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李遗悄悄凑到白藏身边,小声嘀咕:“我看这个村子有点不务正业。刚刚过来的路上,那些田野里的庄稼我看了,长得是真不咋地。民以食为天,但这个村庄食都不要了。”
  高个少年捡起地上的长刀,朝着栅栏外比划道:“你们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快点离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遗小声跟白藏道:“我先过去看看。”
  说完他就向前走去,露出一个和善无辜的笑容道:“我们本来是要来拜访亲戚的,但是好久没来了,有点找不到路,才找到了这里。现在天也晚了,可以先让我们去你们村住一晚上吗?天一亮我们立马离开。”
  高个少年像挥苍蝇一样挥手,不耐烦道:“我们村不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快给我滚开。”
  矮个少年神色恹恹,眼睛一闪而过厌恶,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捡起地上的弓,装上箭。
  高个少年很厌烦,示意矮个少年直接射箭。
  矮个少年举起手,把箭射在了李遗身后的一块石头上。哐哐两声,那箭就直直地射进了石头里面。可见少年力气之大。
  高个少年用刀指着李遗道:“看见没有,再嗦,这箭直接射穿你。”
  李遗没想到这两人这么难以沟通,为了不打草惊蛇,李遗只好装作害怕的样子,颤颤巍巍地向后退了两步,神色慌张,连忙跑开了,边跑边念叨:“知道了知道了,再也不来了。”
  跑回白藏旁边,他拉着师尊去了个守门少年看不见的角落,小声道:“那两人是普通的活人,身体很瘦弱,个子高的那个生气很淡,感觉离死没差多少了。那个矮一点的,虽然看上去病怏怏的,很苍白,但生气很浓。”
  “嗯。”
  “我刚刚过去的时候,在地上放了催眠的药。等他们睡着了,我们就进去,看看这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情景。”
  果然,不多时,栅栏门口放哨的两个少年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那栅栏虽高,但两人一撑,一跃,一跳,很快就到了村子里面。
  李遗附身去探两个少年的鼻息,高个少年的呼吸及其微弱,像是病入膏肓一般。矮个少年呼吸正常,是个大好活人。
  李遗本想着,这么个古怪村子,应该不止在门口严加看管,村子立面更应该是机关重重才是。没曾想,走进村子里面,除了寂静还是寂静,除了草丛里鸟兽虫鱼的叫声,没有其余任何人的声音。
  村子的房屋分布散乱,并不密集,各家各户保持着亲近但不失礼的距离。每家每户的后院或者前院,都挖出来了一块田,只是正值丰收的季节,田地里却是草盛豆苗稀。
  师徒两人走过一间间屋子,发现那些没点灯的屋子,确确实实是空屋子,里面没有人。但屋外的院子里满是住人的痕迹,或是晾晒的玉米粒,或是晾晒的衣服。
  房屋是大同小异的木房,门上贴着早就发了霉、看不出字的对联。
  唯有一间小屋子,小到只有别家柴房大的屋子,在其他的房子的衬托下,显得寂寞孤清。那大门的对联,还依稀看得清上联:怨天恨天天无情天夺我爱……
  在对联的上面,是长着蜘蛛网的屋檐,在对联的下面,是被老鼠啃噬过的门槛。
  墨色的大字写在白底的纸上,纸张已经残缺,四个角都卷曲着,不甚完整。但那字写得是格外遒劲有力,混合着漆黑的夜晚,有种跳出纸张的遗憾悲凉。
  住着人的屋子,有人气的滋养,很少会像这样散发着淡淡的腐烂的味道。除非是住着半截身子已经踏入坟墓的人。
  看着这幅景象,李遗忍不住叹了口气,放轻声音道:“我在其他地方看见过这幅对联。”
  白藏转头看向他,眼神充满探究。
  李遗指着看不清的下联道:“下联应该是‘哭母念母母有恩母走心空’。我还小的时候,去别家拜访的时候,在那家门口看见过这幅对联。是那家人的母亲过世后,请有文化的先生写上去的。看这幅对联的纸腐蚀的程度,贴在这里至少两年了。”
  看这房子的模样,很能看得出,母亲死后,住在这里的人过得并不好。
  第10章
  李遗不禁心想,整个天阳村都有住人的痕迹,但活人的气息并不充盈。看上去是个能力不太足,便一点点抽空人精气的鬼祟。被封印进《赎罪书》的鬼祟,力量随着时间在不断消减,几百年过去,再强,也强得有限。
  两人朝着村子更远处走去,这才发现,只有靠近栅栏那边的屋子有活人居住的痕迹。更远处的房屋老远就能看见木板都已经坍塌,堆满了白的蜘蛛网和黑灰的尘土,腐烂又腐朽。
  两人在村子的大路上走了几段距离,大致明白这个村子之前规模不小,但到现在是走向没落了。老房子只剩下空壳,住人的房子也只剩下微薄的活人气息。
  于是两人便向那个亮灯的红房子走去。
  红房子虽然在村子比较偏僻的地方,但沿路看去,红房子的前院流淌着小溪,后院则靠着山,正是个依山傍水,好风水的地方。
  在距离红房子十丈远的地方,师徒便听到了红房子里有动静。默契地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听上去,这个红房子里至少有几十个人,像是村子的人都聚在了这里。隔老远都能听见里面嬉笑的声音。只是那愉悦的嬉笑声,并不像是自己的快乐,像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一种从人性的恶里长出来的笑声,听上去刺耳极了。
  隔得近了,李遗发现红房子的所有大门紧闭,唯有一条通往里屋的走廊是敞开的。
  在走廊的前端,挂着两个红灯笼,房梁上也挂满了红色的帷幔,门上还贴着大大的红“帧弊帧u庑┖焐的物品,染红了原本木做的房子。
  走廊旁边的大门口,堆着一沓烧过的香和香纸,地上还躺着几根筷子。
  难不成这家在举行婚礼?然后村里的人都来祝福?
  只是这边的习俗都是白天举行,哪有晚上结婚的。
  况且这红色帷幔,挂得也不太上心了,歪七八扭的。那个“帧弊郑也是破破烂烂。只有房子是好的,以及地上的香是新的。其余的地方,无一不吐露着,无论嫁过来的人是谁,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是什么好日子。
  李遗不禁摇头,再要带着师尊去一探究竟,就见一个男人从走廊里走了出来。那是个很瘦弱的男子,身形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他扶着木墙理了理衣服,然后仰起头往外走。只见那人脸上挂着邪笑,瘦削的脸上浮着几团红光,脚步虚浮。
  李遗心下一滞,这人大半截身子都入坟墓的人,竟然还敢做那种事。但很快,想着那人从红房子里出来,他立马觉出了不对劲。
  就在这凝滞的片刻,那个男人的目光投了过来。
  白藏拉着他,两人一个闪身就往树后一躲,暗地里看着男人走过来。待那男人越来越近,李遗瞬间从树后出现,站到他身后,反扣住他的手,提着他的后脖,厉声质问:“那房子里面,是在做什么?”
  那男人身上还有淡淡的酒味,和一股难以言说的腥味。
  男子大惊失色,大喝:“你们怎么进来的?”
  李遗抓着他的手更紧了,抓得那人连连痛呼:“回答我的问题。”
  男子不耐地挣了挣,末了嘲讽笑道:“要想知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但我好心提醒你,就算你进去了,也还要很久才能等到你。”
  李遗不知道他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只是听他那调笑又漫不经心的语气,心里来火。直接一掌劈在他后脖上,男人眼睛一翻,身体瘫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李遗连说了几声不对,语速极快道:“太不对了,这房子外面明明白白是结婚的布置。看那男子,房子里面肯定有蹊跷。这房顶是瓦片,我们去屋顶上看看。”
  两人找准机会,跃到了房顶上,风吹得他们衣袍猎猎。
  他们蹲下来,俯身揭开一片瓦,光亮从瓦缝中一点点透出来。
  瓦下面的屋子,竟然是个不堪入目的淫乱场景。房子里的房间是连通的,男人们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穿进左边。
  左边的这屋子里,挤了十多个没穿裤子的男人,他们是统一的没穿裤子,裸露着下半身。
  而在人群的最中间——是个女子。
  李遗气急,一掌打在瓦片上。片片的瓦碎成纷飞的小块,激起一阵阵的灰尘。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两道撞击声。在他出手的同时,白藏也出手了。
  李遗踢开前面碍脚的瓦片,从屋顶上跳了下去。指着那些男人,他大声喝道:“全部给我穿好裤子,靠墙站好。”
  屋里的人大惊,却并不穿裤子,对于这个忽然到来的不速之客,他们没有感到恐慌,而都是大声质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可能进得来。厌呢,不是叫他守在门口了吗?”
  李遗见这群半死不活的人,神智都不清楚,身上全是一股腥臭味。便从墙上找了根绳子,施法后丢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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