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臣等心服口服!”众仙神齐声附和,再无人敢有异议。
哪吒听着这一切,在心底冷笑。
玉帝的老谋深算,天庭的权衡妥协,灵山的算计,区区几句话,就衡量了她的命数,她的归处。
不是简单的常驻天庭,而是要将她推入滚油当中,恨不得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
可她不是棋子,不是功德树,也不该是那独坐莲台的菩萨。
在哪吒心里,她还是那个怕水,蔫巴坏,心思剔透的小师妹。
她是与应,不该是任何人的棋子。
她和他,都该是自由的。
他不再看那些仙神,目光穿透金碧辉煌的殿宇,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即将踏入这片冰冷天庭的身影。
哪怕前方有未知的风暴,他也会与她站在一处,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退朝的仙乐响起。
哪吒第一个转身,金甲铿锵,步履生风。
与应将那卷金灿灿的法旨放在经案上。
“与应。”
“弟子在。”与应垂首。
“天庭法旨已下,天命难违。”观音说,“驻跸凌霄,宣化慈悲,此乃你证道七苦之后,必经之途。”
与应乖乖听着。她知道师父并非在陈述,而是在点破。
“天庭重秩序,讲法度,求功德显化。灵山讲慈悲,重因果,求心性解脱。二者如冰炭,非轻易能融。”观音缓步走近,“你身兼二职,如履薄冰,予你元君之号,是锚定你出身之根,亦是枷锁,予你七苦之证,是你解脱之舟,亦是灯塔。”
她停在与应面前,目光温和:“此去天庭,你需谨记三点。”
“其一,莫忘根本。你之七苦源于天道,证悟于灵山,此根在灵山,不在天庭,你是我灵山的天使,非天庭的元君,慈悲源于心,源于你走过的血路,非源于天庭敕封的尊号。宣化的是我佛真意,调和的是法理之障,而非替天庭规训灵山,亦非替灵山颠覆天庭。”
“其二,明辨因果。天庭与灵山,因西行取经之大机缘,尚需维持表面和睦,此乃定数,亦是风暴来临前短暂的平静,你身处其间,一举一动皆牵动因果,小不忍,则乱大谋,当知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何事需顺势而为。”
“其三,”观音的声音顿了顿,“守住心灯。天庭法度森严,欲念如渊,你心中那点异数,是你不迷失自我的唯一依凭,守住它,如同守住灵山上那颗种子。”
殿外传来两道沉稳平和的气息。
“大士,弟子惠岸、金吒,奉法旨前来。”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清朗,一个更显厚重。
观音颔首:“进来吧。”
殿门开启,两道身影步入。
当先一人,身着淡青僧衣,面容清俊,气质温润平和,手持一柄浑铁棍,棍身隐有佛光流转。
正是侍奉观音座前的惠岸行者,木吒。
他目光清澈,看向与应时带着关切。
与应记得他,刚来的那会木吒就知道自家弟弟有个忘不掉的人,对方在灵山也常常帮扶她。
紧随其后之人,身形更为魁梧,身着金线织就的袈裟,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周身佛光内蕴,宝相庄严。
正是如来佛祖座前的护法神,金吒。
他目光沉静,扫过与应时,带着审视凝重,最后恭敬地落在观音大士身上。
“弟子金吒/木吒,参见大士。”两人齐齐合十行礼。
观音微微抬手:“免礼。你二人来得正好。”
她转向与应,“与应即将常驻天庭,任宣化慈悲使,此去凶险暗藏,需得力护持。惠岸,你随侍为师多年,通晓天庭事务,性情沉稳,当随同与应前往天庭,助她梳理仙佛往来,护其周全。”
木吒躬身领命:“弟子遵命。定当竭尽全力,护持元君。”
观音的目光又转向金吒,“金吒,你为佛祖座前护法,法力深厚,金刚怒目可震慑宵小,天庭水深,难保不生龃龉。你便以灵山护法之名,常驻天庭外围,震慑诸方,若有危及我灵山天使之事,可便宜行事,无需事事回禀灵山。”
金吒抱拳,声如洪钟:“弟子领法旨!必不负佛祖与大士所托!定保元君在天庭无虞!”
与应看着这两位哪吒的兄长。
木吒选择了观音座前,金吒则侍奉如来座下,他们早已是灵山根深蒂固的存在,与那远在天庭的哪吒,早已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如今,他们奉灵山法旨,来护持她这位身负特殊使命的元君。
这护持,是保护,也是监督。
观音说:“有他二人在,天庭诸方,当知我灵山之决心,与应,你非孤身一人,灵山,是你立足天庭的根基,亦是你的后盾。去吧,善宣慈悲,广结善缘,静待机缘成熟。”
机缘成熟?与应心中微动。
她不再多想,深深一礼:“弟子谨遵师父教诲,谢过惠岸师兄,金吒护法。”
与应直起身,目光扫过案上金旨,师父的话烙印在心。
守住心灯,守住那颗种子。
“何时启程?”她问。
“即刻。”
第40章
七苦元君要在天庭常住,玉帝下令在九重天专门给她盖了座新宫殿,叫“七苦殿”。
哪吒听到这消息时,正在莲池边擦他的火尖枪,枪尖被他擦得雪亮,映出他压不住上翘的嘴角。
“七苦殿?”他挑起眉毛,看向来报信的仙官,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新盖的?”
仙官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赶紧点头:“是,是新建的,就在瑶池西边,挨着紫微垣,方便元君来往天庭和灵山……”
哪吒没等仙官啰嗦完,手里的火尖枪往地上一插,人化作金光就没了影儿。
仙官傻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坏了,这位小爷,怕是又要整事儿了!
新盖的七苦殿,就在天庭。
这宫殿本该是清冷肃穆的佛家风格,可当与应一脚踏进大门时,直接愣住了。
殿前居然挖了个莲池,池水倒是清亮,莲叶也碧绿,可那莲花,粉金色的花瓣,花蕊里还隐约有火焰纹在动。
这不是哪吒池子里的吗?他把家搬来了?
她脚步顿住,目光慢慢往上抬。
殿门两边的大屏风,雕的也不是常见的仙鹤祥云,而是大片大片的莲花,枝枝蔓蔓缠绕着,仔细看,那花叶脉络里全藏着火焰纹路,张扬又隐秘地刻在每一处。
与应只觉得两眼一黑,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往里走。
殿内屋顶很高,本该是素净的佛经文字,可她一抬头。
整个穹顶全是巨大的莲花瓣纹路,正中间镶着一*颗赤金色的莲子,光芒流转,跟颗跳动的心脏似的。
与应:“……”
她默默转头,看向身后同样被震住,一言不发的木吒和金吒。
木吒清了清嗓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天庭的工匠,想法还挺……独特。”
金吒板着脸,冷冰冰的目光扫过整个大殿,最后钉在屋顶那颗莲子上,哼了一声:“这不像是天庭的手笔。”
倒像是他那个混账弟弟哪吒小时候的涂鸦风格,又野又扎眼。
此时,七苦殿的屋顶上。
哪吒正翘着腿坐在飞檐上,手里抛玩着颗刚从穹顶抠下来的琉璃莲子,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啧,天庭那帮工匠动作倒是快,就是眼光太差。”他自言自语,“还得小爷我亲自来收拾。”
他手指一弹,那颗莲子飞回穹顶,稳稳当当地嵌回原处。
莲子光芒大盛,整个殿内顿时被赤金色的光笼罩,仿佛置身一朵燃烧的火莲中。
他满意地眯起眼,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行头。
一身赤金战袍闪闪发亮,腰间特意系着那条刚从莲池底捞回来的发带,脖子上的乾坤圈光芒流转,连脚下的风火轮都比平时更亮了几分。
活脱脱一只开了屏,到处显摆的花孔雀。
他从屋顶轻盈地跳下,大摇大摆地就往殿门口走去。
殿内,与应正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屏风上的莲花,刚一碰到,那纹路竟然微微发起热来,花瓣舒展,像是在回应她的触摸。
她猛地缩回手,感觉袖子里藏着的樱桃核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烫得她指尖都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殿门被人哐当一声,大大咧咧地推开了。
“哟!元君大人,新房子还满意吗?”
一个张扬带笑的声音响起。与应抬眼看去。
哪吒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那身赤金战袍刺眼得很,嘴角勾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一双金瞳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住她。
他身边,就是他刚刚收拾过的一切。莲池、莲花纹的屏风、跳动火莲心的穹顶。
每一寸地方,都明晃晃地打上了他哪吒的烙印。
木吒和金吒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