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对了,你们今天进城是为了明光寺法会来的?”
  “嗯。”
  苏静蘅将今天所有的事都跟她说了,一听到宁宣叫他们回家住,齐惠脸色沉了沉,道;“我听着不像是什么好事,不过回不回还是凭你们的心意,我们说了都不作数。”
  “我们自是不想回了。”
  苏静蘅抿抿嘴,她还没跟干娘说自己想要去穆阳的消息,现在再看宁知序对她的态度,一时之间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算了,等那边回消息再说吧,说不定的事,不用过早告诉她,说得太早只会徒增烦恼。
  几人正说着话,门口忽然传来响声,转头看过去原来是赵铭开门走进来。
  元渺不是第一回见这个赵掌柜,只是以前来买点心时见面没什么交集,现在再见,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尤其那一张臭脸,像要把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样。
  气氛瞬间冷下来,原本几人还有许多话要讲,这一下子都没了动静。
  齐惠撵他说:“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看着外边吗?是不是又想偷懒,你快出去,不许听我们说话。”
  “为什么?我不要,我就要听。”
  赵铭嘴角一提,脸上的肉抖抖,然后靠在门口不想走。
  齐惠推他也没用,他非要赖着,而且是沉默地赖在这儿,光看不说话,这模样真叫人心里难受。
  齐惠拿他没法子,已是半下午的时间,苏静蘅便提出告辞回去,齐惠忙出去送他们,走到外边说:“他就是这样,但心肠是好的,你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苏静蘅说:“我们自然知道。”
  齐惠还想再替赵铭说两句,想了半天却不知从何说起,双唇翕动,而后道:“他呀,年轻时候脾气就不大好,现在还算收敛住,十八岁的时候为了我跟家里决裂,二十岁又为了铺子和旁人打架,那个时候被打得鼻青脸肿都不肯认输,后来跟我在一块久了,被我教训得温和了许多,不过他傻,不知道怎么样做能让人喜欢他,就只不说话,实在想说话也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现在养成习惯了,自以为自己是个温和的人,实际还是吓人得很,只有我能忍他。”
  “唷——”
  苏静蘅捂嘴笑,“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呀,我说干娘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非要同赵掌柜在一块儿呢,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这样的只有挑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挑你的,要是不喜欢早就和离啦,所以不用说什么,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肯定好得不得了。”
  齐惠点头,说:“他打小是含金钥匙出生的,我是杀猪贩的女儿,他先看上的我,每天都来我爹的铺子买猪肉,后来我也看上他了,那时候才知道他是湖贵布庄的公子。”
  湖贵布庄!
  苏静蘅张大嘴巴,这不是她常去的布庄吗!竟然是赵掌柜家开的!这洛城还真是不大,到处都是熟人。
  “布庄的公子和杀猪贩子的女儿哪能相配呢?他家人不同意,逼他和我分,可他不愿,非要和我在一块儿,为此和家里人闹得很难看,最后甚至断绝了关系。”
  “他离家时得了些钱,全都给我了,说当做聘礼,他愿意跟我一块杀猪,但其实我不喜欢杀猪,我爹知道他的心意,干脆又拿出一笔钱给我,叫我自己去拼一把,于是就有了瑞芳斋。”
  两个人把身上的钱都压给了她,那时候的压力可想而知。
  偏偏城里人道杀猪贩的女儿上不了台面,铺子新开业的时候都笑她做的点心有猪骚味的,也是他为她出头,替她争一口气回来。
  现在铺子越做越大,没人再拿她杀猪贩女儿的身份嘲笑她,人人见了她都恭恭敬敬喊一声齐掌柜,夸她有手段有本事,赵家的人也主动要来认她,好像从前的事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她可不能忘记。
  风风雨雨十几年,夫妻两个是一路同甘共苦过来的,外人说道什么他们不介意,就怕亲近的人误会,齐惠倒也不担心苏静蘅会讨厌赵铭,她知道她只会爱屋及乌,与自己亲近了就会对身边所有人好,不过还是想解释几句,担心她朋友多想。
  苏静蘅听得眼角发酸,点头说:“我们明白了。”
  原来赵掌柜还有这样的一面,下次再见面她一定对他好点,不会再不理他了,要是他以后表现得好,自己勉为其难再认他当个干爹吧。
  在她心里能和干娘凑一对,他知道了肯定要高兴死了。
  第47章
  李子站在门口看见赵掌柜对着铺子外傻笑,齐掌柜一回头他立刻就收了笑转身躲进屋里去。
  他见怪不怪,跟着齐掌柜一块去送人。
  苏静蘅挽着宁知序的手走,半程路才抬头,说:“呀!牵错人了!”
  然后去拉元渺和李良月的胳膊。
  李和薪噗呲笑出声,看宁知序那郁闷的模样,道:“你就这么看着你娘子跟别人走?要是赵掌柜在,已经上去抢了。”
  宁知序暗暗切道:“没听到她是牵错人了吗?去扰她做什么,她要牵手的人又不是我。”
  李和薪说:“我看不是这样。”
  宁知序便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苏静蘅看,三个人手牵手走着,这边元渺却问苏静蘅:“这你都能牵错呀?小心你相公伤心。”
  “就要他伤心。”
  苏静蘅狠狠道,“我又不是傻子,两个人和一个人我难道分不清楚吗?”
  “这样啊。”
  元渺倒是懂了,李良月却不明白,想来想去大概是他们夫妻两个人的事,于是干脆不想这件事,满脑子都是待会买点什么东西回家给她奶奶吃。
  几人逛了小半个时辰的庙会之后相携回家,到村口天正好暗下来,这一天除去宁府那段小插曲,其余时候玩得还算痛快。
  走了那么远的路晚上抽空歇下来才发觉腰酸腿疼,第二天下半身就跟被扯过似的,苏静蘅早上在床上多赖了会,到了吃饭的点才起来。
  绷架放在堂屋,光线正好,吃过饭她坐在堂屋里摆弄起针线,宁知序到对面菜地里干活,拿着小锄头这里捣一下,那里戳一下,手里抓一把小菜逗逗路过不知谁家养的小黄狗。
  她在屋子里正好能看见宁知序的动作,一会儿来了只野山鸡,优哉游哉在门口转悠,宁知序抬起头眯眯眼凝视着山鸡,被它耀武扬威的样子气道,与苏静蘅异口同声地说:“岂有此理!”
  之后撇下菜地里的菜就想去捉山鸡。
  可惜没逮着,他只能又回到菜地里。
  十二日去城里给齐惠捧场,一忙一整天,吃饭都来不及吃,晚上去酒楼吃了顿好的,回家顺路去找石列,果真拿到了穆阳来的回信。
  信装在筒子里,苏静蘅欢欢喜喜揣在竹篓里没急着打开,路上跟宁知序说:“我还想不一定能找着他们人呢,没想到还真有,也不知道姨母和舅舅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娘说虽然后来没机会见面,可是他们可欢喜我了,总在信里问起我。”
  后来翻看那些信也确实看见他们问自己的话,虽然提起的不多,不过还是能从只言片语感受到他们对自己关心。
  宁知序闷声听她说话,到家问:“要不要我替你读?”
  “一块看。”
  苏静蘅想这些天跟他认了不少字,她这一次要自己看,等遇到不认识的字再问他。
  于是两个人坐在堂屋点灯靠在一块,围着一团微弱烛火捧着一纸书信读起来。
  宁知序展信时多瞄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内容脸色倏地沉下来,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小心翼翼看苏静蘅脸色变化。
  她指着信上的字一个一个读下去。
  吉祥话不用教她也都认识,平时绣东西总要绣一点“吉祥富贵”“福寿多喜”“万寿无疆”之类的话,因此信开头舅舅与她问了好,她边笑边读,还在每一句吉祥话后面回答自言自语地回答。
  信上问她过得如何,她就说自己过得很好,有吃有喝,最近养胖了不少,脸都有点发腮了。
  信上叫她注意身体,她说一定注意,上次发了个小烧,幸亏有宁知序还有村里的人照顾,以后一定照顾好自己不会再轻易生病。
  信上还问了她爹,苏静蘅就连忙说:“啊呀你别问别问,我现在不想提他。”
  宁知序往她身边挪挪,等她读到后面的内容,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咽咽口水,放下信不可置信地出神。
  “这信……这信……”
  她眨眨眼睛,又捧起信从头到尾看了一边,然后抬头冲宁知序笑笑,说,“这信上所有字我怎么都认得呀。你教我教得太好了,我是真的长进不少。”
  “你——”
  宁知序拿过她手里的信,简单再看一眼,然后叹气。
  信上大概意思是说她舅舅已经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这些年日子过得还行,但也不算富裕,她若要来穆阳全家自然会欢迎。
  话是这样说的,可实际意思却是叫她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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