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没事,我多揉一会儿。余晖眉眼弯弯,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的神色,你累了就睡吧,我守着你。他的语气温柔地不像话。
  程应晓在他细致地照顾中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第37章
  到了半夜程应晓果然发起高烧,余晖记着医生的话,一直没敢睡实,过半个小时就要给他测一次体温。夜里一点多量体温时,体温枪发出滴滴的提示音,屏幕上显示着体温为三十八摄氏度。
  余晖一下子清醒了,打开小夜灯去看病床上程应晓的脸色,微微泛着潮红,隔着氧气罩也能看到嘴唇干裂,他抬手去摸程应晓的额头,温度很高,只是浑身上下一滴汗都发不出来。
  病房里有提前准备好的酒精和纱布,余晖又去卫生间打了一盆凉水,打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又用浸过酒精的纱布给他擦身,害怕他着凉,他只能把手伸进被子里,卷起病号服的裤管,在他的膝弯和腹股沟来回擦拭着,感受到程应晓身上越来越高的温度,余晖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心里默默祈祷温度赶快降下来。
  擦拭了一会儿,余晖又给他测了一次体温,不到半个小时,体温已经飙到了三十九度,。
  程应晓躺在病床上,只觉得自己一会儿被扔进火坑里,从里到外灼烧得他骨头都要化了,一会儿又被扔进冰窟中,钻心的寒气激得他牙齿都打颤,自己来来回回被丢进这冰火两重天中折腾,头晕得像有搅拌机在里面乱搅,他意识混沌,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够解脱。
  余晖看着程应晓难受得不住咳喘,薄薄的眼皮下眼珠来回滚动,人却醒不过来,他摸了摸程应晓的脸,哥,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病床上的人难受得头不住辗转,额头上的毛巾已经被捂热了,余晖叫不醒他,只好按了呼叫铃。护士来到病房查看了一下心率和血氧数据,告诉余晖发热不是因为再障,只是白天吹了冷风才发起高烧。
  物理降温过了吗?护士问余晖。
  已经用酒精给他擦过身了,体温却越来越高了。
  跟我到护士站取一张冰毯吧,一个小时后要是还没退烧就只能给他挂退烧针了。护士说完快步走出病房,余晖也跟着她往护士站走。
  取回冰毯后余晖轻轻把程应晓翻成侧躺的姿势,在他身下铺好冰毯又小心地把人翻过来。身下的凉意激得程应晓浑身一颤,腰椎的骨头像有毒蛇在里面爬,敏感的旧伤爆发出尖锐的疼痛,直冲天灵盖。
  呃嗯
  程应晓无意识地痛哼出声,身体微微打着寒战。
  哥,哪里难受,跟我说。余晖看着他难受的神色语气焦急。
  腰部的刺痛无休无止,程应晓被逼得睁开了眼,余晖赶忙握住他的手,对上他的视线却发现程应晓眼神都是散的,人还没清醒过来。
  不走了站不住了程应晓嘴里不停呢喃着。
  什么?余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哥,是腰疼了吗?
  程应晓听到腰疼两个字,就像被激活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眼神一亮,疼,今天真的不想练了
  不练不练。余晖顺着他的毛摸。他现在反应过来程应晓估计是被乍冷乍热的感觉弄得腰伤犯了,心里暗暗气自己粗心,总是照顾不好他,用厚毛巾把他的腰和冰毯隔开来,又顺着肌肉纹路给他轻轻揉了会儿,程应晓脑袋还昏沉着,不一会儿就又没了声音。
  程应晓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又是那条高速公路,一辆车发疯似的朝他们装来,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痛得他忍不住哀嚎,身体不停地下落,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忽然眼前又闪起光亮,他缓缓睁开眼,周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来来往往,他抓住一个医生问,赵天旻呢,和我一起出车祸的人呢?
  医生的脸模糊得看不清,程应晓却清楚地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的在说话,声音和口型一致,说的是:很遗憾,救护车到的时候驾驶员已经当场死亡,现在人已经在停尸房了。
  程应晓只觉得自己像被当胸踹了一脚,整个胸腔都震得生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小旻怎么会死,车子不是朝副驾驶撞来的吗?为什么自己还活着,赵天旻却当场死亡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下床,跌跌撞撞地往停尸房走去,医院到处都是人,他越走越快,和许多人擦身而过,最几乎是跑了起来,气喘吁吁地站在停尸房中。
  这里特别安静,眼前有许多张蒙着白布的床,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要找的人,他想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又害怕看到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孤零零躺在这里。
  他随便走到一张床前,抖着手掀开白布,赵天旻惨白发青的脸出现在他眼前,程应晓只觉得自己被冰冻在原地,动弹不得,大脑也不能做出反应,心脏像被撕裂一般疼痛,突然,赵天旻沉寂的面孔开始溢出鲜血,血越流越多,染红了整片白布,还在往下滴,越滴越快,在地面上肆意流淌,浸湿了程应晓的鞋子。
  停尸房像一个密闭的铁盒子一样,没有出口,一瞬间房间里的其他床都消失了,医院里的人也都消失了,只余程应晓一个人被关在幽黑的房间,孤零零地守着赵天旻冰冷的身体。
  大脑已经完全宕机,程应晓觉得胸口又闷又痛,堵得厉害,他想放声痛哭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手臂也越抖越厉害,最后竟牵连着这个身体不停地战栗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余晖看着体温刚刚降下一点儿才睡过去的人此刻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却紧紧闭着双眼。他一摸程应晓额头,竟然又烧了起来,比之前还要烫的多。
  醒醒哥,程应晓!能听见我说话吗?他不住摇晃着程应晓的肩膀,那人的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摇了几下后程应晓睁开了眼,几颗泪水迅速滑落下来,滚落在枕头上。
  嗯呃程应晓喉间发出痛苦的呻 吟。
  余晖赶紧叫了护士过来,护士一看程应晓的症状就说:不行,烧得太厉害了,只能打退烧针,病人肠胃可能会受到刺 激,家属盯着点儿。
  折腾到凌晨四点,程应晓还是挂上了退烧针,整个人颓软地陷在病床里,冒了一脑门虚汗。
  待程应晓开始退烧,余晖才总算想明白了,之前他嘴里咕哝的那几句话,估计是腰疼让他以为自己车祸后在医院复健,想到这儿他就感到一阵心酸,不知道那是一段怎样痛苦的记忆,让他在梦里都如此恐惧,程应晓又是怎样坚强地恢复到与常人无二的状态
  医院的消毒水味横冲直撞地钻进鼻腔,程应晓最先恢复的是嗅觉,然后他感受到鼻腔和喉咙又干又疼,整个身体像被车碾过一样难受,明明才刚醒来,却像一晚上没睡一样累。
  他渴得嗓子快冒烟了,张嘴试着发出声音,攒足了力气却也只发出几句气音。
  水
  余晖一听到他微弱的动静就从床沿上爬了起来,要喝水吗哥,我给你倒。
  他倒掉程应晓保温杯中的半杯凉白开,然后兑了些开水,放在嘴边感受了一下温度,才放上吸管拿到他嘴边。
  程应晓视线渐渐清晰,看到余晖吊着老大一个黑眼圈,眼里全是红血丝,就知道他被自己折腾得一夜没睡。
  昨晚累坏了吧,怪我,让你这么辛苦被温水润过喉咙总算发出点声音。
  余晖一手抓着杯子,手指固定着吸管,一手轻轻扶着他的头,低头看了他一眼,不许和我说这些,多喝点水。
  程应晓顺从地继续叼住吸管,一口气喝下大半杯。
  突然他看到自己左手上扎着一个留置针,头脑发蒙,他怎么完全没印象。昨天晚上打针了?他开口问余晖。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程应晓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余晖放下水杯,叹了口气,你昨天晚上发高烧,物理降温不管用,烧到快四十度了,护士给挂了退烧针,没印象了?
  程应晓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昨天夜里的事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不过现在他感觉到胃里有点拧着疼,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被子里揉了揉。
  胃还难受?他的小动作哪能躲得过余晖的眼神,昨天晚上退烧针刺 激肠胃,吐了好几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就吃了那么点晚饭还全吐光了,能不难受吗。
  程应晓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我看你不是睡了一觉,是发烧直接烧晕了吧。余晖把手放在他胃口,替掉程应晓冰凉的手,感受着他胃里的拧绞,还恶心吗?能不能吃下点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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