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北海龙君身边,如今只这位越梨公主相伴,听闻她性情骄矜,行事恣睢靡费,北海龙君却对她无有不应,引得北海无数水族艳羡。
得知越梨身份后,许多水族倒是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情况了,毕竟随着越梨现身,谁都能看出献舞的鲛人与她何等肖似。
以逐曜身份,揣度喜好,想讨好他的水族自是不会在少数,便是因此,借楚垣设宴的机会,有东海水族安排了这鲛人女子前来献舞,用意明显。
只是想讨好逐曜的水族大约没想到,还没见他有所反应,越梨便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竟是一出争风吃醋的戏码——”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目光有意无意地向上方看去,想知道这位北海龙君是什么脸色。
便是在这时,已经冲到逐曜面前的越梨看着为他斟酒的蚌族侍女,拂袖将她掀翻,蚌族侍女在猝不及防下跌在一旁,神情透出茫然。
原本正在看热闹的素一皱了皱眉,她认出了这是方才偷偷为自己多奉许多果肴的侍女。
她又不曾有逾矩之举,只是奉命为北海龙君添酒而已,就因为离得近了两分就被迁怒,未免太冤枉了些。
好在越梨修为不高,蚌族侍女倒是没受什么伤,起身默默退开,不敢再上前。
越梨显然无暇关注一个侍女如何,她手中袖袍挥过,将桌案上的杯盏全都扫落,倾倒的酒液甚至洒了逐曜半身。
眼见此景,赴宴水族惊得有些合不拢嘴,这……
这人族公主,未免有些太放肆了吧?
越梨却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问题,扬声向逐曜质问:“你不是说心中只有我,为何还要看她?!”
话音落下,眼尾泛红,双目已是泪盈于睫,看上去有十足的委屈。他竟然任那肖似自己的女子在此献舞,不曾喝退!
既然已经找到了她,他便不该再多看那些容貌相似的替身一眼!
设宴的楚垣看着鲛人女子和越梨像了七分的面容,一时也不好追究是谁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讨好逐曜,只能抬手示意,让侍女将献舞的鲛人先带下去。
至于满腹委屈与逐曜对峙的越梨,却不是他能解决的事了。
下方,看着鲛人女子自面前经过,怀炽不知为何觉出一点熟悉,怎么会?
他正觉得奇怪,转头看向息棠,忽然意识到所谓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这鲛人女子,原来竟和上神有些许神似……
念头刚刚升起,怀炽便连忙甩了甩头,这等想法,实在是对上神的不敬。何况只要仔细看看,她们的容貌还是差之甚远的。
息棠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没觉得越梨还有这鲛人女子与自己能有什么关联。只要热闹不是自己的,当然是越大越好了,事不关己的息棠撑着脸,兴味盎然地同身旁素一和陵昭一起看着热闹。
也不怪上神都感兴趣,这样的热闹的确少见,怀炽也诚实地向前方望去。
被越梨当众掀了桌案,逐曜竟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怪罪她的失礼,反而温声安抚,看得在场水族一时失语。
到此时,坐在一旁的楚垣目光扫过下方情形,忽有些明悟,这位人族公主吃醋是真,大约也还有些当众宣示主权的意思。此事之后,四海还有多少水族不知她在北海龙君心中的分量。
只是自己这场接风宴,却是只能草草收尾了。
“我原以为北海龙君只是看中了这人族公主的好颜色,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分明是动了真心啊。”有水族眼见此景,不由唏嘘道,这可真是让他们意想不到。
这位龙君看似温和,但能稳坐北海君位数万载,又怎么会缺了雷霆手段。这些年来,有意讨好他的水族不计其数,其中比越梨更为貌美的也不是没有,却都没能叫他动心,也不知这人族公主如何能得他独宠。
“这事儿我倒是听说过些传闻。”有散仙压低声音道,“这位越梨公主,其实是龙君数万载前的心上人转世——”
这话一出口,便引来一片被压低的惊呼,周围水族眼中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原来竟是有前缘在啊!
此番前来赴宴的水族众多,总有几个知道些内情的。
“听说在她前世陨落后,北海龙君便一直在寻她转世,从前能伴在龙君身边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是与她有相似之处,可惜都不是正主,直到这位越梨公主出现……”
若是如此,他们倒是能理解北海龙君为何对这人族公主如此态度,原来是失而复得啊。
怪不得她有底气当众掀北海龙君的桌案。
以息棠修为,周围这些议论当然都逃不过她的感知,她听了一耳朵,依稀是想起来,逐曜当年是有个青梅竹马,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
可惜这女子很早便因意外陨落,逐曜甚至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深以为憾。
没想到他还挺长情,花了数万载在找这女子的转世,息棠心下没什么触动地白感慨一句。
第四十九章
安抚过越梨, 被泼了半身酒的逐曜起身,无意继续宴饮。
这本是为他办的接风宴,如今逐曜中途离席, 场面骤然冷了冷。
不过这对陵昭他们倒是没什么影响, 看了场难得的热闹,又吃饱喝足, 来得实在不亏。
大约也是因为逐曜提前离席, 这场宴饮结束得比原本预料的要早上许多,素一随赴宴水族起身, 要离开时还觉意犹未尽。
廊下,已经换了身衣袍的逐曜同亲自来送他的楚垣走过,此时只道:“今日之事, 是越梨失礼,不过她年纪尚幼,还望见谅。”
与逐曜相比,越梨的年纪的确小得过分,算上在他身边待的数载,这位人族公主如今也还不到百岁。
他都开了口,楚垣自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多计较什么。何况只要逐曜不介意, 越梨做的事就无伤大雅, 诸般举动都可以解释为太过在乎这位龙君而已。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楚垣与逐曜谈起正事。东海与北海的往来从来不少,如今螭颜将继承君位, 身为她的部属,有些事就需楚垣早做考虑。
谈话间,楚垣顺势为自己麾下鲛人,向逐曜求一盏帝流浆。
帝流浆是月华之精, 只在每六十年一度的月圆夜才能采得,对修行大有裨益,要保留也极为不易。
如今螭颜手中帝流浆用尽,麾下又有鲛人修行正需此物,楚垣想起以逐曜身份,或许存有帝流浆,故才向他开口。
逐曜手中的确是不缺帝流浆的,楚垣所请对他不过是些许小事,随口应下,吩咐侍从去取来。
帝流浆并未放在他手边。
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只见一道侧影自珊瑚礁间行过。
息棠垂眸,脸上噙着淡笑,微微低着头,正听身旁陵昭说话。
刚吩咐过侍从的逐曜忽地失语,阿虞——
但只是瞬息,那道侧影已经在眼前失了痕迹,珊瑚礁周围众多形貌各异的水族来往,却再不见那道侧影,仿佛方才惊鸿一瞥只是他的错觉。
“龙君?”见逐曜呆立不动,楚垣不免有些奇怪,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又不曾察觉什么不妥。
这位龙君在看什么?
逐曜收回并无所获的感知,没有提方才自己的失神是因为什么。
他以为,自己不该再出现这样的错觉才是。
息棠并不知自己的出现让逐曜如何心神动摇,吃饱喝足后,同陵昭和素一相比,勉强算半个东道主的怀炽见息棠不反对,便依照之前打算,领着他们在龙宫转一转。
不过他们实在都没想到,才转过珊瑚礁不久,竟又遇上那位越梨公主。
她坐在石桌前,片刻前才平息下的怒气此时又回到了脸上:“有鲛人要求帝流浆?!”
“休想!”
楚垣所求的帝流浆,如今只越梨手中有。因她修行所需,逐曜当初予她许多,一直带在身边,随时取用。
只是听侍从说了缘由,越梨却不愿意给了。
方才那生得与自己相似的献舞女子便是鲛人,如今要求帝流浆来用的也是鲛人,不管这两者有没有关系,越梨心中迁怒,决计是不肯给的。
她甚至不由为此起了猜疑,觉得逐曜是不是为鲛人女子的容貌生了怜惜之心,越想便越觉得气恼。
面对神色变幻不定的越梨,北海侍从垂首以待,将姿态放得很低,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是君上的吩咐……”
他大约知道这位公主的性情,将话说得很是委婉,并不想被她记恨上。
但越梨如今显然是不愿意给的:“我说了,不给!”
北海侍从只能硬着头皮再开口:“公主,君上已经应下……”
“那又如何?!”越梨震声道,神情显出娇蛮,“他既将帝流浆给了我,我的东西,我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话音落下,她手中现出支不过寸余长的琉璃瓶,其中金丝缕缕,如同星雨流泻,竟是异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