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都是一样的手段,这难道很令你意外吗?
  我敏锐地意识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塞满了领域的咒力有一股带着焦香的辣味,她的眼神带着些空洞,仿佛在某个瞬间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的「束缚」是绝对的,我一直在保护着这种「束缚」!她身上的咒力开始震动,我的每一步都很完美,从未出错!
  不出错?星浆体不是已经死在了你的薨星宫前吗?我挑眉。
  这对她来说,绝对是最难以接受的意外之一。
  如果我就是两面宿傩,她还能找到一点心理平衡。
  但,我不是宿傩。
  我是个横插到他们中间的第三者。
  我已经用术式填补上了用其他所有的术式!
  天元的声音一提,情绪激动到极点之后,突然沉淀了下来。
  她似乎意识到了我在故意刺激着她。
  除了伏黑惠我猜你身上还没有「十种影法术」,对吧?
  禅院甚尔确实是个麻烦的人。天元叹了口气,她在这样的事上倒是异常坦诚,难道,你知道?
  当然,在你找到他之前,我正在和他通。他是我的人,你不应该不知道的吧。
  天元定定地看着我,像是想要穿透我的身体,看到我体内的宿傩灵魂一样。
  显然,她在等待着我开价。
  我撤掉了领域,视线越过她直至她身后的祭台。
  我拿着你的最后一片拼图,你也控制着我的最后一片拼图。今日之事绝对无法善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留这个余地呢?
  我抬头,指着那最后一根手指。
  天元垂眼沉思,明明已经被我说动,但却还是顿了一下,反问道:「十种影法术」之于术式的庞大基数,和兄长大人的一根手指之于二十根手指的总数这可不成正比。
  成不成正比,你心里很清楚,又何须多言?我指了指自己的头,提醒着她,精神世界中被我压制的那个人,咒物和受肉之间的竞争博弈,想必你更清楚。最后一根手指,就是最后一次机会。
  不论是咒物对受肉精神的吞噬,还是受肉对咒物的排斥反抗,都只有咒物入体的那一次机会。
  两面宿傩的情况特殊,他的精神被分成了二十一份天元对羂索了解不深,在她的认知里,宿傩的精神就只有二十份。
  每一份进入受肉,都会增加一次两面宿傩的竞争砝码。
  前十九份精神已成定局。
  在天元所知的受肉与咒物的规则下,这最后一根手指,就是两面宿傩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毫不顾忌地诉说着阳谋,只看你是想要见我,还是想要见你的兄长大人了。
  第49章
  我所料不错, 对于天元来说,没有什么比两面宿傩更加重要的东西了。
  她的犹豫甚至没有持续够几秒钟,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若真是全力以赴, 你的诅咒和我的咒力撞在一起, 也就相当于绝了日后咒术师和咒灵们的成长环境了。天元这样说着,手却已经越过祭台,将金盘上供奉的手指拿了下来。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 就算如此,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要是在意,不如直接跪下认输,你也算是用自己保全了大局。
  大局?真正的大局又岂是旁人能够想象的?天元抬眼, 那双清透的瞳孔中连其他人的身影都存不下, 她又哪里是真的在意那所谓的咒术环境?
  位置。她先一步将手指扔向了我。
  我抓住手指,这最后的咒物,两面宿傩诅咒中的最后一片拼图。
  体内的诅咒已经因为我和手指的接触躁动了起来,和手指内部泛起的波动一起,产生了共鸣。
  直到这个时候, 我才终于真正感知到手指内部的诅咒量。
  长期在薨星宫受到的供奉让这根手指几乎要被净化到咒力的系统中去。
  我用诅咒一点一点地瓦解着咒力在它表面组成的屏障, 同时也抬头,就这么直接给我, 难道不担心我出尔反尔吗?
  天元比我想得还要淡定, 我的反问之下,她连眼神都一点不变, 反倒是胸有成竹似的。
  那你会出尔反尔吗?
  她那看穿一切的眼神让我后背发痒, 忍不住产生了逆反心理。
  但数秒之后我冷静了下来。
  确实, 我需要的不是压倒性的胜利, 而是绝对的势均力敌。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手指外层那晶莹剔透的咒力壳一点点地碎裂,你找遍了东京,应该没有想到伏黑甚尔胆敢主动来到你的地盘上,来自投罗网吧?
  天元瞳孔一缩,感知完全收回来后,海量的咒力越过我,淹没了整个薨星宫。
  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就像是我现在手下已经无人可用一样,天元的现状和我并无二致,只能事必躬亲。
  我捻着这最后一根手指,深吸一口气充盈在胸口。
  两面宿傩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嗤笑。
  哼,这个时候再害怕已经迟了,无非是拖延几秒钟、几分钟而已。
  害怕?该害怕的可不是我,之前十九次机会你都没有把握住,难道最后一次还能绝地翻盘不成?我将手指放在嘴边,轻轻一推。这最后一块拼图入口即化,迅速沿着食道钻入了身体深处,说好了的,各凭本事。
  突然,诅咒如飓风一般在我体内掀起狂风骤雨,二十根手指前后相连,复杂的脉络迅速在我体内构建。我的皮肤都被胀得深红,血管青紫色加深成了纯黑,指甲不自觉地延长,骨骼接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五官的位置仿佛在被挤压,一个白骨般的面具沿着脸颊向上覆盖,新的面孔正在构筑。
  这些都是两面宿傩的身体特征,他的力量已经完全成型。即使有那些咒力的限制,也完全无法阻止一个完整体系的运作。
  两面宿傩的狂笑回荡在我的大脑中,生得领域不自觉地拓展,将我的精神完全覆盖。
  血水没过我的脚腕,坍塌的王座上滚下来成片的白骨骷髅,黑色的咒纹蔓延到两面宿傩身体之外,顺着血浪的翻滚,将我的四肢完全束缚起来。
  说是在争夺身体,实际上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我和他之间的精神斗争。
  纯粹的诅咒之力在精神和身体的连接边缘撞出了一个口子,身体内再没有了一点精神无法覆盖的盲区。
  疼痛同时刺激着我和两面宿傩的神经,那被天元提前布置的咒力陷阱也被强行卷入其中。
  在我的身体里,咒力和诅咒本来就是两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力量类型。
  诅咒带着压倒性的胜利,将咒力完全埋葬起来。
  没有了阻力阻碍,先前的手指和此时的手指同时起效,像是第一次被吞入我腹一样,释放出了强大的力量。
  但,只是这种程度的对抗,可无法将我压倒。
  我双手一用力,封锁着我的黑线根根断裂,眼看就我就要突破出两面宿傩的精神束缚。
  他的身形突然实体汇聚于我身前,上前一手掐住我的脖颈,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耳根上,别忘了,和其他受肉不同,你术式产生的负面效果不受你自己的控制。我想知道,我那漫长记忆汇聚而成的迷宫,你真的能走出来吗?
  话音一落,天地倒转,脚踝上清晰的触感昭示这种奇怪视角的来源。
  我正被人提脚悬空倒立着。
  不,不是我,而是我这是两面宿傩的记忆。
  我用力地睁大眼睛,但模糊的视野却无论如何也清晰不起来,耳朵里像是塞满了棉花一样,四周明显嘈杂的声音在我听来都是闷闷的不甚清晰。
  我张开嘴,哭泣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席卷了整个房间。一种本能的恐慌似乎充斥在我胸膛,情绪酝酿着咒力瞬间引爆、破体而出。紧接着,温热的液体如雨般播撒,抓着脚踝的那只手一松,我重重地跌落在地。
  腥热的液体冲入我的眼眶,仿佛将某种阻碍着视野的黏膜带走,我的视野终于清晰起来。
  半张窗纸背后漏进来一缕月光,残壁断垣之内铺满了草蓄,鲜血将这些干枯的颜色染红,肉眼所见的一切生命皆无气息,挂着肉块残余的白骨挂在断壁上。
  旁边有尖锐的哭声,我视线扭转,很快便看到了一个脸蛋皱巴巴的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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