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与媒体的谈判也始终处于下方。
  楚松砚入圈多年,终于踏进了一张独独为他编织出来的陷阱密网。
  而公司方资本能力的相对弱势,也就造成了他在这种局面下只能依靠自己。
  而且在接这部戏的时候,楚松砚为了他将其他剧本通通否了,甚至连场面话也是敷衍而过,那时他连赶通告,身心俱疲,只想从其中挑选最好的出来。而被拒的其中一个剧组不死心,甚至鼓吹他轧戏,就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打太极打得楚松砚不厌其烦,只能将话说绝。
  如果这边被踢出剧组,那其他被拒剧组的态度也可想而知。
  楚松砚算是彻底落入低谷。
  媒体这边也在网上稍放出风声,但还未来得及发酵,就被人将火苗摁了下去,至于出手的人,不是楚松砚的公司,也不是其他与他有利益关系的合作方,而是——林禹。
  恰到好处的援助,就像是敲开礁石的锤。
  他们之间的联络原本已经渐渐冷淡下来,已经能看见日后断联的前兆,但就因为这么一锤,一切灭下去的火苗再次雄起。
  林禹步步为营,以此为把柄,与楚松砚再续前缘。
  楚松砚问他要什么。
  林禹只说,一段情。
  至于这段情究竟能维持多久,都不重要了。
  但少数知晓两人之间关系的圈内人,都以为在这出闹剧前,两人便确定了关系,林禹出手也是必然的。
  而之后,林禹作为剧组中最大投资方,将楚松砚稳稳地推回了他应坐的位置。
  楚松砚很清楚,当时顾予岑绝对也听到了风声,媒体并未向外公布视频的具体内容,大部分人也只是知晓楚松砚河边湿鞋,终于被狗仔拍到了致命把柄。
  可顾予岑扔保持着隔岸观火的态度,楚松砚甚至清楚,如果他真因这出闹剧被拉下马,成了别人的垫脚石,顾予岑那边说不准还要借此再次大肆宣传。
  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对立的关系。
  顾予岑却反问:“我怎么活等着看你笑话,楚哥,你要是真陷入舆论,我肯定要帮你的,毕竟这几年,咱俩被媒体长期比较,我有赢有输,如果没了你,这演艺圈肯定变得特无趣。”
  楚松砚不置可否道:“都过去了。”
  虚伪的场面话谁都会说。
  顾予岑顺势点头,颇为可惜道:“早知道只要掺合进去,就能和楚哥这儿讨一段情,我怎么说也要抢先一步…… ..但可惜了,错失良机。”
  他就会在口头上讨先机。
  停顿数秒,顾予岑又故作好奇道:“话说当时媒体那儿传出来的风声,到底是关于什么的?”
  当时顾予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圈内得奖,事业上风光无限,顾家那边却一再催促,甚至出手干预顾予岑公司内的决策,将他本应顺风顺水的路硬是搅成难过的淤河。
  所以当他得知楚松砚那方风声时,所知甚少,只当是楚松砚故意弄出来一招来拉同情票,还想着浑水摸鱼。
  结果一切风声平息后,唐云明带回“战报”。
  楚松砚和林禹搞上了。
  猝不及防。
  后来一部分细节,还是顾予岑从圈内知情的前辈口中得知的。
  顾予岑又笑着说:“楚哥告诉我,我好衡量一下,如果当时给我搅进局里,我能否像你一样处理得这么漂亮。”
  楚松砚却摇摇头,声音又低又缓,“真有那心思,好好研究一下怎么说话能更讨人喜,才是最重要的。”
  他这意思是,顾予岑说话不讨人喜。
  顾予岑张张嘴,最后还是把那句“怕是无论我怎么说,你都觉得我讨人恨”给咽了下去。
  他语气轻佻道:“成,我明天就去报情商培训班。”
  “咔哒。”
  倏地,门外传来拧锁的声音。
  顾予岑看向房门。
  片刻后,门被推开,一张脸出现在视野里。
  林庚。
  楚松砚的那个经纪人。
  看见顾予岑,林庚明显有些错愣,推门的动作稍加停顿,刚准备问“楚松砚不在吗”,视线一转,就看楚松砚朝自己走来。
  林庚这才放下心,接着将门彻底推开,整个人挤进房间,再把房门重新关上。
  他进来后,顾予岑才看清,这人怀里还抱着个大袋子,瞧那袋子上凸起的轮廓褶皱,里面装的像是饮料罐。
  林庚将塑料袋放到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小李这孩子不省心,说好帮忙搬东西,结果又自己偷偷买了两根烟花,在下面放着玩呢。”
  楚松砚弯腰,勾开袋子边缘,手掌伸进去,拿了盒烟出来,但烟盒被压在下面,随着它被抽出,其余压在上面的罐罐都松散着向下滚滑撞击。
  顾予岑一听那声音——楚松砚没有喝饮料的习惯,应该是啤酒罐。
  买这么多酒,谁喝?
  楚松砚把烟盒拆开,自己缺没抽,而是远远地抛递给顾予岑。
  他这是记着顾予岑方才在床头找烟的动作。
  扔完烟盒,楚松砚接着转回身子,和林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丝毫不顾忌顾予岑的在场。
  顾予岑拿起烟盒,点根烟抽,身子后仰着,视线始终落在楚松砚身上。
  林庚偶尔偷看顾予岑几眼。
  他总觉得这种气氛不太对。
  分明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是正当同事关系,但他现在怎么总感觉,顾予岑那姿态像是刚快活完,正懒懒散散地抽着事后烟,而楚松砚则是稍正经些,站出来应对查房警察的。
  真是脑子坏掉了,林庚麻木地想。
  两人聊了一会儿,门又被敲响。
  江鸩贺回来了。
  楚松砚扭头,刚准备叫顾予岑,就发现顾予岑这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身后,连林庚都被他挤到了一旁去。
  “走吧,工作了。”顾予岑伸手拍拍楚松砚的后腰,直接拉开门,出了房间。
  楚松砚后知后觉地笑了下,刚准备抬脚跟上去,就被林庚叫住:“诶。”
  楚松砚看向他。
  林庚满脸便秘似的表情,他憋了憋,没忍住说:“他看着不怎么好相处,你要是挨欺负就跟我说啊。”
  演艺圈里,相比热暴力来说,更多的是隐晦的冷暴力,从精神层面压迫你。这种事情不少,林庚也是最近刚分手,脑袋乱糟糟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根本不过脑子。
  楚松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看看小李有没有把你的车垫子给烧着。”
  第73章
  当晚,三人围坐在一间空下来的小房间里,将剧本上有异议的那几页从头到尾研究了遍,说实在的,江鸩贺心底根本不想大改,顶多是分镜细节稍加改动,将一些隐含血腥压抑性质的部分藏起来,但这部分一旦改动,整段戏也就失去了灵魂,所以才需要这么实际得对几遍戏,商榷出最好办法。
  编剧和副导过了会儿也进了房间,身后还跟着几个演员。
  这么一间屋子,就慢慢地挤满了人。
  《阴雾守》的剧本其实有两版结局,一版是彻头彻尾的悲剧,真实中的幻想,幻想中的痴望,一切不过是张傺在亲人尽数离世后,情绪崩溃下的幻觉,而迟暮这个人,也不过是他假象出来的——和他同等不幸、同等悲哀的虚拟朋友。
  至于另一版,则是开放性结局,将解说权交递到观众手中。
  凌晨两点,这场“研讨会”才结束。
  江鸩贺也决定下午便重新开始拍摄。
  但拍摄的戏份都细分出来了两个版本,一个是稍作更改后较温和含蓄的版本,演员之间的对手戏少了故弄玄虚的惊悚效果,但也少了应有的张力。
  而按照原来版本拍摄的究竟效果如何,江鸩贺也没明说,像是达到预期,又像是差强人意。他整个人俨然陷入了种平和却又矛盾的状态。
  随着他的变化,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以及演员都开始默契地噤声,处了必要的剧情讨论外,其他闲聊都统统消失。
  在中场休息、拍摄暂停时,剧组变得静悄悄的,就像是座建立在风雪中的透明静音房。
  傍晚时,旅馆各个房间的熄灯时间也越来越晚,大多数人都选择熬夜将第二天的戏份研究透彻,最好能确保第二天毫无错误点的一遍过。
  可这样的静也就维持了几日。
  江鸩贺又开始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
  他总是揪着那一丝丝的不完美不肯松手。
  而在这种挑剔下,出错率愈发得高。
  挑剔过后,重归无可奈何的平静。
  又是一场死循坏。
  “卡。”
  “转场吧。”
  楚松砚从片场中央走出去。
  接下来的那场戏是顾予岑的独角戏,顾予岑已经到了另一个场地。
  楚松砚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旅馆。
  虽然江鸩贺没说,但他知道,这场戏演根本不够江鸩贺心底的完美线,但江鸩贺没说,楚松砚也只能先自己复盘。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