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爸,妈,好久没来看你们了,别怪我,程应晓蹲在墓碑前,从余晖手中接过贡品摆在台前,墓园管理的很到位,供台上干净整洁,墓碑也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程应晓供血不足,余晖怕他蹲久了头晕,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坐垫铺在地上,扶着他坐下。厚实的坐垫既能隔绝地下冒上来的冷气,又能缓解程应晓的体力流失。
对于现在的余晖来说,照顾程应晓这件事已经可以做得得心应手了。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我我挺想你们的。冷风吹过山岗,往人衣襟里钻,程应晓抽了抽鼻子,接着说,小旻现在挺好的,我手把手带了他一阵,现在他自己已经能独当一面撑起公司了,赵姨也挺好的,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灵活,偶尔有个跌跌绊绊的,幸亏问题不大,人没受太多罪。
他避重就轻地交代着身边人的近况,却独独略过了自己。报喜不报忧,不论亲人还在不在身边,人们总是不忍亲近的人为自己伤怀的。
今年过年我就不去小旻家了,有人陪我一起过,他的语气没什么波澜,余晖却从中听到了一种隐秘的满足,我谈恋爱了,他比我小七岁,我们感情挺好的,以后以后应该就会和他一直过下去了。
余晖站在他身后,静静地听他向父母介绍自己,明明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他却没由来得感到紧张,手指不经意间攥成拳,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程应晓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前一直没跟你们说过,他是个男孩,其实我们两年多以前就在一起了,后来又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不过这次,我们都把话说开了,以后就是和这个人相伴过一辈子,变不了了。
爸,妈,你们能理解我的,对吧,我知道你们最在乎的就是我的感受,最关心的就是我过得快不快乐,和他在一起,我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生生的,有牵挂的,因为他,我时常觉得生命很美好,我也我也更有勇气面对一些困难,我觉得我可以坚持下去。
在墓前絮叨了半天,程应晓也没勇气向父母交代自己病情恶化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说出来之后,会有人比他更加难受。
墓园里只有细风卷过的簌簌声,余晖静静站在身后看着程应晓的背影,是遮掩不住的孤单。
小雨,过来。程应晓回头叫他,爸,妈,我今天带他来见见你们。
余晖站在墓碑前,叔叔阿姨,我叫余晖,是晓哥的男朋友,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程应晓的。
余晖笨拙地说完,就站在墓碑前不知道干什么好,程应晓接过他的话,爸妈都听见了,别傻站着,陪我坐会儿。
两个人并肩坐在墓碑前,阳光撒在他们头顶,照得发丝金灿灿的,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份静谧。
晚上回到家,两人都没什么胃口,程应晓体力下降得很厉害,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支撑他进行跨年的娱乐活动了,于是两人随便吃了顿晚餐,就洗澡上床了。
时间还早,两个人都不想睡觉,于是躺在床上聊天。程应晓窝在余晖怀里,枕着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余晖正是盛气的年纪,身上热腾腾的,像个小火炉,冬天搂在怀里格外舒服。
小雨,哥之前一直没问过你,在国外那两年,你过得好不好?
余晖下巴顶着他毛绒绒的脑袋,柔软的发丝挠着他的肌肤,他低下头看着程应晓,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之前是不敢问,害怕你心里怪我,更害怕听到你说过得不好。程应晓仰起头对上他黑漉漉的眼睛,但是今天去看过爸妈之后,我觉得自己这个恋人做得很差劲,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了,对不对。
那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了。
余晖把他从自己怀里拉出来一点,保证能看清程应晓的眼睛,才缓缓开口。
说实话,那两年我过得真挺好的,最好的平台,接触到的人物和资源都是顶尖的,对我的帮助很大,哥你知道吗?在那两年里我能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人在被完整地构建,过去很多我无法自洽的东西,都在这个过程中消弭了,这两年对我真的很重要,没有这两年,可能我一辈子都是个幼稚的人,事业上更做不到今天这一步,而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我知道是你一直在托举我。哥,谢谢你。
第53章
见程应晓不答话,余晖把人按回自己怀里,继续说:当年你说要分手,要送我出国,我答应了,确实有一部分赌气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想过就这样和你分手。
程应晓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哥,我从没想过出国后就和你彻底断了,我根本放不下你。余晖的手指亲亲揉捏着程应晓的耳廓,当时钢厂改造那件事对我影响挺大的,虽然是别人嫁祸我,但是在我手底下给你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我其实特别愧疚,你分手的态度又那么坚定,我就觉得是自己配不上你,想去深造一下。
不是的,我从来没觉得你配不上我,我当时程应晓急着解释,生怕余晖现在还有这种想法。
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哥,我在国外跟项目的时候才渐渐明白,做生意有这么多门道,你当时压力肯定特别大,但是你的第一反应是要保住我,不想让我被这件事影响。他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当时的我不明白,我把一切想的太简单,在国外待了一段时间才理解你的苦心,所以一回国就来找你了,我当时就在想,哪怕你真的看不上我,咱俩这辈子都没可能了,我也在程氏给你打一辈子工。
程应晓听完之后表情依然没有松懈下来,他只觉得懊悔,自己比余晖大那么多,怎么到现在才懂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这么简单的道理呢?听见余晖说出这些真心话,他并没有感到轻松,反倒是很心疼,明明两年前余晖的某些痛苦是可以被规避的,但是自己却选择了最折磨人的方式让他自己去琢磨明白。
怪我,小雨,两年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替你做决定才是保护你,小雨,你应该怪我的。程应晓努力压着嗓音不让它发抖。
余晖了解程应晓,他骨子里就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尤其是住院之后,更是容易多想,他把程应晓抱得更紧了些,一只手搂住他的后脑勺,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比两年前变得更好了,咱们也还在一起,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对不对?
怀里的人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余晖松了口气,对他说:我给你讲讲我在国外的事好不好,但是我口才不好,说不定你会听得无聊到睡着。
嗯。
两个人在跨年夜里就这样交颈耳语,相拥而眠。
迎接他们的是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元旦,是个大晴天。
余晖先醒来,怀里的人已经卷着被子溜到床边了,程应晓特别喜欢搭边睡。昨天晚上躺床上时还贪恋着他的体温往他怀里钻,自己捂热了就卷铺盖走人了,余晖一觉醒来怀里空荡荡的,身上也只搭着一片被角。他苦笑一声,转身捏了捏程应晓的鼻子,太没良心了,过河拆桥!
程应晓裹着被子蠕动了两下,还在睡梦中,没搭理他。
余晖索性一把将人捞进怀里,狠狠亲了两口,程应晓总算被折腾得睁开眼,小雨,别折腾,困
好好好,你睡吧。余晖终究还是不忍心真把人给弄醒了。
程应晓醒来时窗帘被拉开一条小缝,床边的加湿器开着,袅袅地冒着水汽,余晖套着睡袍靠在床头枕上看手机,阳光打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整个人泛着年轻的朝气。
醒了?余晖看都没看他就开口问到。
你怎么知道。程应晓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突然消停了,可不就是醒了。余晖扔下手机笑着说。
程应晓一脚踹他小腿上,去你的,我睡觉老实得很。
余晖连人带被子把人摁在床上,昨天晚上把所有被子卷走,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他笑着吻下去,衔住程应晓薄薄的唇瓣,卧室里响起热烈的鸣奏,如水中泛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此起彼伏,程应晓闻到他颊边淡淡的薄荷清香,是须后水的味道。
两个人的唇齿总算分开,起伏的呼吸打在彼此心头,显得卧室格外安静。
他俩都只穿着睡衣,隔着衣料描摹着彼此的轮廓,睡衣和睡袍绞在一起,余晖身上越来越灼热滚烫,怀里的人睡衣被扯松,斜斜挂在肩膀上,苍白很皮肤,肩膀微耸,连着锁骨,消瘦得厉害,整个人只余单薄的一片。余晖不忍心看下去,把头埋在他怀里,沉重地呼吸着,他咬住下唇,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