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开始,她只是尝试模仿结界、尝试影响结界,这确实让他们的生活环境变好了许多,被大火席卷过的大地开始蜕变,被移平的山头重新堆砌起来,泥土中长出新芽,并且在风的吹拂下以不正常的速度生长着。
薨星宫那四季如春的景象初露端倪。
后来,她对结界的掌握便越来越熟,直到有一天,一个误入的旅人经过他们的屋舍。
很难判断这一天距离最初,究竟过去了多久。
天元和宿傩两人在咒力的滋养下,几乎从未衰老。
结界外的世界一如既往的贫瘠,无法预知的天灾降临人间,在农业社会,干旱永远是最可怕的事情。
这里的四季如春逐渐吸引了更多人。
出入的生命体多了,两面宿傩便发现,这个困住他们的结界开始更快的衰弱。
就像是被新生的人气儿撼动了地基一样。
于是,两面宿傩开始有意识地在这些可以离开的旅人身上种下种子很难说清那到底算是咒力种子,还是诅咒种子,又或者是一种混合体。
就结果而言,这些种子跟随在人类的血脉里,甚至会随着交|合、繁衍而扩散。正是这些种子,让特殊的力量在人们的负面情绪中孕育。
我越来越觉得,这就是人类会产生诅咒的最初起点。
我越来越觉得,这兄妹二人,就是一切咒力和诅咒的开端。
他们的诞生就带着强烈的玄幻色彩,那一闪而过的力量成为了后来一切悲剧的源头。
是谁造就了他们的力量,是谁制造了那样的束缚。
我思来想去,都只能找到一个答案。
是天?
是命运?
这个世界的核心在于漫画起始的未来,那世界意识的目的就是要确保世界运转一定能够达到未来的终点。
祂才是一切的源头!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宿命的绝对可怕。
兄妹二人的遭遇没有任何称得上因果的开头,只是因为,必须要有人创造出那个既定的未来。
我的心情惶惶,更加专心地观察记忆中的细节。
此时或许还没有真正地产生咒灵,但这些不平衡的力量却足以改变环境结构,让四时混乱、让气温升高、让雨水减少。
随之而来的,自然就是干旱、蝗灾天灾人祸之下,这个如囚笼一般结界的门槛几被踏破。
负面的环境制造了负面的情绪,而这些力量终究随着旅人的到来,反噬回了制造一切的两面宿傩的身上。
我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的咒力在异变,在一点点让人无法轻易觉察的异变甚至连两面宿傩自己都没有觉察。
反倒是天元的眼神,时常变得很奇怪,像是带着无法理解的深意看着天空、看着宿傩。
终于有一天,囚禁着他们的结界不堪重负,将二人真正释放到了人间,也让命运将他们二人推到了他们应该所处的位置。
他们是轨道上的列车,这条路不是他们自己铺出来的。
第51章
我一直在想, 天元为什么那样迂腐,简直像是个强韧的卫道士,一心一意在保卫着命运的既定路径。
这条路真的是天元自己设想出来的吗?
我看未必。
比起决策者, 她更像一个执行者。
在两面宿傩的记忆中, 天元的修行状态总是很奇怪。她和无法无天的我完全是两个极端,力量越强反而越惶恐。
天元时常望着天,虽然只是沉默, 却不免有些奇怪。
两面宿傩的记忆流逝着,并非按照确切的时间顺序,有了完整的二十根手指之后,他的记忆没有被梳理出来, 反倒是最后一块拼图反而将前面的一切都撞碎了。
好在我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办法。
我毕竟已经了解了这份记忆的大概脉络, 在这条脉络里,总有那么几个人是可以作为锚点。
尤其是,不论他的记忆如何变化,天元永远是他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看着天元锦衣罗裳,我就知道, 记忆行进到了记忆的后半部分。
祭祀的工作已经准备就绪了, 兄长大人。明天一定会一切顺利。
那就好。明天之后,就让世人知道, 到底谁才是王。我高高坐在粗壮的樱花枝木上, 远远看着不知是什么宫殿的顶尖,清脆的铃声随着微风在花下摇曳。
这是和两面宿傩坐在神龛内屠杀那一天一样的铃声。
我知道他们在说的祭祀是什么了。
也知道所谓的顺利是个什么光景了。
那是先前就在两面宿傩记忆中存在的东西。
「新尝祭」。
居高临下的视角里, 天元被头发遮挡的面孔不甚清晰。但隐约, 我能从她的声线里, 感觉到一丝低落和担忧。
兄长大人, 我们, 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呢?半晌,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地开口,明日的祭祀,虽由神官主持,但参加者毕竟多是不涉内情的百姓他们并未求取咒力,若是
天元!我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何必再说这样的话。只有无辜的血才能铸造最醇厚的力量,我们不是已经验证过这一点了吗?
最醇厚的力量?
咒力吗?
不,咒力更多是由咒术师自己产生的。反倒是诅咒和诅咒孕育的咒灵,这两样东西才需要更多急变的情绪来生成。
无辜者的死亡能让诅咒的力量更加强烈。
提起这个话题,两面宿傩心生厌烦,更何况,那些普通人都是愚民当初将我们关在神龛里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的无辜!
可天元的声音一紧,连气息都急促了起来,若真如此,我们和他们,究竟有什么区别!
何须有什么区别,一切不过都是选择而已,我们何时真正有过选择?两面宿傩的情绪异常坚定,他的眼睛里,根本不存在第二条路。我心中的怨恨和愤怒从来就没有被那个结界困住的时间消解过半分。
我也被这种体内翻涌的情绪所感染,视线下垂之中,我看到天元似又张开了嘴,想要说什么似的。于是便马上厉声顶了回去,不必多言!
天元的呼吸一窒,瞪大的眼睛在这个瞬间显露出复杂的情绪。但紧接着,她紧绷的肩膀像是泄气了一样,松了下去。音调也迅速回落,情绪再没有多露半分,淡淡道:是,兄长大人。
两面宿傩这才满意。
可我看着她那死气沉沉、毫无光彩的眼神,心中却是不安。
马上,我就意识到了这种看似顺从的眼神的危险。
她显然是在这一刻,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此时能在记忆中看到的东西,自然也是两面宿傩当年看到的。只可惜,那时的我并没有在意。
就是这份不在意,让天元做出了决定。
这样看,她仿佛真的非常正义。
至少,她的决心起始于两面宿傩对无辜者之血的渴望。
是因为我做错了,所以才导致了她的背叛吗?
不,我没错。
她究竟是为了无辜者,还是为了她已然触碰到的命运边缘。
我仍无法确信。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原因,从这个时间点往后,天元在这些记忆碎片之中就变得愈加神秘。
我整理着杂乱的时间线,重复地观察那些已经知道的信息。
就像先前手指记忆所展示的那样,两面宿傩在「新尝祭」上大开杀戒,那股充斥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里,蕴含着深刻的恐惧,在空气中注入了刺骨的寒冷。
但对于我来说,这种味道是香甜的。
这样的邪力已经完全脱离了咒力的范畴,成为一种诅咒。
这种力量被疯狂攫取很快,在我体内的力量回路里,诅咒压过了咒力,成为了占绝对主导的力量。
甚至于,这股力量对宿傩的反向影响,让他的身体产生了跨越式的异变。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宿傩真正成为了两面宿傩。
在这种自我陶醉里,我看到了远处踩在血水中的天元。她对着满地的残肢断臂并无多大的情绪起伏,但抬眼看到两面宿傩身体状态的时候,她瞳孔一缩,微蹙的眉毛间写满了忧愁。
我深刻地感觉到,天元自始至终都不是在为无辜者的鲜血而担忧,而是因为两面宿傩的变化。
她闭上眼,透明的结界沿着她头顶的天空播撒,将「新尝祭」的现场和外界隔绝了起来。
我猜,这一定就是「帐」的起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