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周围骤然安静,原本聚集在连睿廷身上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似有可惜地退了回去。
贺昭张口咬住馒头,嚼得很慢,唾液将淀粉分解出过量的甜,他怀疑食堂今天的馒头放了糖,而且量不少。
“这是什么?甲鱼?”连睿廷把筷子伸到贺昭餐盘,夹起一块疑似壳类的东西,刚放进嘴里,辛辣如同跳跳糖在舌尖蹦跶。他立即吐出来,往嘴里塞了口馒头,眼眶染上一圈红。
“这么辣?”贺昭惊讶,把汤端到他嘴边,“其他菜应该不辣,别吃这个了。”
“嗯。”连睿廷悻悻作罢。不过他早饭吃得晚,前头又啃了个西红柿,这会不太饿,剩下不少饭。
墙上挂着光盘行动的横幅,贺昭自然得以身作则,拿过他的餐盘,将他吃剩的饭菜一扫而光。
随后贺昭去放餐盘,连睿廷在门口等他。有好奇心重的凑过来问:“你是贺昭少校的对象?”
连睿廷笑着点了点头。
不到一个小时,半个基地的人都知道贺昭少校有个天仙似的alpha对象,便也解释了这一个多月,贺昭少校为何每天积极地跑回宿舍。
此刻的贺昭还没发现这个情况,“阿廷,走吧。”
他牵起连睿廷的手准备离开,余光里忽然撞进一个人,他当即把手拽到身后,倾身吻了下连睿廷的唇。
“注意纪律。”连睿廷揶揄道。
“就一次。”
没人知道在他们不远处的地面,掉落了一朵雕刻成玫瑰花的心里美萝卜。
***
深夜,贺昭从梦中惊醒。
没有关严的窗户呼呼直响,涌进源源不断的寒风,屋内的温度降低了好几度。
他起床把窗户关紧,透过玻璃望着外面枝桠乱颤的杨树,脑海里浮现零散的梦中碎片——连睿廷第一次来部队探望的情景,在这颗光秃秃的杨树下。
一会贺昭回到床边,桌上的虞美人水晶花依旧,只是边上的合照不见踪影——他花了不短的挣扎才下定决心收起来。
却在一个惊醒的夜晚,轻易地击碎决心。
贺昭翻出相框,上面是他们刚确认关系拍下的合照。
那时他心痒难耐想接个吻,碍于刚在一起,出于羞涩,出于担心暴露他的急切,犹豫着不敢行动。
连睿廷像是看穿他的纠结,主动吻了过来,定格下这张照片。
里面被亲的人,任谁都看得出欢喜和甜蜜。
在一起超过五个月,贺昭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可以打破连睿廷的恋爱魔咒,他们会长久地交往下去。谁知道随之而来三个月的失联,换来一封分手信。
很长一段时间,他总在追悔如果没有那三个月,结果会不会不同。
理智告诉他,不会,连睿廷本性如此,他拥有很多偏爱,不缺爱的人向来慷慨,舍得给予,同样不在乎挥霍。
感性却存有几分希冀,把责任推给那三个月,好为他们草草收场的恋爱开脱,一切都是失联造成的,如果没有,他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人总要一些自我欺骗。
一只花黄的猫蹿进怀里,爪子扒拉上相框。
贺昭抓住猫爪,把相框放回箱子里锁好,搂着猫重新躺进被窝。猫挣扎着想出去,他rua了把它的头,带着点无奈命令:“睡觉,ting。”
猫果真不动了。
ting是一只野猫,三花和橘猫的串串,整体偏橘的毛发镶嵌着几块花斑,眼睛是深茶色,圆溜溜,看着很机灵。
遇到它的时候,猫才几个月大,趴在一块青石上舔爪子,听到陌生动静也不怕,歪着头与来人对视,没察觉出恶意,又继续舔爪子,然后伸了伸懒腰,眯着眼晒太阳,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动。
“贺昭,走啊,看什么呢?”
贺昭闻言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猫,那慵懒的姿态无端令他想起一个人。
此次野外实战历时三天,如果三天后它还在这,那就带它回去。他这么想着,大步流星地远离。
三天后,本不需要原路折返,贺昭抱着看一眼的心态返回遇见猫的地方,随意晃了几眼,没发现便打算走了。
“喵”
他回过头,猫从一丛灌木底下钻出来,仰头瞟他一眼,纵身跳到青石上,揣着爪子伏地。
贺昭在青石边蹲下,静静注视它许久,伸出手:“跟我走?”
猫歪了歪头,端详面前的手,小半会跃上掌心,顺着手臂爬到肩头。
回到车上,队友惊讶地看向贺昭肩上的猫,摸了摸毛:“你折返就为了找它啊?”
“嗯。”
“怪可爱的,取名字没,叫胜利吧,庆祝我们这队获胜。”
“ting。”
“啥?”
“t,i,n,g,名字。”
队友反应了几秒,面露怪色:“你至于吗?都多久了。”
贺昭看了眼在后座张望的猫,什么都没有辩解。
对前任念念不忘很丢脸吗?
或许是吧。
他这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未来不知道还会爱多久。所有人都知道贺昭爱连睿廷,被爱的人也知道,那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丢脸就丢脸吧。
后来贺昭调回燕城,一次聚会,小ting喵终于与大ting见面。
两个ting相谈甚欢,成为了好朋友。
第39章
到达大厅暖气很足, 吹散了东西伯利亚如刀的冷冽。
中文指示牌下,几个e国男人拉着一条欢迎z国游客的横幅,边上栗色长发女人拽着大裙摆, 和着萨克斯摇摆, 为首的旅游团团长满脸笑容,握住先一步出来的游客嘘寒问暖。
人有点多, 场面和谐又热闹。
连睿廷与薛三刻意从侧面路过, 多看了他们几眼,莫名有种老乡碰面的既视感。
“廷!”
迎面走来五个高大魁梧的alpha,中间男人标准的斯拉夫人长相, 高度折叠的面部五官立体, 肤白眉浓,灰蓝色瞳孔嵌在突起的眉弓下, 拓下一片深影, 薄唇紧抿,绷着冷锋般的强大气场。
男人步子阔又稳, 长腿劈开厚重的纯黑大衣,边走边摘下皮质羊绒手套,递给身后的保镖。
靠近两人时,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周身的冷硬柔和了几分,敞开双手用力抱住连睿廷:“好久不见,廷。”
“好久不见~伊戈尔。”连睿廷笑眯眯地说, 拍了拍他的后背。
“三。”一松开, 立刻转向了旁边的薛三。
保镖已经拿走他们的行李箱,薛三手空出来,结实回抱住伊戈尔, 嗓音带上笑意:“好久不见。”
接到人,伊戈尔一刻没作停留,领着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离开机场。
他揽上连睿廷的肩膀,眉弓往下压了压:“抱歉,最近事太多,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点。”
“不是刚刚好吗?”连睿廷侧目看向伊戈尔,两张脸相隔很近,不逊色于斯拉夫人的优越骨相,线条糅杂了一份独属于中式传统美学的正和雅,含笑的双凤眼顾盼神飞。
“刚看到你的时候,我都有点惊讶,伊戈尔难不成提前和机长通讯了?怎么会这么及时赶到。”
伊戈尔闻言嘴角大幅上翘,眉头舒展,头往他那边歪了歪,“是的,其实昨晚我就安排了人蹲守航班,只为能在第一时间接到你们。”
说着他们便到了机场入口,大雪纷飞中停着一辆雷克萨斯和加长版林肯,车身均有明显的防弹改装。
三个保镖撑伞将他们护送上林肯,短暂刮骨的寒冷令连睿廷打了个激灵,鼻头泛起一点红。
他从小生活在相对温暖的环境中,体质不怎么耐寒,当年学美术的圣彼得堡气候远没有西伯利亚冷。
好在车内足够暖和,他很快适应过来,接过对面伊戈尔递来的伏特加,三人碰了个杯。烈酒下肚,四肢脉络活了起来。
伊戈尔放下酒杯,翘着二郎腿,姿态松弛地靠上椅背,藏在深邃眼窝里的灰蓝瞳孔,在薛三和连睿廷脸上各停留了会,“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五年,你们看起来一点变化都没有。”
连睿廷与薛三相视一笑,手搭在座椅中间的扶手上,指尖轻快地点动两下,“我倒觉得你如今的变化挺明显,人逢喜事精神爽~”
伊戈尔笑了笑,似想起什么人,眉宇间闪过温柔的神色。
他倾身给两人的空杯满上酒,“老实说,那次从燕城回来,我对你们从事检察官并不看好。”
“嗯哼?怎么说?”连睿廷端起酒杯喝了口。
伊戈尔轻叹:“刚认识的时候,你像只自由的鸟,爱情也抓不住你,现在却被那里困住。”
连睿廷听到这话,陷入了片刻的回忆。
与伊戈尔相识在十八岁的初夏,他和薛三去贝加尔湖写生。晚上从海尔库斯卡温泉出来,他们没急着回住处,沿着林间小路散步,突如其来的几声枪响惊破了深夜的幽静。
他们第一反应自然是躲避,却不想刚回到主路,侧林里扑出一个浑身散发浓厚血腥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