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叫郑多闻,不是我杀的,是在我眼前死的。”
  站在眼前的秦莽并非善男信女,龍清怀疑对方帮助自己的动力,手中的弹簧刀没松懈过。
  而关旷的那张支票能说清楚了。
  龍清说:“是关旷给你打钱,让你杀了郑多闻,你没动手也是杀人犯。”
  “你不怕吗?”
  “他也不叫关旷,关广目。”秦莽纠正,不以为然说:“我为什么要怕?你们绝对不是本地的条子,我都说出来又能拿我怎样?况且我没杀他,他死在我的眼前,脏了我的眼睛,我也是受害者。再说,没有我还有别人,你想管的不公太多了,在这里,管不完。”说完,他抬脚踹了地上的女人一脚,催促:“滚回去。”
  秦莽一扭脸:“你们俩可以走了,当当游客就好,这里不是你们玩得转的。”
  三边不是港城,法律和秩序对此不适用。三边每年光流出去的海洛因就几万吨,倒是想禁毒,可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地域性的问题又复杂,给人提供了条件。
  商品都是被人赋予它的价值。
  龍清在沉默中踩住铁链,阴沉的脸上浮现出克制不住的恼怒:“她是个人。”
  “她没选择做人。”秦莽舔了舔后牙,踩着女人上位折磨她多年仍旧觉得不解恨,一字一顿说:“我恨不得剥掉她的皮,掰断她每一根骨头,可惜我老婆信佛。何瑞阳也是个人,上位者稍微的不顺心让他染上毒瘾,为什么?只是因为好控制。”
  “我老婆他也住在窝棚,呵,她们眼里的窝棚可能就是一个廉价的小商店,抓着穷人当做商品。”
  秦莽还维持着斯文形象,商量的语气:“所以挪开脚吧。”
  女人的所作所为,三边给不了惩罚。秦莽的私人法庭不合法,可听起来又挺正义。
  搞清楚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真的很纠结。
  龍清没有松开脚,思绪在悬崖的边缘。心在困境中难以抉择,抿着薄唇反复张口又发不出去声音。
  最终,他的嗓子里漏出声音:“你能带我去窝棚吗?”一家三口被卖了两个,剩下的是死是活对他现在来说很重要。
  “那地方容不下你这张脸,我也懒得陪你玩幼稚的寻亲游戏。”秦莽粗暴地拽着铁链,链子从龍清的脚底脱离。他拎女人猛地摔进房门里。
  门关上后四面临廊中央又寂静下来,他们都被困在其中。
  “钱可以吗?”一直没说话的何泓行开口了,他短时间掌握了三边的真正规则。
  金钱至上。
  秦莽:“多少?”
  “你说个数。”
  秦莽的目光上下打量何鸿行,他嗅到了和一点同类的味道。今夜的他心情不错,也或许是看在死去的老婆面子上伸出两根手指:“二万。”
  “可以。”
  “我说的是美金。”
  何鸿行不屑地嗤笑:“我也没说是日元。”随后钳住龍清的胳膊,低头看着人商量着:“先回去吧。”
  临走前,秦莽冲着两人背影说:“明天,现金。”
  他们在三边需要一个向导,何鸿行愿意花这笔钱。得知一部分真相的龍清瞳孔茫然空洞,怅然若失又不理解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从那间房子里出来外面的江上炸开烟花,欢迎游客的烟花表演,频频绽放亮晶晶绚丽的烟花。
  金钱至上,娱乐至死。
  内里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地区,只有扎根在这里的人才知道真貌,它也穿上了皮囊。
  龍清心里不是滋味,翻江倒海。看到的,听到的,接触的,都刷新他的三观。当初他给骆雅雅的那一个面包,就是撕开过往的开端,所以说命运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水多会溢,水少则灌。是不是因背地里肮脏的事情太多,所以他才会鬼使神差走进那间店铺算姻缘,抽中那一支卦签,光靠龍清自己是不可能追查到现在,所以“天”给了他何泓行。
  那天走进算命铺子里的龍清心情差到极点,因为下午他们组在闲聊天,有一男同事说:“干咱们这行的谈恋爱就够费劲的了,龍清啊,你这冷冰冰的性格找对象更难,哪个女孩能受得了?况且你这情况。”他就差说龍清是孤儿了,同组的廖彤看不下,讽刺反驳:“龍清情况怎么了?他要脸有脸,情绪稳定,自己家一亩三分地都没管明白,少操心别人家。”
  龍清当时只是冷淡地说:“人不搞对象死不了,停尸间倒是挺多情杀的。”虽然是这么说,当走到老街的算命铺子,看到招牌上姻缘两字心中泛起涟漪。
  他这种人真的难相处吗?真的没人会爱上他吗?
  他很好奇自己会不会孤独终老,于是他走进了店里。
  回到酒店的龍清沉默浑浑噩噩,直到何泓行蹲下给他的鞋子脱下,他才回过神下意识躲开对方手。
  龍清欲言又止:“刚才…”
  “不是不救她,是没办法。这里不是港城,郑米他们还要等两天,没有执法权。”何泓行单膝跪下地上,强硬地掐住对方脚踝拿着热毛巾给人擦拭着,低头闷声地继续解释:“姓秦的说得应该是真的,按照我们的刑法审判后女人也是死刑。”
  “我…”
  何泓行又打断了龍清的话,他不想听对方嘴里说出来自己想到的那些话,于是刨开他自己的内心说到:“于情我觉得解恨,于理我很难说。你也别再想,你是受害者,不该去同情加害者。”
  “可我忍不住,很犯贱是不是?”
  浑白的脚被擦干净,何泓行捏起来在足背上亲了一下。今天晚上紧绷的情绪稍微放松点,他忍不住舌尖舔舐上凸起的青色血管,惹得对方敏感一哆嗦抽回去。
  “你…!”龍清才发现对方有足控的潜在特质,看人看着自己的双脚,被视奸的羞臊感蔓延,顾不得失落了。
  何何泓行说:“怜悯别人从不是犯贱。”
  一切的开始就是来源于龍清在夏天出于善心的一个面包,面包撕开它们皮囊的一条口子,窥探了里面的污秽。
  龍清心里烦躁,对方从认识他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投钱。自己就像个无底洞贪婪地吸收着何泓行身上的阳气,三个字形容——狐狸精,太贴切。
  或许就像是祝心说得,他也是伥鬼。
  卖屁股估计也没有这么贵的,他瘫躺在床上心情糟透了。越欠越多,爱令人诚惶诚恐,他思绪乱想着,要是睡一次有标价,他该跟何泓行睡多少次?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何泓行你说她被卖进园区还能活着吗?”人死债消,他还是恨。也觉得自己该称为母亲的女人可笑,她被她认为的“爱情”卖了。
  “要是在诈骗园区,人或许会活着,卖器官的,够呛了。她们就是商品本身,哪有摆在货架上一直卖不出去的东西。”何泓行尽可能温柔说着,内容是残酷的。他撩起来对方微卷半长的头发,心疼的同时也在担忧。
  “龍清,在这里别乱来。”
  龍清突然笑了下,双手轻捧住何泓行的脸,蛊惑人心的脸不知是真诚还是说笑:”我怎么会乱来,我们家门风不正常,但我不会卖掉你的。最该死造成一切的是遥朵洛…呵呵。我母亲爱上的男人,没有担当,懦弱,贪婪,女人孩子都是他吸血的东西,那种人竟然没被卖掉。可惜了…”
  龍清后悔走进那间算命铺子了,没有开始的话,自己应该秉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穿上女装,没人会知道自己的秘密。他依旧是不懂人际沟通脾气冷淡的法医,人比尸体可怕难缠。
  最该死的是那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他必须要去窝棚,要知道最该死的人死了没有。
  “你该睡觉了。”
  龍清侧过头散在床褥上,自言自语:“睡着了可是还会醒来,还是要面对。”
  “那要不做点有意思的事?”
  阴霾的心情突然就散了,龍清拽过被子蜷起来,冷冷:“如果你说的有意思事是要把我肚子干疼,那不如睡觉。”
  “别啊,我轻点弄。”
  “真进去了你根本不听。”
  当有选择了,人就会觉得另一个选项好了。
  何泓行就是缓和气氛,等人睡着了起身走进浴室,他在水池里边搓小一号的内裤边通话。左耳戴了无线的耳机,与之通话的是郑米。
  “老何你们那边怎么样?”
  何泓行擦了擦手上的水,点燃了一支香烟衔在嘴里,深吸一口烟雾才道:“不怎么样,这里器官贩卖的和港城的是一条产业链。”
  “这头也不怎么样,求救的信息里透露出那地方至少还有六个港城人,已经和他们家属取得联系了,有两人报过失踪。上面批了去解救,问那人地址我们就破译出来两个字,移动。”
  何泓行嗤笑了一声,拧干手中灰色的四角内裤往旁边挂杆一搭,闷声:“他要交话费啊?”
  “大王拜托你脑子正常点,甄榛潜入他们卖货的聊天室了,他们的商店叫渡鸦牧场,你那头看着办吧。”郑米那头也是深夜,在办公室加班吸溜着方便面。对何泓行恨得牙痒痒,扔下一摊烂摊子就出外勤快他快忙死了。郑米打了个嗝,话一转:“五天后晚八点,我们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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