重就轻,继续追问道,“花费那么大的代价,还无法完全抹消,也就是说姜太一道统重现,乃至于复活的概率一直存在,前世却连帝兵都赌上去了,也要镇压姜太一,他是有多恨姜太一?”
这是胡文郎以前无法理解的一点,即使功高盖主,但魏武帝当初的行为也有点不能够理解,因为压上帝兵,就意味着在那个混战的时代中魏武帝也断了自己的后路,果然,姜太一死后五年,魏武帝也身死道消。
狱门神主再次瞥了一眼墨妃,墨妃这次没有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反而冷哼了一声。
胡文郎看到两人的表情,猜测出了缘由。
但这个缘由太过于荒谬,以至于他这个写小说的都用了几息时间缓缓。
史家的记载之中是抹消了墨妃的存在,即使著名的魏武诛神也只是记载想要诛杀一位欲立神庭的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