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赵靖将没说完话咽回去,举起酒杯豪气附和:“敬风花雪月!”
  “干杯。”
  “干杯~”
  喝完酒,连睿廷重新靠回薛三的臂膀,对林成沛说:“月底来我家吃饭,严梁会来拜访我爸。”他还记得林成沛是推了市委的饭局来的。
  林成沛怔忡了一下,反应过来:“严梁□□和你爸很熟?”
  “在我爸下面做过事,之前站错队,我爸拉了他一把,他一直记着,每次来燕城都会上门拜访。”连睿廷随口解释,用木棍戳了戳火里头的烧鸡,“熟了吗?”
  “不知道,要不再烧会?”韩墨不确定地说,熟没熟这事,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们来说实在盲区。
  陈思域:“明年沛子就得去隔壁了啊。”
  林成沛无奈一笑:“是啊,”他用酒瓶撞了下陈思域的酒,“珍惜现在能随时见到我的机会。”
  宁思远:“说的这么悲凉,顶多三年。”
  “三年都够生崽了,”赵靖拍了下腿,惊道:“我刚想说,那个伊戈尔不是比你小吗,怎么英年早婚?”
  “他比我大三岁,”连睿廷笑说,“就算小,也不至于英年早婚吧,难道你们家没催婚?”
  林成沛耸耸肩:“我无所谓,听他们安排。”
  “我们几个都差不多吧,”陈思域说,婚姻对他们而言从来与爱情无关,“睿廷呢,你和三哥在一起也没法生孩子,连部会同意?”
  连睿廷和薛三对视一眼,笑道:“他的不同意过不了我妈那关。”
  韩墨:“啧,还是你家好~”
  林成沛:“到时候你们两可得当七次伴郎。”
  连睿廷:“行啊,省红包了。”
  沉默一晚上的贺昭听到七次伴郎,心里蓦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他们的命运如此,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接受婚姻安排。
  他把目光投向连睿廷,对方正倦懒地靠在薛三怀里,腰上横亘着一条胳膊。
  连睿廷平日不做正事,就是一副散漫至极的姿态,尤其心情好的时候,像只慵懒的猫,躺在太阳底下摇尾巴尖。
  他也享受过撸猫的滋味,记忆鲜活仿若昨日。
  “薛三。”贺昭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连睿廷和薛三同时转头,说着话的陈思域立即噤声,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吸引过来。
  等待他开口的间隙,树叶沙沙,火堆噼啪,周遭并不安静,却绷起了对峙般的紧张。
  薛三神情冷淡地觑着贺昭,他向来不会对除连睿廷以外的人施与过多情绪,年少时更甚,工作后面对上下形色的人倒是学会了圆滑。
  贺昭腾地站起来,利落脱下作训服,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怨气摔到地上,黑色紧身背心裹着紧实的肌肉,在清凉的夜风中蓄势鼓起。
  “打一架,我也挺好奇,我们两现在谁更厉害。”
  第33章
  最开始撺掇打架的赵靖此刻兴味盎然, 赶紧撬开一瓶酒看热闹,随后接连几声瓶盖喷飞,碰瓶声响起, 给这莫名紧张的气氛掺进诙谐。
  薛三看了看连睿廷, 对方噙着笑未作表态。他内心一阵无语,暗暗白眼, 脱下冲锋衣披到连睿廷身上, 边活动筋骨边跟着贺昭走到旁边。
  两人一句话没说,站定几秒,贺昭便迅猛出拳, 破风声紧随邦邦作响的拳脚声, 清晰地传到火堆旁众人的耳朵里。
  韩墨挪到贺昭的位置,抬臂搭上连睿廷的肩, 笑说:“动真格了啊。”
  赵靖挤眉弄眼道:“采访下连检的心情。”
  那边打架的两人已经摔到地上, 四肢缠斗,一时难分伯仲。他们曾师从同一个老师傅, 薛三偶尔还会去部队当陪练,对对方的招式可以说很熟悉,不会出现单方面碾压的情况。
  连睿廷收回目光, 面上一派淡然,捡起棍子戳了戳火里烧得黑不溜秋的鸡:“还能吃吗?”
  赵靖:“……就这?”
  韩墨笑了笑,起身扒拉出烤鸡:“看看,别烤成碳了。”
  三人分一只烤鸡, 韩墨和连睿廷凑一块。他戴着防烫手套剥开层层锡纸, 浓郁的烧鸡香味扑面而来,金黄冒油的汁水四溢,闻着便口齿生津。
  韩墨扯下一条鸡腿吹了吹, 递到连睿廷嘴边:“尝尝,小心烫。”
  “不错!”连睿廷顺势咬下一口,从他手里接过鸡腿,看了眼还没分出胜负的两人,“墨墨,别全部拆开,等下三儿回来要凉了。”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韩墨啧了声,脱下一只手套,抬手探向他的脸,“这么点酒就醉了?”
  连睿廷举瓶和他碰了碰,酒还没入口,嗓音已经染上酩酊的笑意:“心醉了。”
  童年时期跟随母亲满世界跑,结交的伙伴相处不了多久,便要匆匆去往下一个陌生的地方。薛三来到身边前,他告别了一个又一个伙伴。
  后来回到父亲身边,生活环境稳定,在那个规矩良多的大院结识这群朋友,即使中途出了趟国,多年过去友情依然不减。
  他习惯短暂残缺,着迷刹那绚烂,永远追逐前方的新奇与未知。但身边这份心照不宣的情谊,充满令人安心的笃定,再飘忽的风也会流连停驻。
  在等待好友到来的三个小时,他已经醉意上头。
  山顶的风没有一刻停歇,篝火飘曳,他的面容浸在暖黄的光里,柔和了昳丽的眉眼,瞧着还有几分乖巧。
  韩墨会心一笑,揉了揉他的头,撕下一块鸡肉喂进他嘴里。
  虽然只年长一岁,面对连睿廷,有时不免萌生娇惯弟弟的兄长心态。相比时刻跟自己竞争的堂弟,睿廷更能激发他的哥哥欲。
  另一边,与贺昭同分一个烧鸡的陈思域,拢起锡纸放回火边,回头朝还在酣斗的两人囔了句:“速战速决,鸡都要冷了。”
  一嗓子把薛三的动作喊停一秒,打红眼的贺昭抓住时机,一拳砸向他的太阳穴。
  薛三偏头堪堪避开,心里升腾起不耐烦,只想快速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搏斗。
  他收势卖了个破绽,在贺昭攻过来时,握住他的肩膀后仰,双腿缠上腰,后翻摔到地上,格挡侧面挥来的拳头,另一只手肘见缝插针扼住他的咽喉,锐利的眼神渗着冷意:“够了吗?”
  贺昭死死钳制脖子上的手臂,与薛三较劲。僵持几息,他的呼吸越发不畅,薛三也没讨到好,手臂隐隐吃痛。
  薛三简直无语:“你想死吗?”
  贺昭艰难吐字:“对敌人手下留情,和死有有什么区别?”
  薛三气笑:“我是你的敌人?”
  “情,情敌。”
  两字一出,薛三霎时没了压制的力气,松开的手,半俯身睨着大口喘息的贺昭,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是我的情敌。”
  顿了会,他换上不屑的语气:“准确来说任何人都够不上我的情敌。”
  薛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没再搭理贺昭,放松着被他抓痛的胳膊往回走,明天大概要青紫一片。
  眼见薛三回来,赵靖夸张呼道:“三哥威武。”
  薛三嘴角勾起一线浅淡的弧度,穿好外套坐回连睿廷身边,一块冒着热气的烧鸡递到嘴边。
  看着连睿廷含笑的眼眸,那点痛似乎烟消云散。他撇开鸡腿,吻了吻他的唇角。
  “贺昭什么情况,道心破碎了?”陈思域望向还躺在地上不动的贺昭,喊道:“昭,别想不开。”
  一阵山风吹过,剧烈搏斗后的身体热血冷却,阴凉爬满四肢百骸。贺昭不由自主地寒战,脑海中响起薛三那句话,他忍不住发笑,笑自己竟然觉得挺有道理。
  自嘲的笑全部淹没风中,贺昭挺身站起,面无表情回到篝火旁。韩墨霸占着原来的位置,他未置一言,径直在旁边落座,端起酒瓶猛灌。
  那些抵达顶峰却失去方向的爱意,再不甘汹涌澎湃,最后也只能凝练成一粒朱砂痣刻进心头。见一面挠一次痒,或许痒多了也就习惯了。
  其他人没再多说,嘻嘻哈哈说起别的事覆盖这个插曲。
  夜愈深,月亮升至头顶,捡来的树枝烧得七七八八,一箱食物基本见底,两箱啤酒只剩最后一瓶,人也没个正形,三两倚靠,谈天说地。
  “上次我们大半夜聚在野外,还是睿廷突然退学回来,说要重新高考学法当检察官,”赵靖说,“那时候我们都大学毕业了,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太疯狂了吧。”
  他的话勾起连睿廷的回忆,二十岁那年他从e国回来,向亲人朋友扔下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退学,重新高考。
  确实疯狂,美院再读三年就可以拿到专家学位,说退学就退学,重头来过。
  但二十岁重头来过算不了什么,哪怕三十岁,他想做某件事也会掉头去做,他的人生从不框在社会法则的规训里。
  林成沛看着连睿廷:“你后悔那时没直接学法吗?”
  连睿廷整个人几乎躺在薛三怀里,被他温暖的胸膛烘得懒洋洋,捏着他的手指骨节,语气闲闲:“不后悔,不管我现在的选择是什么,过去每个决定一定是那个当下最想做的事,享受了过程,一切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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