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李遗实在是不爱听这些话,但又不得不客气一番。
周围的声音,内容和语调都是相似的,在听不出区别的话语里,忽然多了道不一样的声音。
“这是谁呀?怎么在这里。”
李遗一听见这个声音,心里就升起羞赧,神色不自然起来,算下来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但每次东君仙尊还是把他当小孩子一样,语调总像是逗小孩一样。
见东君仙尊来了,围着李遗的人很有眼力地散去了。
东君仙尊背着手,笑着走过来道:“狗尾巴,有好长时间没见了吧。”
李遗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到后,才道:“是有两三个月时间没见了。”
东君仙尊眉眼慈爱,把李遗打量了一番,发出感叹道:“一段时间不见,你好像又长高了点啊,真要从小孩变成大人了。”
李遗挠挠头,觉得东君仙尊有些夸张了,他自己瞧着是没太大区别的,更别说东君仙尊那逗弄小孩子的语气,分明丝毫没把他当成大人。
李遗回道:“是长高了一点,虽然我还没成年,但在外面接委托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已经及冠了。”
东君仙尊问道:“你现在来这里,也是要接委托吗?”
李遗摇摇头道:“是,也不是。一位同门拜托我帮他完成委托,我正要去藏书阁后面的塔里,看守《赎罪书》。”
东君仙尊闻言,走近摸了摸他的头,像揉一丛狗尾巴草那样,好半天才道:“好,去吧。”
李遗理了理头发,跟他告别,走进了藏书阁。
第43章
从藏书阁往前走二里路,就能到达封印《赎罪书》的塔。
这塔建成于几百年前大战乱时期,塔顶为黛瓦,塔身则为朱红色,有五层之高。经过几百年的风吹雨打,墙面已经斑驳褪色,显出历史的混乱来。
远看塔很高很大,但走近了才发现,塔也就四丈高的样子。
他拿出少年给他的信物,按在塔前的一块石碑上,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从塔里传来,李遗抬头一看,塔身的第一层,开了扇小门。
他拿走信物,顺着小门进去,才发现塔里面也很小,一层的楼梯尚且还可以让两个人并肩通过,但是上到三层,就仅仅够他一个人通过。
上到顶层,李遗看见了漂浮在屋檐下方的《赎罪书》,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封印阵法。和藏书阁里的《赎罪书》没有太大区别,就是一本线装的书,只是比普通的书更大,纸张也更厚。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独特的怨气聚集的气息。
这股气息幽幽凉凉,像是随时准备着要侵入人的身体,让人极不舒服。
李遗一开始站在旁边,尚可以抵挡,但几个时辰过去,他就发现那股气息冷得冻人,只好盘腿坐下来,收了思绪,开始打坐。
此刻已经是晚上,万籁俱寂,因为镇压着《赎罪书》,一般的生灵不敢靠近,白天夜晚都听不见一点虫声。
打坐是修仙之人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但李遗渐渐察觉出了陌生来,他总觉得有股寒气在阻挡他,让他渐渐变得混沌,好好的打坐,不仅没让他静下来,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意识到不对劲,想要睁开眼睛起身,却怎么也睁不开。
紧接着,他听见《赎罪书》的书页在疯狂翻动,唰唰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像是冰雹砸在地上,还有破裂的声音。
心道不好,李遗气沉丹田,一股气冲破了桎梏,睁开了眼睛,就见《赎罪书》上的封印在一道道破开,本就历史久远、松动的封印在此刻摇摇欲坠。
他立马急了,握紧双拳就要去请长老们过来,但是腿怎么也动弹不得,想大叫也叫不出,只发得出些呜呜咽咽的声音。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李遗眼睁睁地看着《赎罪书》脱离了封印,本来翻开的书页也合上了,飞到远方去了。
《赎罪书》飞离的速度和人跑差不多,李遗发现自己能动弹后,立马追了出去。
他眼前不远处就是《赎罪书》,两者之间就是一臂的距离,李遗往前跑,山林在身后倒退,他伸手,却怎么也够不到。
直到跑出巫山门派的主峰,遇见两个守山的弟子,李遗才终于把《赎罪书》握在了手里,他回头去看狐疑地朝他走过来的两个弟子。恰在此刻,《赎罪书》从他手里飞了出去,打伤一个弟子,另一个弟子大骇,转身就往门派里跑去了。
李遗正欲解释,但跑太久气喘吁吁,又眼看《赎罪书》要飞走,他去探受伤弟子的脉,确定他无大碍之后,下定决心去追《赎罪书》。
就这样追出去好远,他终于又追上《赎罪书》,双手把它紧紧攥在手里,生怕它又飞走。
还没歇上两口气,他听见周围传来十多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极怒的年轻声音传来:“长老,就是他,他不仅窃取了赎罪书,还杀死了小师弟。”
李遗一瞬间愣在了原地,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嗓子像是什么东西糊住了,能长得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最前方的长老的剑已经出鞘,瞬间就站到了李遗面前,怒目圆睁。他身后跟着十多个弟子,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回去报信的守山弟子,他旁边的弟子手里抱着一具尸体,赫然是刚才被《赎罪书》打伤的守山弟子,明明李遗刚才探过他的脉,虽然脉象急促,但绝不会死。但现在他身体僵硬,关节固定,显然是已经死了。
这位长老是昴日长老,最是愤世嫉俗,眼里容不得品行不端之人,最是讨厌有人因一己之私而伤害他人,在门派里,他是公正的大丈夫,也是最严厉的判官。
昴日长老指着李遗破口大骂:“我们门派怎么出了你这种的东西,事以至此,证据摆在面前,我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遗神情痛苦,心脏猛烈跳动,他升起了不详的预感,百口莫辩的恐惧让他唇色发白,整个人都哆嗦着。
别人把他这副样子看在眼里,简直就像是被人抓了正着,无可辩解了。
昴日长老眉头一竖,提起剑就朝李遗刺去,怒气冲冲道:“死不悔改,我现在就把你追拿回去,审讯之后,废除你的筋脉,散了你的修为,再亲自将你逐出门派。”
剑意汹涌,昴日长老眼睛里满是怒火,连带着剑招也是汹涌澎湃,真要中这一剑,恐怕根本不需要等到回去,筋脉就已经被废了。
李遗匆匆拔刀抵挡,刀剑相接,秋刀鸣得厉害,刀身也颤抖不止。
见这位犯下滔天大错的弟子还敢还击,昴日长老更加愤愤,手下更加不留情,以极快地速度从四面八方攻击李遗。
李遗拼死抵挡,身上还是被刺出好几道不浅的伤口,汩汩往外流血。
在双方都没注意的时候,血沿着李遗的伤口,流到了《赎罪书》上。它从李遗怀里挣脱,直直地冲向昴日长老,它浑身幽凉,气息邪恶,昴日长老不敢小觑,把剑一横,手指在剑柄上画符。
这一击,冲退了昴日长老身后的众人,也让昴日长老唇角沁出血液,长老怒吼:“你这个阴险小人,我今日必要将你捉拿,严惩你这个恶人。”
李遗心知昴日长老已经被彻底激怒了,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理智来对待自己,长老已经起了杀心,就算不即刻杀了自己,也必叫自己筋脉尽毁。
最好的办法就是——逃。
他说不了话,没办法为自己辩解,这其中肯定有隐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逃,等稍后门派长老们查明真相,肯定会还自己一个清白的。
李遗下定决心,趁《赎罪书》和昴日长老交战,他收起秋刀就跑。
跑过这一段夜晚的黑暗,下一段还是黑暗,褪不去的黑暗往后倒退,李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巫山地处西南,西南多峰,跑过一片片知名的或者不知名的森林,李遗气喘吁吁,但丝毫不敢停。
这种拼命逃亡的感觉,李遗总觉得似曾相识,想起来是在梦里经历过,梦里的景象和现在重叠了起来,激起李遗一身冷汗。
好久之后,在李遗心理临近崩溃的时候,他发现《赎罪书》竟然跟了过来。这个让他被污蔑的罪魁祸首,竟然到现在还要折磨他。
李遗低声怒骂:“滚啊。”但转念一想,《赎罪书》是绝不能失窃的,绝不能让封印已经松动的鬼祟逃出来。他憋着怒火,去抓《赎罪书》。
但《赎罪书》往上一跳,逃离了李遗,往远处去了。
李遗跟着它,竭尽全力追逐,却始终慢它一步。
昴日长老受了伤,心里那股气冲破了所有的理智,那弟子不仅盗窃《赎罪书》,还杀死守山弟子。而且看上去,那个弟子和《赎罪书》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这种坚决不能容忍的恶劣行径,和不能立马将恶人绳之以法的愤怒,让昴日长老斗志昂扬,让弟子们回去叫其他的长老,自己则紧紧跟着《赎罪书》离开的方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