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关住老子又能怎么样……呸!别以为老子就怕你了,你有本事本杀了我……”
  ……
  “梁王殿下想要的人还从没有得不到的,小子,你有空在这里跟爷爷相面,不如好好看着那祝家的小美人。”
  “说不定这会她已经躺在梁王殿下的……呃啊——”
  他满嘴都是污言秽语,祝琬在暗处听得心里直犯恶心,冷不丁地又听到了和自己相关的说辞,只是那人话还没说完便吃痛惨叫出声。
  她从阴影处走出来,站到水牢前。
  “他是梁王派来抓我的人?”她轻声问陈毓。
  那人还没缓过刚才挨陈毓一记鞭子的痛楚,听到祝琬清泠泠的声音下意识抬头,下一刻便有些发痴地盯着她,身体做一些怪异的动作不说,口中还发出怪叫。
  祝琬知道,这人受了重刑,又被关久了,神志已然在崩溃的边缘,她本来也没打算和这人计较,陈毓却像是方才被言语冒犯的人是他一般,阴沉着脸将鞭子高高挥起又甩落。
  那人身上新伤加旧伤,一道道血痕令人看了都觉着不适,可他仍是盯着祝琬瞧,直勾勾地,像是什么恶鬼蛇蝎在明晃晃地表达欲求。
  这更激怒了陈毓,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过的难看,祝琬瞧着都觉着心惊,她一瞬间竟觉着,好像这间水牢里好像就她一个正常人,有自控能力,剩下的一个受了重刑神志几近崩溃,一个这会已被激怒,好像下一刻就要杀了那个人。
  她从来不觉着要将这样的下流目光放在心上,自然地,她也不会和下面那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但陈毓将他关在这里,只怕是还有口供没有问出来,如若杀了,再行追查恐怕会更麻烦。
  她靠近陈毓,伸手拉住他,将他握着鞭子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像他从自己手中抽出匕首一样,从他手里抽出那根鞭子,递给旁边的守卫。
  “好了,我知道了,梁王在打我的主意,并且派人来了禹州,除了下面这个,城里城外应该都有梁王的人,所以你说不让我现在离开,是不是?”
  “我已经知道了,我们回去说吧?这里味道好差,我不喜欢。”
  她又朝着陈毓腰腹间被她刺伤的地方戳了戳,他今日还是习惯性地穿着一身深色的衣衫,这类颜色本是洇上血色也瞧不清晰的,可她一碰到那里,触之竟是湿润的,借着水牢中的昏暗光线,她看见自己指尖沾染着的血污。
  他的身上肯定不止方才被自己划伤的那一处皮肉伤,定是还有旁的伤口,且应该是很严重。
  她拉着他往水牢外走。
  “先回去吧,你的伤处也需要处理下,不然感染了的话,别说杀旁人,连我你都杀不了了。”
  陈毓任她牵着,跟着她朝着地牢外走。
  他落后她半步,沿着台阶跟着她一步步朝上面走,很多年前也是她将他从不见光的地方带出去,她怎么总是会来救他呢。
  她可真好。
  九天仙子也不外如是了。
  也不对,什么神仙妃子哪里配和她相提并论。
  他摸摸自己胸口的几处箭伤,虽然肿肿涨涨,但好像也不怎么疼,都不如她的那一记匕首有痛感,他按压被她匕首划开的皮肉,抬眼看向他的神女娘娘。
  神女娘娘说的话也不全对。
  即便是身上的伤处都感染了,他也不会舍得杀她的。
  【作者有话说】
  [绿心]
  第36章 036
  ◎他唤她琬琬。◎
  陈毓回到住处没多久便开始发高热。
  祝琬拉着他出了大牢,寻来门口的守卫,去陈毓的住处报了信,如期带着人来接陈毓和她,那会陈毓已经开始发热,站都有点站不稳,堪堪靠着她,甚至双手还要抱着她的手臂。
  一副脆弱需要庇护的模样。
  想到这些祝琬心里都有些好笑。
  陈毓,一个整天提着他那柄破刀要杀人、面不改色拭去刀锋上淌的血的人,怎么会需要旁人庇护他。
  可她手臂上传来的重量,身侧人灼热而微弱的气息,都在提醒着祝琬,他现在好像又真的很需要庇护。
  如期看到陈毓这幅样子竟没有祝琬想得那般慌乱,他将陈毓送上马车,用厚实的毯子将他盖好,祝琬坐在马车里,她本想自己回到住的地方去,可陈毓闭着眼躺着,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如期把他送进卧房他都不松手。
  祝琬坐在床边,看着陈毓。
  她没想到他会抓着她不放手。
  在她心里,她总觉得自己和陈毓既没到这样的关系,也没有这样的感情。
  即便是现在她对他有些朦胧的念想,她若是病了也只会唤娘亲唤爹爹,甚至说不定病一场好了,连对陈毓那点子想法都随着病去而消散了。
  她不是闺阁里不知事的深闺小姐,对情爱懵懵懂懂,爹娘也不希望她被养地那般天真,她的姐姐祝瑢便是吃了这样的苦头,她每每想到都替姐姐不值。
  祝琬清楚地明白自己对陈毓的那*一点点好奇源于什么,她也明白这些都不会长久。
  她自问也从来不是什么长情长性的人。
  可陈毓呢?
  他紧紧攥着她衣袖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
  祝琬将目光慢慢从睡着的陈毓脸上挪开。
  他想什么都不重要。
  他是叛党,而她的家族是世代忠良。
  每每想到这些,祝琬心里便什么旖旎的想法都没了。
  祝琬看着陈毓,忽地觉着羞惭。
  陈毓攥着她的劲力当真便那般大吗?当真便挣脱不开吗?到底是挣不开还是默许了……甚至是纵容了?
  她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待在这里?
  祝琬在心底质问自己。
  陈毓这人,貌虽不扬,却怪得很,每每同他相处,她都会做一些蠢事。
  她打算回自己的住处,纵是梁王在打她主意又如何,他这会只想找更强力的盟友,总不会愿意同外祖父对上的,她要给外祖父写信,尽快回到家中。
  祝琬正要起身,陈毓正好醒过来,他目光迷茫,缓缓打量周遭,最终落到她这里。
  他定定地看着她。
  刚醒过来的时候陈毓还不大清醒,乍见她尚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那些年在军中,很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梦见她,有时是她在自己桌案对侧读书写字的样子,有时是她扑进她其他兄长怀中撒娇卖乖,也有她被自己气得哭着掉眼泪,嚷着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了的模样。
  他从不觉着自己如何关注她、在意她,他一度也觉着自己并不喜欢这个便宜妹妹,可离开祝家去到军中,每每只有梦见她的那个夜晚,他睡得最为安眠,于是他便也放任她占据住自己心底的某处。
  彼时他觉着,他总是也要有个家当做念想的。
  可今时今日,陈毓清醒过来后感受到自己掌心传来的她纤细手腕的触感,他几乎是如被灼伤一般地狼狈放开她。
  他病了,他身上新伤旧伤无数,可无论是入骨的箭伤还是化脓感染他都觉着不痛,被她划过的那道仅仅只是破了皮的伤口却很痛,握过她手腕的掌心更是烧灼,他的心中酸胀难言,什么东西鼓动着好像要撞破他的胸腔。
  他知道那是他的秘密。
  他藏了很多年,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的秘密。
  陈毓定定地看着祝琬,昏昏烛光下他的眼瞳是琥珀色的,可他的眼神一定不够干净,因为那里面藏着他卑劣的占有欲。
  “……”
  “……陈毓?”
  祝琬稍稍扬声唤他,这人醒了也不说话,动也不动地死盯着她,唤他也没反应,怪吓人的。陈毓被她的声音唤回神,忽地,他将身上盖着的衾被拉起来蒙至头顶。
  这是在做什么?
  祝琬有些瞧不懂了。
  她试着把他从被子里扒出来,可他好像在跟她较劲,扒开一边便将另一边拉起来,尝试半晌,祝琬出了一身汗,他挺大个人还埋在里面。
  那这便是不想见到她?
  左右他也松开她了,自己也确实不该在这里待着,她隔着被子轻轻拍拍他:“那你……歇着,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起身,床上那一团又忽地探出手准确地拉住她的袖摆。
  “别……”她听到那一团含糊的声音,却听不清说得什么。
  祝琬站在旁边,看着陈毓从衾被中露出眼睛小心地看着她,像是她小时候逗弄过的小金鱼,靠近点就吓得游出去老远,可见她要走了又巴巴地甩着尾巴游回来。
  “别走。”陈毓闭上眼轻声道。
  这一次祝琬听清了,她甚至觉着他更像是在恳求她,求她别走。
  她好像被他弄得有点心软。
  于是祝琬在他旁边坐下来,再一转头,陈毓又用被子将头蒙住了。
  她觉着自己要被气笑了。
  她用力把他掀出来,将被子推到一边,便见陈毓抿着唇别着脸,避过她直视过去的视线,祝琬忽然觉着她和他现在的状态很难言也很诡异,自己好像是什么话本子里那些逼迫良家的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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