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听闻,红玫夫人眼神示意身侧跟着的园内小厮,谁知后者竟摆了摆头,满脸歉意:“回容安亲王的话,园子里种了不少千金红,当时采摘时园内人手不够,便临时雇了几个外面的人来做活,也不知他们摘的哪一丛。”
众人在花下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让一让——啊,夫人。”
拐角处,一位围着头巾的妇人挑着两个木桶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看到红玫夫人后,眼睛蓦地睁大,随后将木桶放在身侧,急忙朝几位贵人屈膝行礼。
亲王在场,免礼一话自然不由红玫夫人开口,她侧目看向秦砚珩,后者视线落在木桶上,眸色沉沉。
“你这木桶里装的可是肉?”秦砚珩问道。
肉?洛卿龄闻声看去,的确看到了两大桶满满的肉。一个衣坊的后花园,装这么多肉作何。
“回贵人的话,的确是肉,”妇人不知眼前少年身份,但从装扮来看定是京中权贵,她回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木桶,继续道,“千金红喜欢吃肉,这时在花根处埋肉,等花期一到千金红便会开得更加繁茂。”
“一丛花,喜欢吃肉,竟有如此诡异的说法?”洛卿龄睁大眼睛。
“花园内每一棵千金红都会在花根埋肉?”秦砚珩追问。
“是的,不会漏下任何一丛。”
未等洛卿龄弄明白,只听秦砚珩冷声下令:“把院门右侧开得最好的那一丛千金红给本王挖出来!”
方才一进门,他便注意到门边那一丛千金红开得比院里任何一丛的都要繁茂,若说每一丛埋的肉量差不多,那为何门边的千金红花色更好?
莫非花根下还有别的肉么。
第50章 食恶果“不知这小子何时才能开窍”……
泥土上翻,花根露出土面,一名妇人的尸体直挺挺躺在花树下,白骨上开着几朵红花。妇人穿金戴银,苍白的面容上红唇艳丽,的确是位“千金红”。
“这是……刘夫人!”身后有人惊呼一声。
听闻,红玫夫人上前仔细辨认一番,死者面上表情憎恶,双眼瞪大,死死盯着某一处,像是在等谁一般。见状,红玫夫人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朝秦砚珩轻轻点头。
她绝不会认错,这突然间死在她们彩衣坊花园里的妇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金吾卫刘大人之妻刘张氏!
“确实是金吾卫刘大人的夫人,”红玫夫人说道,“我们彩衣坊每日接触最多的便是京中各贵人,红玫不会认错。”
洛卿龄仰脸看向身侧的秦砚珩,与后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了然的神色。
“所以说,那批出了事的布料极有可能是因为用了刘夫人尸体上的千金红,导致戏子被刘夫人的冤魂上了身,这才有了先前的事么?”洛卿龄看着秦砚珩问道。
想来那夜二人在洛府内见到的“死了的”戏子就是刘夫人了,怪不得第二日戏班主称戏子还活着,原来此戏子非彼戏子啊。
众人这才得知因为染料用的千金红是从刘夫人尸体里长出来的,那刘夫人的冤魂顺势缠在布料中,继而上了戏子的身。
那么,这刘夫人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呢?
不出半日,金吾卫刘大人的正妻刘张氏横死京外,尸体出现在花根下的事儿传了出来,京中人心惶惶。
“那刘大人平日里如此宠妾灭妻,定是妾室把人正妻给害死了!”街边有人压不住声音。
“刘张氏再如何不得宠,那毕竟也是出身于阳城富商,妾室不过只是一个农家之女,又何来的实力去害人?”另一人用手肘捅了捅说话人,示意他低声些。
“要我说,以刘张氏从不与外人结交的性子,怕也是得罪不了谁,八成就是与妾室起了争执,被妾室杀死的。”又有人插嘴。
舆论不停发酵,便是连坐在宫里的圣人都听说了。
大殿上,圣人一手持着书卷,一手端起茶壶斟茶,动作间瞥了一眼下面站着的少年,冷不丁哼了一声,却又无奈地将茶盏推给这位他宠了二十年的小儿子——秦砚珩。
秦砚珩也不客气,伸出两只手指拿起茶盏浅啜一口,瞬间被烫得龇牙咧嘴的,他抬眼看向圣人,眸色震惊:“父皇,这茶不好喝,下次能不能换一种。”
还有,这滚水可真是烫死他了。
“这下知道烫了?”圣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朕两月前便下令让你准备南巡一事,拖到今日还未有任何进展,你说说你……”
“父皇,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两月京中有妖怪!”秦砚珩堵住双耳,一脸不悦。
听闻,圣人“哦”地一声,语调上扬,揶揄道:“原来是跟着洛家的小娘子悠闲了两月啊,你母后日日头疼你的婚事,不久前那堆画像朕听闻都被你扔出房门了?里面不是有那位洛娘子的么,如今你怎又主动黏上去了?”
“我哪有!”秦砚珩浑身上下嘴最硬,他顶撞回去,“我不过只是因为……因为……”
金龙剑的牵绊一事若是说了出来,怕是不出一个时辰便要捅到母后那了,到时以母后的性子定会突然给他和洛卿龄赐婚。如今他二人不过只是因为金龙剑才凑到一起,根本谈不上为了成婚而相处,因此这事决不能说出去。
“罢了,你小子比我年轻时还别扭,朕也懒得说你,自己慢慢琢磨去罢。”圣人大手一挥,越过这个话题。
“眼下金吾卫刘大人之妻横死花园一事已传遍京城,死者乃朝中官员女眷,朕指派你亲手调查,务必在三日内给朕了结了这案子。”
秦砚珩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样子,转而一脸正色地接旨,随后撩袍离开大殿。
“臭小子,”圣人突然出声,语重心长道,“若是心里定了下来,就早些带人来让父皇母后看看。”
快要跨出殿门的秦砚珩忽地止住脚步,他并未回头,只是伸出右手曲了曲四指,以示赞同之意。
身后大殿上,圣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着自己这位小儿子逐渐远去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他年轻时可没有这般别扭,那会儿刚与皇后成婚,许下一世一双人的约定,彼时所有人都劝他身居高位莫要幻想爱情,及时填充后宫才是正道。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皇后乃朕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不止这辈子,往后三生都是。
思及此,圣人低头笑了笑,神色与秦砚珩平日的样子格外相仿,只是略有些苍老。自己亲儿子是何模样,作为父亲定是了如指掌的,若他心里不接受那位洛家的小娘子,定是看也不看一眼,更谈不上与人日夜不离地捉妖。
“就是不知这小子何时才能开窍。”圣人呢喃。
“小殿下自幼聪慧,圣人不必多忧。”赵公公端着茶盏走了过来,替圣人斟茶。
圣人点点头,面上带了几分愁容:“只是这位洛家的小娘子,当年是朕冤枉了洛将军,才导致如今洛家进退两难的境地,就是不知那洛娘子恨不恨朕。”
“当年毕竟事发突然,圣人您来不及查明事实也是情有可原的,又怎能将此事全都揽到您身上?”赵公公在圣人身边久了,十分清楚这位圣人的脾性,胆子便也大了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朕早就打算派小殿下南下查明了,不过听闻那位洛家的小娘子也想跟着砚珩一道南下寻当年的真相,”圣人摩挲着下巴,有些苦恼地看着赵公公,“你说,朕该以何名义指派洛家小娘子跟着砚珩南巡?”
*
大理寺。
“珩阿兄……”
宋玉台摸了摸后脑勺,看着坐在大理寺卿位置上的秦砚珩,讪讪一笑。他这个表兄虽说平日里喜欢与人玩闹,但有一点完完全全与圣人相同,那便是在正事儿上绝不疏忽。
性格和圣人有十分相像的秦砚珩此刻正坐在堂上翻阅卷宗。
“刘张氏,金吾卫刘大人之妻,出身阳城商贾张家,”秦砚珩垂眸看着手中的竹简,语气不紧不慢,“一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究竟是得罪了谁才被痛下杀手,埋于花根?”
如此奇特的埋尸手法,这么多年来倒是京中头一例。
秦砚珩卷好竹简,令人将刘大人的妾室卢氏传唤到堂审讯。只见那卢氏被人搀扶着走进来,柔柔弱弱的,看外表并不像凶手。
堂中,卢氏颤抖着身子慢慢挪到堂中站好,等着秦砚珩问话。
“卢氏,你最后一次见到刘张氏是什么时候?”秦砚珩背靠座椅,眼皮懒懒的。
听闻堂上人说话,从进门起始终低着头的卢氏有些讶异,她暗暗抬眸瞟了一眼这位传说中的容安亲王。少年玉冠束发,丰神俊朗,的确如传闻中说的那般是位面如冠玉的小郎君。
卢氏不禁心中一颤,原先紧张得发抖的身子此刻却突然平静下来,她轻咳一声做出一副柔弱的表情,掐着声音说道:“奴不记得了……”
“正常说话!”秦砚珩瞪了卢氏一眼,冷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