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贺昭黑了脸,回头抓起桌上的橘子扔了一圈:“滚!”
  赵靖大笑:“虽然装病是我提议的,头可是睿廷起的,别厚此薄彼啊。”
  贺昭甩头看向连睿廷,对方弯了弯眼睛:“嗯,找个由头约你们聚聚。”
  他霎时泄气,坐到连睿廷身边,捏捏他的手,以无可奈何的口吻道:“你想见我们,发条消息就是,我们还会不来吗?”
  连睿廷笑眯眯颔首,倒了杯酒塞到他手里,“我的错。”
  最后到的林成沛猜到是恶作剧,一脸闲适地落座。
  人到齐,连睿廷擎起酒杯,环视在坐的好友,眼里闪烁着亮莹莹的微光:“让你们担心了,我自罚三杯。”
  话罢一口气干了满满三杯威士忌。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浑不在意的神情下残留一点庆幸,还好只是恶作剧。
  他们默契地端起酒杯:“三杯可不够,今晚没醉谁都不准离开。”
  第32章
  “呼呼——”
  直升机在山顶一块空地降落, 舱门一开,首当其冲的赵靖被迎面的风吹得表情失去管理,五官扭曲:“这风也忒大了!!”
  “跳啊, 堵口上喝西北风呢。”其后的陈思域催促道, 语气里满满的嫌弃,用力推了他一把。
  赵靖几乎是栽下去的, 好在不高, 缓冲几步勉强站稳。他转身冲到刚落地的陈思域面前,抬臂勒住脖子,“陈思域, 老实说你是不是看我不爽很久了。”
  “才发现啊, 真够迟钝。”
  “别挡道。”第三个出现在舱口的贺昭大喊一句,推着两人往前走。余光出现薛三的身影, 他调转脚步, 伸手想接连睿廷,对方却直直扑进薛三怀里。
  还没伸出去的手悻然握成拳, 目光在那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停留片刻,提步跟上赵靖陈思域。
  “嘶~”骤然从暖乎乎的机舱落入秋夜的山风,连睿廷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双手从薛三敞开的冲锋衣环到腰后,紧紧抱着取暖,脸埋进他温热的肩窝。
  薛三常年练武,体温比他高, 这么拥抱小会, 萦绕的冷意已经驱散,暖得有些舍不得松开。
  “睿廷要不要外套?”一旁的韩墨外套拉链拉到下巴,眯着眼问。
  连睿廷恋恋不舍地从薛三怀里出来, 所有人已经从直升机下来,缩着脖子迎接呼啸的山风,头发乱糟糟,模样有几分滑稽。
  他看着心头直乐,拉好薛三冲锋衣的拉链,牵着手,脚步轻快走向好友:“不用,走吧,酒拿了吗?”
  “成沛他们已经搬过去了。”
  落脚地是一处背风口,还算平整的光秃石地摆满着两箱啤酒和一箱食材,三面环树,一面正对城市夜景,皎洁的圆月悬挂无星无云的夜空,银辉笼罩整个世界。
  一盏照明灯撕破林间的黑暗,几个人影穿梭其中,时不时弯腰挑拣。
  “嚯,这棍子真够直的,”赵靖捡到一根一米多长的树枝,挥舞几下,玩心大发,挥棍直指前面的人:“三哥,看剑。”
  薛三回头一瞥,从手中的枯枝里挑了根粗的,斜手砍过去,啪嗒,笔直如剑的木棍断裂一大截。
  还没出招就胎死腹中的赵靖:“……”
  “哈哈哈哈,赵靖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旁边的陈思域毫不客气地嘲笑。
  “太长了,不方便烧。”薛三凉凉地补充一句。
  连睿廷顿时来了兴趣,拿过薛三手中的粗棍,同样朝赵靖那根直棍砍去,却只砸得棍子上下晃动:“我怎么砍不断?”
  “寸劲。”薛三握住他的手,悬停几秒,对准直棍迅速挥砍,那棍子末端再次削短一截。
  被第三次震麻手心的赵靖气急败坏,持着剩下的木棍冲他们乱劈乱砍:“受死吧你们两个。”
  “怎么还急眼了。”
  一路追打回到空地,地上已经堆砌一茬接一茬枯枝,准备生火的几人简直没眼看他们挥棍打闹的弱智行为。
  贺昭眼疾手快抓住赵靖的棍子,一把夺走扔到枯枝堆里,“幼不幼稚?”
  赵靖不满地戳他一下,瞟见薛三正帮连睿廷擦手,一个坏心思倏然冒头:“说起来贺昭天天搁部队训练,三哥在检察院工作,按理你现在应该能打过三哥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贺昭身上,手上的活也停下了,无一例外看好戏的表情。
  薛三淡淡瞥了眼赵靖,对上连睿廷置身事外的眼神,挑了挑眉,把他冰凉的手指拢进掌心熨热。
  韩墨添上油:“我有自知之明,贺昭你还不行就说不过去了。”
  贺昭看向薛三,留意到他和连睿廷交握的双手,瞳孔一瞬幽深,撇开头呵道:“拙劣的激将法。”
  陈思域:“不会不行吧?”
  贺昭额角直跳,唇线紧绷,正欲开口时只听打火机嗑嗒一声,将他的话塞了回去。
  对此并不在意的连睿廷,点燃一叠纸巾扔进枯枝,秋日干燥的树枝遇上火当即蹿出一米多高的火焰,片刻歇下去,噼里啪啦持续稳定地燃烧,照出一片亮黄。
  借着火光,他环顾好友,一言难尽道:“你们不饿吗?”
  匆匆赶来见他,应该都没来得及吃晚饭吧?
  众人一顿,后知后觉回过味,赶紧麻溜拆开食材,把三个裹着锡纸的全鸡滚进火里,箱子里的食物围着火堆摆成一圈,人也跟着排排坐好,传酒的传酒,拆包装的拆包装。
  九个在燕城政商两届举足轻重,平均年龄三十的大老爷们,大晚上跑到距离别墅直线几百里外的山顶,小学生秋游似的,捡树枝生火,搞起篝火晚会。
  起因自然源于向来奇思妙想的连检,看着好友欢聚一堂,大腿一拍——直升机都来了,不如上山吹风赏月喝酒。
  众人只静了一秒,面对连检的灵光乍现,除了满足奉陪,还能咋滴?
  入秋后山顶的温度有些低,清冷的月光又平添了几分凉薄,夜风侵袭,吹得火堆炀炀,倒是把就近的空气煨得熏熏然。
  连睿廷的一句话,直接把大家的饥饿勾起来了,皆闷着头填肚子。
  薛三长腿一曲手臂一揽,把连睿廷圈在自己怀里,抵挡了斜侧的风。
  从后面枕上他的肩头,湿热的呼吸喷洒耳后,引得连睿廷歪头看他,往他嘴里塞了块饼干。
  薛三含着饼干啄了下连睿廷的颈项,单手用启瓶器开了一瓶酒,送到他嘴边,等他喝了口,自己才接上。
  为了方便吃东西,连睿廷侧过身坐在薛三腿弯,埋头挑挑拣拣,后背便留给了相邻的贺昭。
  贺昭斜眼看着薛三圈地盘的姿态,和连睿廷的受用,两人始终共享着食物和酒。那种浑然天成的亲昵,不是几个朝夕能养成的。
  他嘴里的食物一瞬没了滋味,进食的欲望几近丧失,只一口一口灌着酒。短时间大量冰冷酒液下肚,身体跟着冷了几分,心头更是凉得透彻。
  那股不甘和遗憾再次冒头,他倒是也想有无数个朝夕,可他没有这个机会。
  显赫家世卓越功勋摆在身后,贺昭骨子里满是自傲,他一直认为不会有比他和连睿廷更门当户对般配的人,是即使他们不会有孩子,家人也会再三斟酌最后妥协的存在。
  而薛三一个不知来路没有去处,离了连睿廷什么都不是的人,偏偏占据了他渴求不得的无可代替无可动摇的位置。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谁更可怜。
  垫完肚子,赵靖率先抬起头,左右看了两眼,仰头灌了口酒,火堆旁边冰凉的酒液入喉,无端滋生了一股奇妙的爽感,望着月华如水,他忍不住叹道:“太有情调了,追人妙招。”
  “你追人还要情调,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三天上本垒?”陈思域揶揄道。
  “直奔主题多了也腻,人类还是需要风花雪月。”赵靖又喝了一口酒,话锋转向连睿廷:“诶睿廷,你要去参加伊戈尔的婚礼?”
  他们会知道连睿廷远在西伯利亚的朋友,依托于对方财大气粗的豪横。六年前连睿廷入职检察院,他们只计划办个party,毕竟谁都不缺那点礼物。
  但当天连睿廷开来一辆红色虞美人涂装,梅赛德斯独家定制的迈巴赫s级,说是朋友送的入职礼物,除此之外还有一座私人度假小岛。
  车子因为太高调,多是赵靖陈思域在开,印象自然是极其深刻。
  “嗯。”连睿廷懒洋洋地应了声。明明才喝光一瓶酒,他却感觉意识好像漂浮在一团软溶溶暖融融的云上,整个人漫着醺然的惬意。
  而那团云是山间的清风明月,葳蕤的篝火,为他奔赴而来的好友。
  人类需要风花雪月,需要沾染火与月的酒,需要干杯,需要敬词,需要不输于爱情的云团。
  “他怎么——”
  “干杯!”连睿廷突然把酒瓶举向篝火,深茶色的瞳孔摇曳着火苗,宛如沉淀千万年的琥珀,熠熠生辉,“敬风花雪月~”
  他的嗓音响亮,充满了意气和飒然,轻易地感染了在场的人,连篝火都往上蹿了蹿,蓬勃地绽开一连串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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