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春站在门口和付淮槿聊天,发现他们门诊口, 有的医生已经提着行李箱往外边走, 忍不住问他:“付医生哥哥。”
“你们是要走了么?”
“是啊, 应该就这几天了。”付淮槿走在他旁边。
小春先是没说话。
他平常极少这么忐忑, 先是垂着眼想了会, 很快鼓起勇气看他:“那, 我可以留一个你的手机号么?”
“等到后边我们这边卤牛肉了, 给你寄过去!”
“微信可以加,手机号也可以存,但是东西真的就不要寄了。”付淮槿说, “多给你阿奶留点,她带你不容易。”
“那些东西我们这边到处都是,都快吃腻了,而且阿奶牙齿不好,也咬不动牛肉。”说到后面生怕人还是不要:
“我不会直接寄到医院去的,到时候你给我个地址,我私底下给你寄就行了!”
这就更不妥当。
但人也是真好心,付淮槿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拂了一个少年的好意:
“就寄到医院吧,但你寄之前一定记得拍照给我看看,别寄太多啊,到时候我就真成犯错误了。”
“好!”小春应道。
这时候他阿奶刚好也出来了,看到付淮槿眼睛笑得眯成条缝。
不停地对他说“谢谢”。
等把他们送到路口,回来的时候居然看到一个他们这的医生蹲在石头后边哭。
居然是张萌萌!
付淮槿走到她旁边,垂眼看她:“怎么了又?”
“没......”张萌萌用力一擦眼睛,哽咽道:“我上午刚给一个孕妇做无痛分娩,她刚刚孩子生了,他们一家人都抱着我不松手。”
“她老公都快杵地上了,说是谢谢我。”
“我就觉得......其实做麻醉挺好的,你想想看生孩子多疼啊,尤其是女孩子,我这样能帮助多少人啊!”
付淮槿先是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个哭成这样。
后来短促地轻呼口气,拍拍她肩膀:“是啊。”
“所以你真的很厉害。”
“嗯嗯......”张萌萌用力点两下头。
他们这帮人是第二天下午飞机回的江城。
回去路上大伙就没一个醒着的,睡得颠三倒四,也是真得太累。
飞机刚落地,医院就派车过来,说是要把他们外派到北疆的医生一个个都送回家。
“我就不用了。”付淮槿说,“有人过来接我。”
“谁啊?”
张萌萌那次哭了以后再没哭过,一手拎着一大袋北疆牛肉干,嘴里叼着从飞机上刚顺下来的汉堡:
“我认识吗老大?”
付淮槿:“就朋友。”
“蛤?我怎么就不信呢。”
“怎么不信了?”
“因为我看你挺着急的啊,下飞机的时候差点连包都忘了拿。”
付淮槿:“......”
“吃你的吧。”
外出快一个月,走的时候还只件衬衫,回来的时候穿外套都有点凉了。
付淮槿其实没多着急,但确实不像平常那么淡定。
是因为这次是第一次有人来机场接他么......?
刚从出站口出来,远远贺骥朝他走过来,从他手上接过那两个行李箱。
对方一身黑色长款大衣,原本修长的身材显得更硬挺有型,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剪影画,原本疏离的长相也被这一整身衬托得更有侵略性。
没等付淮槿,张萌萌就先说:“嗳......你是?那个什么酒馆的老板!”
“......那次喝酒还给我们打了六折!”
这时候他们麻醉科的其他医生也朝两人看过来。
“你好。”贺骥朝她点了下头。
不热情也不冷淡。
一直看着付淮槿从里边走出来,脱下外套,披在对方肩上,低声问说:
“走么?”
像是单纯询问又像是半搂着。
他这样周围人就更是往他俩这儿瞅,彼此还小声说点什么。
怕外套直接掉地上,付淮槿下意识把外襟往里紧了紧,垂眼道:
“噢......走吧。”
回头飞速跟几个同事道别。
上车的时候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放在车后面。
想起这人之前说的,还有刚才的行为就有点尴尬,扯开话题问说:
“你还给他们打折了?”
“恩,都是你的同事。”贺骥说。
付淮槿先是没说话,后来身体往车后边靠靠,忍不住道:“贺老板,你们酒馆到底想不想挣钱啊?”
贺骥单手把车开出去,笑一下说:“一直都想。”
“没看出来。”付淮槿说。
贺骥又问他:“要不要去那儿吃点东西再回家。”
“好啊。”
付淮槿揉两下脖子,挺认真说,“想吃汽水肉了,还有意面。”
贺骥:“已经安排好了,一到就能吃上。”
路上付淮槿给付磊打了个电话。
付磊他们正在给葡萄园搭棚子,先是没讲两句话就要挂手机。
结果一听说他和贺老板在一起,又一定要跟人打个招呼再继续忙,反反复复的,心都偏到北冰洋里去了。
等把车开到地方,付淮槿叹口气:
“感觉你才是他亲弟弟......”
他是开玩笑的,结果贺骥还挺认真:“那我可不愿意。”
“为什么?”
“我要真跟你是那种关系,很多事情就变麻烦了。”贺骥看着他说。
付淮槿:“......”
愣是没想到人一个弯能转那儿去。
他觉得这次回来贺骥总喜欢跟他说直话,但这时候这些话他也没法接。
权当没听见。
付淮槿是第一次中午来这家酒馆。
里边坐满了人。
从一楼到楼上,多是些带电脑的,或者准备考试的,桌上能看到很厚的复习资料,几乎每张桌上都摆着杯咖啡。
吧台前边那些什么气球灯,放酒的架子也被撤掉。
付淮槿进来以后声音不自觉放轻,忍不住问:“我这出一趟差回来......你们这是改行了?”
贺骥朝他微微笑了下,没多解释。
手搭在他肩上,领着一块往楼上走。
黑子给他们俩准备了个半包厢,外面一圈弧形沙发把人包裹在里边,不容易被打扰。
之前边北他们坐的也是这里。
付淮槿发现,整个二楼,像他们这样的小空间有很多个,几乎每个也坐满了人。
“现在很多人都喜欢独处。”贺骥说:
“像是作家、设计师,还有些快要考试的,或者单纯就想有个自己的空间,周围找不到的就会过来这里坐坐。”
这时他们的餐食被送上来。
付淮槿发现除了自己平常吃的那几样,还多了红酒炖牛肉、一盅炖好的养生热梨酒。
他还是没法理解:“那他们也可以去图书馆或者书店?或者干脆就待在自己家里?”
“那种地方有,但这附近不多,而且也不是所有人在家都能有只属于自己的房间。”贺骥说。
付淮槿先是一愣,忽然就有些感慨:
“也是,我小时候可羡慕那种家里有自己房间的人了,那种房间里自带卫生间的那就更羡慕,感觉特别好。”
“是么?”贺骥歪了下头看他。
“当然是了,那时候我都是跟我哥睡,也就是中高考他会到搬到客厅打地铺,把房间都让给我。”
“但我有时候也不让他去,当时我们住的地方地板不是很好,底下垫得全是报纸,睡久了身体总是发青。”
“那你呢?”贺骥问。
“我什么?”
“住在那种地方,会经常生病么?”
“睡床会好一点吧,但那时候屋里没空调,到了夏天总是起痱子,就特别想跟我哥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待着。”付淮槿说。
这么一想这家酒馆是真挺合适。
付淮槿从盘子上卷起一点面放嘴里,看对面,“不过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想到这层。”
贺骥语气微提:“我是什么样的人?”
付淮槿想了一会:“恩......上次不都跟你说过了么,反正跟我们这种不太一样。”
两人坐在一起吃东西。
贺骥面前只放了碗汽水肉,剩下的就看着付淮槿吃。
付淮槿给自己夹了块红酒牛肉,又问他:
“你不要么?”
贺骥:“不了,一会得开车。”
其实付淮槿是不想让人继续盯着自己看,咳嗽两声后说,“实在不行可以叫代驾。”
“不用了。”贺骥说:“我不想跟你一起在车里的时候,里边还坐着其他人。”
付淮槿刚捻起的一小块牛肉重新掉回盘子上。
面上也不愿意怎么显,叉子用力往上摁一下。
结果贺骥还非要问他:
“怎么了?”
付淮槿感受着嘴里软烂的牛肉化开,轻轻叹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