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捉拿弟子固然重要,但相比之下,《赎罪书》重要得多。
昴日长老修为不俗,没多时,就看见了森林里闪着幽光移动的《赎罪书》,令他意外的是,那位弟子竟然也在。而且,《赎罪书》竟然在给弟子带路。
这更加坐实了李遗和《赎罪书》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李遗要冒着风险窃取了《赎罪书》。
昴日长老加快速度,很快就追上了一人一书,紧接着,还有两位善于用符纸的长老也到了。那两位见昴日长老如此愤怒,再看见让《赎罪书》引路的弟子,心里立马明白了过来,默契地围住一人一书。
看着其余两位长老和昴日长老如出一辙的戒备和愤怒,李遗心里已经绝望了,他还是说不了话。刚才逃跑的时候他还觉得恐慌,真当被团团围住的时候,他反而觉得解脱。
——不用再跑了。
他握住秋刀的手颤抖不住,眼睛灼灼地看着三位长老,嗓子发出黏腻又沙哑的嘶吼,这拼尽全力的嘶吼很轻,轻不可闻。
甚至李遗都觉得,嘶吼只是他的幻觉。
他希望今晚的一切都是幻觉,事情发生得太快太急,他只顾着崩溃了。
这个时候,他才觉着自己只是个孩子——一个还没有成长到足够面对一切状态的孩子。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感到无力和不甘。
长老们就地化了阵法,眨眼间阵法就把一人一书包裹了起来。
《赎罪书》从空中飞下,落到了李遗怀里。
李遗眼睛瞪大,手脚不受控住地把《赎罪书》丢了出去,把它扔得离自己远远的。
而《赎罪书》依旧追着李遗不放,李遗直接一刀劈了上去,被《赎罪书》轻易躲开,他又劈了第二刀,还是被躲开。
在第三刀时,他没有再落空,而是劈到了昴日长老的剑。
他顺着剑看去,和昴日长老眼睛里的杀意对上了,他张大嘴巴,没能尖叫出声。
昴日长老的剑又快又狠,李遗在他的攻势下,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地向后躲着,还是被刺中好几剑。
李遗的闪躲越加迟缓,在一个猝不及防的转身中,昴日长老一剑刺中了李遗的心脏。
完成这致命的一击后,昴日长老收回了剑,他毫不留情的剑,刺死了一个弟子。
血柱从李遗的胸口喷涌而出,呈喷射状地溅出。
李遗倒在了不知名的森林里,躺在血泊上,眼睛灼灼地看着前方,从他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昴日长老的脚。
昴日长老收走了他的秋刀,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血迹。
在一片寂静里,忽然,昴日长老沉稳的脚步乱了起来,视线里出现了另外两位长老的脚,依旧是乱的。
一瞬间,一切都乱套了。
乱套了。
在与李遗不再有关系的乱套中,他用尽了今晚的最后一丝力气,闭上了本不瞑目的眼睛。
闭上眼睛时,虚宿长老心里慌乱不止,他有些不太敢眨眼,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发愣。
他本来是接了委托,发出委托的富商把当事人全部叫了过来,正讲着委托事宜,
他不敢眨眼的眼睛,瞥见了掩雨剑发出强烈的血光,他终于知道自己慌乱的由头,猛地从座位上起身,没说一句话,径直离开,只剩下一席面面相觑的人。
疯狂催动着掩雨剑,虚宿长老赶到了巫山的地界。
在月光下,发出刺眼血光的掩雨剑格外醒目,但很快,血光就褪去了,只剩下掩雨剑本身的淡淡的光。
虚宿长老有些发抖,连忙给掩雨剑上了一道符纸,顺着方向去找寻秋刀的位置。
他感觉到秋刀离他很近了,他拼命地追上去,好一会儿后,脚步停了下来。
三个人见到他,很吃惊。
虚宿长老见到受了重伤他们,跟雷劈了一样,僵直着身体,喃喃问道:“昴日,你手中的刀,怎么在你这里。”
昴日长老上前两步,把刀递给了虚宿长老道:“你的徒弟窃取了赎罪书,致赎罪书的封印被解开,里面的鬼祟全部被放了出去。”
虚宿长老有点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发怔着问:“那他人呢?”
昴日长老道:“已经被我就地诛杀了,我看他手里的刀锻工不俗,应该是你的手笔,替你拿了回来。”
诛杀两个字在虚宿长老耳朵里面爆炸,不可置信地看着其他两位长老,其他两位长老点了点头,认同了昴日长老的话。
虚宿长老脑袋嗡嗡的,找不到话语来代替,只得又问:“那他……人呢?”
昴日长老听懂了他的意思,不太在意地道:“在赎罪书的鬼祟被放出去的时候,他的尸体也跟着消失了。刚死的人,身上的血还冒着热气,会被鬼祟们分食,应该是尸骨无存了。”
尸骨无存。
虚宿长老接过秋刀,脑子还是转不过来,愣在原地许久,愣成了一尊石像。
这尊石像,外表看上去无损,但里面已经完全裂开了,每处裂缝都钻着痛苦的气息。
无法黏合,也无法治愈。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虚宿长老都活成了石像,
但秋刀感应着主人还活着,这尊石像还不至于完全碎裂,在未来的日子里,虚宿长老的人生多出来一件天大的事——等待。
第44章
看着窗外的秋景,李遗把垂下来的发丝放在指尖缠绕。
过往的事情历历在目,他花了很长时间回忆过往,才躺倒在床睡下。
他有些迷茫,睡了一晚,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秋殿,那种迷茫被无限扩大,像是他的魂躺在了这里,但身体其实远在避世修养的那个山谷。
他又花了点时间,把这十年间的事情串在一起,才觉得脚踏实地了一点。
再一想到,明天就是选师大典,他不禁浮想翩翩。
十年前,他的师尊才坐上长老之位没多长时间,不受新弟子们的欢迎。但经过十年,他的师尊声名远扬,修为和能力都毋庸置疑,又是十二长老里面最年轻的。其他长老座下弟子众多,就算拜了师,大多时候也只是师兄姐们指导。而虚宿长老座下弟子,李遗知道的,只有他自己一个,如果有其他新弟子拜入师门,虚宿长老肯定有时间亲自指导。
五年前的选师大典,师尊究竟有没有收弟子呢,他忍不住问了,但师尊不告诉他。
这让李遗抓耳挠腮,眼睛瞥到窗边的帷幔时,心生一计。
在秋殿硬生生等了一个胡思乱想的白天,加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李遗又等到选师大典开始后,才脚步匆匆地离开秋殿。
选师大典作为巫山门派的盛事,热闹非凡。
新弟子们聚集在门派最大的平地上,欢喜又忐忑地窃窃私语,声音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激动。
往年的弟子们,有不少跟着师尊来凑热闹,站在周围的亭子里,用那双浅有阅历的眼睛看着新弟子。
李遗带上了自己做的斗笠,用了两层帷幔,确保自己不会被别人认出来,才慢悠悠往平地里走去,混在新弟子中间。
新弟子们年龄尚小,身形甚至还带着少年的赢弱,李遗混在里面有些突兀,但他自己脸不红心不跳,装模作样着,也没人发出疑问。
他往台上看去,掌门和长老们坐在台上的最前面,他们的后面是其他有收弟子资格的仙君们。
此时正好进行到资历最老的长老择徒弟。这位长老事务繁忙,加上座下弟子众多,只收了两名徒弟。
两名弟子都激动不已,沉浸在他们二人才懂的愉悦里,而其他的弟子,羡慕又忐忑。
后续几位长老都收了十来名弟子,轮到鹑首长老,他收了二十名弟子,是收弟子最多的长老。
昴日长老只收了寥寥五个。
眼看一个个长老都选完了徒弟,剩下没被选中的弟子忐忑不安极了,连着往前走了几步,生怕自己没听清自己的名字。
很快就轮到了最后一名长老——虚宿长老。
白藏坐在长老位最右边的位置,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冷漠模样,垂着眉眼,眼神不带感情地飘浮在空中。
直到轮到他,他才向新弟子们投去目光。
被他看着的弟子们,都屏息凝神,挺直了自己的身体,摆出自己最好的姿态。
白藏的目光小幅度地移动着,李遗隔着浅紫色的斗笠看了许久,两人的目光始终没有对视上,这让李遗不免有些泄气。
李遗比周围的新弟子都要紧张,其余弟子急于从虚宿长老嘴里听到名字,而李遗却怯于从长老嘴里听到名字。
没一会,负责传话的弟子走到白藏旁边,白藏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所有人紧张地看着传话弟子的表情,看着他微微张大嘴巴,又很快冷静下来,对着虚宿长老行了礼,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对着众人道:“虚宿长老说,他今年不招收新弟子。”
李遗惊喜地叫了一声,旁边的弟子皱着眉,非常不满地看着他道:“长老不收弟子你开心什么?是不是你自己入门考核表现差,就想长老不收弟子,自己没有拜入师门的机会,就想别人也没有,自私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